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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3节)

作品名称:我的左手扶住你的右手      作者:牵手月亮      发布时间:2019-08-16 09:15:27      字数:5518

  第一节惊险提水
  
  回家后的第一个困难就是吃水。
  从我们家到下边的小井上取水并不远,尽管不足五十米,但打上水回来却是一路上坡。在地里走一段平路,接着是一截高低不平、布满大小石块的斜坡。上了斜坡,就是拉矿车走的大路,路的坡度很陡,一脚深的虚土下面尽是碎石子,稍有不慎就会被绊倒。以前我走这段路都要加倍小心,现在老公还在恢复阶段,所以,取水这一难题,我决定由我来解决。可是,我从小没有练过肩膀上的功夫,向来都靠手来出力。因此,我只能提水。
  回家的当天下午,我们把菜地收拾干净,老公在屋里歇着,我没吱声,就提着水桶到井上提水。
  井台是用五块平整的方石头垒成的。男人们站在上面,拿扁担钩住水桶放到井里,甩几下扁担,就能吊上满满一桶水。而我则不会这样做,也不敢这样做。因为我从小就不敢站在高处往下面看。记得小时候,村里的小孩子从高崖上往下扔石头玩,我连崖边都不敢去。不认输的念头让我偷偷做过尝试,可是,到崖边只看一眼,就觉得会栽下去似的。那种头晕目眩的恐惧感,我在小井边站着时也有。于是,我用一只手支撑着身体爬在井台上,另一只手把水桶放到井里,水桶一下子就碰到了水面。原来,水面到井口的距离不过一、二尺左右,爬在井台边就能打上水来。
  这一发现让我兴奋了几秒钟,我便把水桶轻轻一按,桶就倒了,再用力往下按,桶里就打满了水。我太高兴了,原来提水这么简单。正在用力往上提水,我看见水面上出现了另一个人影,我抬头一看,是老公站在旁边,他吃惊而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我,好像在看一幕惊险表演。
  “你怎么下来了?”我惊讶地问他。
  “你怎么自己下来提水了?”他惊讶地问我。
  我把水提上来,放在井台上,顺势站起来,笑着对他说:“原来提水这么简单。以后你就不用管了。”然后,我提起水就往回走,“走,咱们回去。”兴奋还在我的脸上和心里激荡。
  “我来。”他把手伸了过来。
  “听话,还是我来。再过一段时间,你才可以放心地用自己。”我提着水,走在他的前边,他在后边跟着我。我知道,他走路仍然有些颠簸,尤其是路面不平的地方。我轻松地跟他说,“你不知道,可好玩了,原来提水并不难。我也正好来锻炼一下自己。”我似乎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仍然想继续了不起下去。
  我笑着跟他说话的时候,听见他在后边叹了口气。
  因为是上坡,路面又不平整。我的脚偶尔被绊一下,身体就会稍微有点失衡,他就赶紧在后边扶我一把。我笑着说:“听说司机考驾照,不会倒车就过不了。你可要小心我倒车啊?”
  听见他在后面也呵呵直乐。
  回到家里,我站着喘气的时候,把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以后不许叹气,叹气对你的身体不好。记住了没有?”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里是深深的无奈。
  “听话才是好孩子。啊?”我这样说话,才又把他逗笑了。
  后来,我们每天都这样一块儿下去提水。我在前边走,他跟在后边,在我站不稳的时候,他就托我一下。反正路也不太远,他走走也能锻炼一下身体。再说,我们一块儿去提水都很开心。所以,我就由着他一趟趟地跟着我。
  我笑着问他:“你这样一趟趟跟着我,是怕我掉到井里吗?”
  他认真地应着:“嗯。”
  “井口那么小,里边水也不深,掉下去也没事。”我大大咧咧。
  “头朝下掉下去就有事。”他认真地说。
  “那我要是真掉下去,你怎么办?”我故意逗他。
  “胡说八道。我看着你就掉不下去。”他好像怕戏言成真似的。
  我不能再往下说了,再说就把他逗哭了。原来他这么跟着我不只是为了路上和我做伴,而且还担着这么大的心。我的心里不禁掠过丝丝暖暖的、酸酸的感觉。
  我们这样一次提一桶水,每天至少要提四桶水才够用。以前,他一天挑两担水,转眼就能完成;而现在,我们要两个人一块儿到井上跑四趟,这等于两个人要付出比他以往多两倍的力量。但我并不觉得辛苦,因为这点小事并没有难住我们。眼见他的身体正在一天天好起来,这是让我最最开心的事。因为我们这个家的希望,正在一天天走近我们。
  每天提水,短短几十米远的路上,我把一些跟水、或者跟井有关的故事和笑话讲给他,我笑,他也笑。初冬的阳光暖暖的,把我们的影子投在高低不平的路面上,我们看着自己的影子,心里也是暖暖的……
  
  第二节你们不要动
  
  我提水没有持续多久,老公就非要试试会不会担水,他担上水走路的时候,虽然慢一些,但看上去也稳当了,我才允许他担水。可是没过几天,小井就断水了。
  每到冬天,我们就把水缸从厨房搬到这边屋里,放在写字台旁边的墙根。早年的陶瓷缸,如果盛满,能存三担多水。
  自从小井断水以后,住厂的工友们来了我们家,他们都有了一个共同的习惯,就是进门不说话,首先掀起水缸盖子看看有水没有。然后二话不说就出去担水。
  小王和老公曾经在一个车间,他以前就是我们家的常客,经常带女朋友丽丽来看电视。现在,他来得更多了,有时他一个人来,有时和丽丽一块来,丽丽进门后,居然也是这个习惯动作,然后就是督促小王担水。这个简单的动作,着实让我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最真实的温暖。所以,小王帮我们担水也最多。只要小王来了,哪怕水离缸口只差一点,他也会一句话不说就到厨房,担上水桶就出去了。
  小王有时到厂里的蓄水池担水,有时到村里人家的水管上接水。不管去哪里,都要走二里多地。看着他走进寒风里的身影,我们总是由衷地感激。半个小时以后,小王担着水,嘴里喷着白雾就回来了。我们约摸他快回来的时候,就会到大门口等着。因为大铁门需要专门开着,进来时才利索一些。然后,再掀起门帘,让他进屋。
  小王刚放下水桶,老公和我就赶紧把水倒进缸里。这样,他随即就可以暖手了。他总是习惯抱着烟囱来暖手,可是烟囱很烫,抱得紧了太烫,抱得不紧又不暖和。见他这样,我就赶忙把炉盘再擦一下,让他把手放在炉盘上暖着(火炉上带着水箱,炉盘热而不烫)。过上好大一会儿,小王的嘴里才不再“咝咝”地吸凉气,他的手也才渐渐地不再发红,这时候,我们就非常过意不去。
  天气进入三九天之后,吃水就更困难了。因为村里的水管都被冻住了。村里的人也要到厂里担水,人多的时候,接一担水要等好长时间。
  
  一天,老公出去买东西,他回来时正好和小王相跟着。小王进门就对我说:“你可要看好他啊,你知道他刚才去哪儿了?”
  “他去哪儿了?”我疑惑不解。
  “他去找水了。那个蓄水池那儿黑洞洞的,他万一掉下去,你找也没地方找。”小王的神色仍然有些惊慌。
  “……”看他不像吓唬我,可我一时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去街上回来的时候,想起离咱这儿不远,就是村上的大蓄水池。我过去看看能不能打上水来。志军(小王)正好看见我往那儿走,以为我去寻短见呀。”老公笑着给我解释。
  小王接着说:“我正往你家走,远远的看见他回来了,想着跟他一块儿回来,结果他往另一边去了。这下把我吓坏了,我赶紧追了过去,原来他是去找水,我这才放下心来。”他笑着拍了拍我老公的肩膀说,“我生怕你想不开啊!”他转脸又对我说,“那里面除了中午才有些微弱的光亮,早晚可千万不能进去啊,尤其是不能让他一个人去。”说完,他就要去担水。
  我和老公也跟了出去。出去时我还没忘记把水壶提上。
  路上,小王埋怨我们似地说:“这点小事,看把你俩愁得,谁还没个困难的时候?哥们儿在一起上班时,什么时候见外过?你们到了这个时候,就不要觉得难为情,这对我来说,还不是小事一桩?我来了,一会儿就办事。来不了,打个电话不就完了?”
  “天这么冷,歇班的时候本来可以歇歇。可是因为我们,你还得受累。”我感激而又抱歉地说。
  “你呀,真是个书呆子!这要算个事,人和人相处还放心吗?”小王笑着教训我。
  我们一路说笑着,大约用了十几分钟,就到了蓄水池那里。
  涵洞在一块偏远的庄稼地里,只有一米多高,从一个小小的木头栅栏门进去就是蓄水池。栅栏门没上锁。我出于好奇,壮着胆子先钻了进去,想看一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但是,我只是在门口看了看,就再不敢往水池跟儿靠近半步。
  小王让我出来,他佝偻着身子就钻了进去。老公再把扁担和水桶给他递进去。我一边等水,一边想象着小王接水时的样子。
  水池距离小栅栏门两米多远。从门口扩散进去的一些光亮很微弱,黑幽幽的水池深不见底,只能看清楚靠门口的那一小块地方。水池很大又没有边沿,再往里一米多远,一根水管正“哗哗”地流着水。因为里面太低,小王始终要蹲着身子。他用扁担勾住水桶,再把水桶伸到水管下面才能接上水。然后,再蹲着身子转半个圈,才能把水桶移到门口。
  老公从门口接过水桶,倒进外边的空桶里。然后,再把水桶递进去。因为蹲着身子接水很不得力,每次接水都接不满。如此反复四五次,需要十几分钟才能把两个水桶和一个水壶都打满。小王在里面的辛苦,可想而知。
  最后,老公说声“满了”。小王这才佝偻着身子钻出来。
  小王站起来以后,他的肩上和腿上已沾了很多土。他拍拍腿
  上的土,老公帮他拍拍肩上的土,然后,小王担起水说声:“走。”
  就走在我们前面。我提着水壶和老公跟在后面。
  水池离我们家有五百多米远,路面坑坑洼洼的,偶尔有拉矿的车经过,尘土便如烟如雾,从我们头顶和周围飘过。小王担着水,因为手冷的厉害,他就两只手交替着压扁担,同时顺势换一下肩,这样,两只手就可以交替着插到衣兜里暖一会儿。这时我才想起出来的急,竟然都忘记戴手套了。看着小王辛苦的样子,我们俩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可是小王却再三吩咐我们:“你们不要动啊,万一出个啥事可怎么办?也不要在用水上受了罪,等我没事了就过来担。”
  寒风从我们的脸上、手上掠过,寒冷刺骨。但是,阳光洒到的地方,就觉得暖洋洋的……
  
  第三节扫雪夫妻
  
  这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下的最早也最猛。晚上九点多,雪就没过了脚脖子,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我们同时想到了明天的第一件事——扫雪。
  “明天该担水啦,咱们得早早起来,先把路上的雪扫了,要不,让车轧实了,不仅扫不起来,还会结冰。那样,咱们根本不敢走。”老公担忧地说。
  是啊,冰——对于健康的人来说,也许并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我们就等于险象环生。我们再也经不起危险了。
  如果是好天气,工友和亲戚们来了都可以去担水。可是,在这样的天气里,我们不能一心指望着别人来帮忙。我们首先要把路上这第一个困难先克服了,才能克服担水这第二个困难。即使他们来了,路上也好走些了。万一他们来不了,我们自己去担水也就万无一失了。
  也许老天是在故意考验我们的生存意志。他刚学会担水,小井就断水了。刚找到这个蓄水池,天就下了这么厚的雪。而这点考验,在我经历了他突然生病带来的许多考验之后,根本没把这点小事放在眼里。
  第二天早上,我们比往日早起了近两个小时。我们先扫了条路出来,拿着铁锨和扫帚,就来到了门前的大路上。
  雪,如同一层厚厚的白沙,埋没了冬天的萧条,也把天和地都包容进了无边的白色中。房屋和树木,把那无边的白色简单地分开了一些界线。这时候,人在其中,显得格外渺小。
  因为雪太厚,昨晚又有车轧过,积雪特别结实。老公先用铁锨连刮带铲地清除过以后,我扫起来才容易一些。老公的左手和左腿,明显还不听他的指挥。他的右腿往前迈一步,左腿却只能跟半步。他的右手在用力地挥动着铁锨,左手却好像和右手开玩笑似地,让铁锨在右手里不停地打晃。这时,他便生气地用右胳膊肘儿和身子夹住锨把,反复地铲,反复地刮。
  我的眼泪再一次流了出来……我似乎能听到眼泪落在雪上的声音。它在对我说:“你要是有力气,还用他这样出力吗?”我叹口气,然后拼命地扫起来……
  平时觉得路太窄,扫雪的时候,却觉得路太宽。一个人不能跑过来跑过去地扫,我就先在这边扫一截,再过那边扫一截。尽管戴着手套,可手指还是被冻得生疼生疼的。疼得厉害时,我就把扫帚靠在腿上搓搓手,或者伸进袖子里暖一下。雪不时地埋住我们的脚面,从裤角钻进去,脚和腿都感到冰凉凉的,我们不得不低头跺跺脚。我们呼出的热气如一层白雾在面前弥漫着,喘得厉害时,那白雾就更加汹涌。寂静的清晨,耳边只有铁锨碰到地面时那清脆的声响,还有扫帚在雪上划过时那柔和的声音……
  我担心把老公冻病了,扬起脸对不远处的他说:“手冻疼了吧?怕把你冻坏了,快回去暖会儿吧。”
  “回去再暖吧。没事,一会儿就扫完了。车再一走,就更不好扫了。”他应一声,仍然猫着腰不停地除雪。
  我们顺着大路一直扫下去。扫了约两百多米,就用了近一个小时。拐一个弯,又扫了两百多米,距离那块有蓄水池的庄稼地就不远了。
  我们一直扫到蓄水池门口,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刚刚战胜了一个意外而又强大的敌人。我们相互冲对方笑笑,似乎想说的话都在这会意的一笑里了。我们站着喘息了一会儿,把扫帚和铁锨夹在腋下,然后把胳膊勾在一起,又把各自的手交叉插进自己的袖子里暖着,我们就这样并肩往回走去。好像这样才能相互给予对方一点力量。
  “把你累坏了吧?”我问他。这时,我觉得腰已经成了两截。是皮肉在免强连接着。他没病的时候,我从来都没做过这些事,他也从来不让我去做,所以,我也从来没有累成过这个样子。和他相互搀扶着走路,其实更多是我在借着他的力量,让他把我拖回去。从地里出来,其实和家已经遥遥相望了,可是,我觉得脚下的路太长了,我已经没有了一点力量,完全是靠意志在往回走。
  “我不累。是你累了。你以前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苦。我要是没病,也不用你出来扫!”他说着叹了口气。我能感觉到他也累极了,只是硬撑着。因为他抬腿的时候更加吃力了。
  我们一边说话,一边放心地走着,路上,已经再也不怕跌倒了。
  
  后来,每次下雪,我们都要早早起来,从家门口一直扫到蓄水池跟前。
  “是谁把路扫得这么干净?今年走这截斜坡时,再也不用发愁车打滑了。”好多司机这么说。
  村里的人们也开始来这个水池里担水。下雪以后,有人担着水桶拿着扫帚去担水,可是,却发现去水池的路上已经扫得干干净净了。好多我们不认识的人,在路上和我们相遇时,会热情地和我们说话:“听说一直是你俩在扫雪。唉!我们总是没你们起得早。你的身体后来怎样?别着急,慢慢会好起来的。”
  这时候,我们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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