【江南】隐杀（第十一章）6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按照事先的规定，三天后将举行淘汰赛。指挥部有关领导对此事非常重视，还特别向王、艾两位队长询问和了解一些情况。
　　从指挥部出来，王队长问艾忠对三天后的比赛有多大把握？艾忠当然明白王队长所指的是什么，但他不想把结果想的过于理想化；所谓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因此，艾忠只说这要看队员在比赛那天如何发挥了。
　　从始至终，艾忠一直陪着队员们训练，一刻不曾懈怠。所以，他对队员们的成长过程及训练成绩最为了解。队员们虽然很刻苦，但他不能保证每一位队员都能赛出好成绩。比如说临场时的心理素质，这才是决定成绩好坏的关键。现在大多数队员都担心成绩不好的话就会被遣送回原部队，这成为压在他们头上的一块巨石。只要队员少了这副精神枷锁，成绩也会在自然的状态下发挥出来。但是，如何消除队员们心中的顾虑，艾忠还在苦苦思索。
　　王队长见艾忠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心里也跟着凉了大半截。他说实在不行就把条件放宽一些吧。艾忠说不行，这不仅仅对自己不负责，而且会害了他们。王队长叹了口气，说实在不行就只能遣送了。艾忠说不尽然。王队长眼睛一亮，问艾忠有什么好办法。艾忠笑了笑，说交通局不正缺人手吗？把淘汰下来的队员充实到交通战线，也一样有用武之地啊！王队长喜上眉梢，说还是你小子头脑灵活，这样既避免他们被遣送，而且还解决了交通战线人员紧张的矛盾，好法子，好法子啊。
　　三天的时间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比赛这天，指挥部相关领导在一群干部的簇拥下来到比赛现场。行动队的队员们正在作比赛前的准备，艾忠高喊着“立正、敬礼”，组织着队员们。
　　领导们面含微笑登上主席台，接着，主管领导作了简短讲话。他说行动队的存在意义重大，希望全体队员能赛出好成绩，并用自己所学的本领勇猛杀敌，为国建功立业……
　　队员们群情激昂，异口同声表示“决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之后，艾忠宣讲了比赛规则和注意事项：比赛阵容分三个小组，小组与小组之间先决出胜负，然后是个人技能测试。前者是指五公里越野和十公里竞跑，后者则包括了射击与搏击两项。比赛分三场三胜，如两项不及格，直接淘汰；如一项不及格，可酌情考虑安排补赛；如补赛还不及格，只能作淘汰处理。
　　宣讲完毕，艾忠请示主席台比赛可否开始？领导说可以开始。艾忠随即宣布：“同志们、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现在开始第一项比赛——五公里越野。目标、前方小梁山，时间、三十分钟。预备——开始！”
　　艾忠话音刚落，三十多名队员象离弦的箭一样射了出去……
　　
　　经过一天紧张地比赛，有三名队员因两项不及格被直接列入淘汰名单，另外两名一个是射击不及格，一个是搏击不及格。射击不及格的是刺猬，这早在艾忠的意料之中。按照事先规定，艾忠将要安排刺猬和另一名队员明天的补赛。当天晚上，艾忠将三名直接淘汰的队员送到指挥部，然后由指挥部分管情报交通的领导对这三名队员作了妥善安排，满脸乌云的三名队员随即由阴转晴。
　　在这之前，艾忠和王队长特地为此事请示了指挥部有关领导，得到他们的批准与肯定。因此，这三名队员才得以顺利交接。
　　再说刺猬，射击比赛只打出三环，成为倒数第一。艾忠失望，刺猬的面子更过不去。艾忠当然理解刺猬此时的感受，为了不影响他第二天的补赛，艾忠决定给刺猬吃一颗定心丸。艾忠问：“你对明天的补赛有多大把握？”
　　刺猬回答地很直接：“没有把握、你说怪不怪，我明明瞄得准准地，怎么子弹一飞出去就偏那么远呢？”
　　艾忠瞥了刺猬一眼：“这就要问你自己了，为什么别人能打出十环、九环，而你却得了倒数第一？”
　　刺猬的脸红了：“你就别提这个‘第一’了……唉、如果明天还不及格，你真要把我遣送啊？”
　　艾忠反问：“你说呢？”
　　刺猬立马哭丧着脸：“那该多丢人啊！”
　　艾忠在心里忍住笑，他说：“不想丢人也可以，但你必须听我的安排。”
　　刺猬喜出望外：“你的意思是说、不遣送？”
　　艾忠有意回避：“遣送与否，还要看你明天的成绩。”
　　刺猬忙打断说：“你就别吊我胃口了，要不这样，明天不用补了，补了还是倒数第一。”
　　艾忠严肃道：“还没上战场就举手投降？你这种思想太危险了……不行，明天你必须给我好好射击，如果还是三环，我肯定会遣送你回连队。”
　　“你……唉、好吧！”
　　尽管艾忠对刺猬不抱多大希望，但在第二天的补赛中，刺猬还是打出了四环。这多多少少为刺猬挽回了点面子，也给艾忠添加了精神上的慰藉。而另一名队员也因补赛不及格被送到指挥部。
　　虽然有些缺憾，刺猬还是接受了艾忠为自己选定的道路。临行之前，艾忠特地赶到指挥部为刺猬送行。一路上，刺猬一反常态谈笑风生。艾忠怎会不明白，刺猬这是强装笑颜。俩人心里都明白，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相互间的感情已到了难以割舍的地步。
　　艾忠一路叮嘱，不舍之情溢于言表。刺猬表现出前所未有温顺，除了不住地点头，还说如遇到沟沟坎坎，他还帮着搀扶。每每此时，艾忠总会涌出一种莫名的感动……
　　送走刺猬后，艾忠的心里顿时感到空落落地。王队长看出艾忠的心思，这天，他扛着两支猎枪要艾忠陪他上山打豺狗。艾忠刚忙完手头上的工作，正愁没什么打发时间，便爽快的答应了。
　　艾忠一路走，一路问：“听说这里的豺狗比野兔还要多，真的吗？”
　　王队长回答说：“是真的，豺狗快成灾了。这些畜生专吃家禽，若碰到无人照看的小孩，它们也敢吃。”
　　艾忠没见过豺狗是什么样子，只听人说也就是野狗转化而成。但豺狗吃小孩的事还是第一次听说，因此不免有些惊讶。
　　王队长看出艾忠疑惑，便解释说：“我在这里呆了快四年，只碰到一次豺狗吃小孩的事。不过发现的及时，孩子虽然得救了，但少了一条胳膊。”
　　“被豺狗刁走了？”
　　“是啊，幸亏那天没咬孩子的脖子，否则就没救了！”
　　艾忠一阵唏嘘。
　　说话间，两人不知不觉已翻过两座山头。王队长说：“再往前走出三里山路就是豺狗出没的地方，天色还早，来，歇歇再走。”
　　坐定之后，王队长开门见山的问道：“艾忠、知道我为什么约你上山打猎吗？”“不知道。”“因为你心事太重。”“嘿嘿、我能有什么心事。”
　　王队长呵呵一笑，说：“艾忠，我给你讲一讲红军长征的事吧。”
　　“长征？好啊。”艾忠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王队长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那年，我才十五岁，跟大部队东征西讨。最后，人越打越少，地盘也越来越窄。没办法，部队只得北上，但前有阻击，后有追兵；战友们一批接一批倒下了……我们所在的团，一千多人最后只剩下一百多人……”
　　王队长突然止住话头，盯着艾忠，问：“这些都是伤心事，知道我为什么在你面前提起吗？”
　　艾忠心中一颤，他分明看到王队长眼里闪动着泪花。他“忽”地站起来说：“队长，您什么不用说了，我懂了您的良苦用心。聚散无常，生死无常，队长，您放心，我一定会带好行动队，决不在您脸上抹黑。”
　　“很好，我没看错你，您果然一点就透。走，打豺狗去。”
　　“走！”
　　
　　民国二十九年底，国民党多股反动武装势力频频向大、小悟山发动多次骚扰性攻击，企图一口吞掉豫鄂挺进支队。
　　时值根据地兵力比较薄弱，为了制约并粉碎国民党顽军的阴谋，挺进纵队指挥部决定对各游击队武装发出集结的命令，以此抗击国民党军队和日伪军的进犯。命令发布三日后，各游击队克服重重困难，都顺利到达大悟山革命根据地。然而，仍有一支游击队迟迟未能赶到。这支队伍就是陈松和赵大炮领导的磨盘山游击队。指挥部同时派出三路暗探，最后带回来不好消息。
　　原来，陈松和赵大炮带领的连队被日伪军近600人围困在云梦县境内的一座小村庄里。目前，正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
　　云梦地处鄂东平原，地势开阔，根本无险可守。游击队不到两百人的武装要去抵御数倍于自己的敌人，危险可想而知。指挥部发出紧急命令，要想尽一切办法将磨盘山游击队解救出来，决不能让鬼子吃掉他们。然而，大悟山周边地区不仅布满了日伪军队，国民党顽军也是伺机而动。在这种环境下，如出动大部队增援显然不现实；一是目标太大容易暴露，二是很可能陷入敌人的重重包围。就在指挥部领导愁断肝肠之时，有人建议何不让行动队去执行这次救援任务。指挥部领导觉得可行，抚额庆幸之余也对行动队的特殊作用作了一番分析：行动队人数虽少，但行动迅捷，便于隐蔽，能出其不意打击敌人。决定敲定，任务随即下达到行动队。王队长接到任务后忙与艾忠商讨营救方案。
　　艾忠早就得到了消息，被困的可都是与自己相处达两年的生死战友，焦虑之情自不言表。但是，艾忠并没方寸大乱，他冷静的分析说：“救人如救火，现在谈方案不合时宜，因为我们对现场的情况一无所知。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等摸清情况后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王队长觉得艾忠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又补充说：“为了避免与沿途的敌人遭遇，我们必须等到天黑后再动身。”
　　艾忠没有反对，之后便分头布置去了。
　　黄昏时分，一切准备就绪，王队长和艾忠带领三十多名训练有素队员趁夜色下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