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暴躁
作品名称:艰难的人生 作者:孟玉霞 发布时间:2019-08-15 19:41:44 字数:3609
“妈!”小春义哭着从大姨怀里往妈妈的身上扑,玉凤哆嗦着手把孩子接过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可金凤却大发牢骚起来:“玉凤!你这是干啥呀?你这不欺负人欺负到家里来了吗?我长这么大岁数还没挨过谁欺负哪!我说的不对吗?别人都对你好,那是他们不粘心,不挂怪。你姐夫当队长知道得罪谁呀?人家就拿你这件事就把他整了,加这个小心不对吗?……”一连串的大话,说的玉凤嘴唇抖擞一句话也答对不上。
站在旁边的大外女朱桂芬,看到三姨气成这样,就埋怨的说道:“妈!看您,被当前的形式吓得过敏了吧,我就不信谁给我三姨落户,就能把脑袋砍去,不离婚是富农,离婚了又不对,那就别让她们活了。”
金凤训斥女儿说:“你懂个啥?这时候的人们还了得,没有的事还说个月般圆呢,何况这事实了。又把头转向妹妹说:“不是姐姐不让你姐夫给你办事,你瞅这人多嘴杂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咋说的都有。知道得罪谁呀?”
妹妹把含在眼圈里的泪水咽了下去,镇静的说:“那我的户口就不能落了㗑?”
大姐夫为难地说:“你先等几天,有机会研究、研究,再做决定。”
大姐摇摇头说:“我看等到多暂也是这么回事。”
妹妹压了压心中的怒火,抱起孩子往外走,转过头来对姐姐说:“我看好了,研究也白扯,就算别人同意,队长夫人没批准,谁敢给落呀?要有点风,把树叶晃掉砸了脑袋怎么办呢?她又看了大姐夫一眼说:“啊,对了,风大一点再把官帽子刮掉呢。”说完她抱着孩子就大步的向外走去。边走边哭着说:“谁象我呀,一年多了都没落下户口。”
大姐塌了着鞋撵到门口,桂芬连连喊着三姨、三姨你别忙,我去送你……。玉凤头也没回,就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里了。大姐站在门口喊道:“桂芬,你快回来,别去撵她,她愿意去哪就去哪吧,反正咱们也救不了她。“说完,骨肉之情触使她一阵心酸,掉下了两滴眼泪。桂芬扶着妈妈回屋上炕睡觉去了。
夜,这广阔无际的黑夜,象吃人的猛兽,张开那无情的大嘴,要把这贤惠、善良、无辜的女人吞掉。可它偏含在口里,咬在牙上,让她经受着比死还难受的折磨。
玉凤等姐姐和桂芬回屋关上了门,自己放慢了脚步,往前走了一段路,见一家大门外。门垛前放着一块光滑的大阪石,就抱着孩子坐在了上面,抬起头来,疑望那无边无际的夜空,长叹一声,自语道:“嗨!天哪!我可到哪里去生存啊?难道这广阔的空间真就没有我立足之地吗?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哪?“一阵凄凉、孤独的无助,袭上了心头。她想起了丈夫。心里说:“于双啊,你以为,把我放到亲人跟前,就能有好日子过哪,就没想到,人到难处是没有亲人的。你可以自由自在的流浪他乡了,可你把这三个孩子留给我,就没想到,这富农的根仍然死死的缠着咱们哪,你还好吗?有这种感觉吗?如果真要落得一死,还不如死在一起。这倒好,遇到难事,连一个在一起商量的人都没有。我可咋办哪?看来天大的事,也得我自己承担了。难道世间真就没有好人了?”她又想到救过于双命的李博,心里说:“别说没有好人,老李大哥的心就是菩萨心。去年开春时,要不是他的相救,哪还有于双的命啊?管咋的也有团聚之时呀,就算不能团聚,也有一个盼头哇!”想着、想着,又突然恨起来!他暗自说:“对不起,老李大哥我恨你,当初你要不把于双救活,让他长眠于水中,现在我就有办法和他团聚了。明天我对孩子们说个谎,就说他们的父亲回来了,我带他们去见他们的爸爸。孩子们准能乐呵呵的跟我去,到了泡子沿,我把他们都推到河里去,我们一家就在水下团聚,再不受人间的乱事骚扰了,多好哇!”想到这,三个欢蹦虎跳的孩子,立刻出现在眼前,她马上想到,这三个孩子的身体各飘一处,上哪去团聚呀?再说,于双没有死呀,跟谁去团聚呀,这样做对得起于双吗?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落在了卧在妈妈怀里的,似睡非睡的孩子的脸上和嘴里,孩子打了个冷赞,感觉到嘴里咸滋滋的,朦胧中叫了一声,妈,玉凤把孩子往怀里紧紧抱一抱,小声说:“孩子呀,你刚会叫妈,还没尝到人间的一点乐趣,妈就想把你弄死,这不太残忍了吗?不能,妈妈不能这样做。玉凤坐在大街上一家门前的一块石板上,心想:“当初,我为什么对于双那样言听计从呢?是自己太单纯吗?”她情不自禁的回想起和于双生活在一起的重多往事。他想:“结婚的十多年里,虽然生活不算丰衣足食,但也非常舒适,自己的男人从来就不无中生有的责怪她。在平常的日子里,丈夫十几年如一日,的克制着自己,到嘴的东西,让给了父母。儿女,该做的衣服,让给了妻子。在整个家庭中,他就像个会来事的小媳妇似的,看谁不高兴就想办法把他逗笑,可是他从来就没有一次心不顺,而总是笑盈盈的。有了他,全家总是嬉笑颜开,总也没有愁事。他比我大两岁,可他却像一位慈父般的老大哥,事事呵护着我。当我发脾气的时候,,他总是满面带笑的说:“看那,毛驴子又耍脾气了!胡蹦,乱跳的,大家躲一躲啊,别让它踢了。我只能扑哧一笑,就结束了计较,一旦我高兴了,他却严肃的批评我的不对之处。这样就使我多次受到感动,情不自禁的用一种钦佩的眼光望着他那慈祥的样子。尤其是在平常的日子里,他总是给我一种特殊的爱。最使我有特殊感觉的是,他有一定的主观见解,遇见大事非常果断,有一种顶天立地的男人气魄,所以他的那次决断,我就言听计从了,这是在平时里,于双在我的心目中建立起来的威信所致。由此可见,今天离开他的我,怎能不感到痛心疾首呢?而痛心疾首的我,偏偏又遇到了难以忍受、更难以克服的困难,又怎能不想起他呢?
残酷的现实使这位孤独的女人,心肝欲碎了他多么想马上就见到丈夫,或者离开这复杂的人世,摆脱这难以忍受的折磨哪?一个死的念头出现在她的心里。忽然一振冷风吹过,怀里的孩子被风吹的紧裹了两口奶头,她又被奶头的抽动性,惊醒过来。脑海里象一窝蜂似的乱续开了。啊!死不得,死了这三个不懂事的孩子怎么活呀?他又难过起来。和孩子们一块死掉吧。这样做对吗?她突然感到害怕,好像三个孩子都死在她的眼前了,春芳啊!她失声的喊了一声,不知把谁家的狗惊醒了,这条狗站起来抖搂抖搂身上的毛,抻了一下懒腰:“忹!忹!”的叫了两声,狗的叫声,唤醒了沈玉凤感到人间的存在。她站起身来抱着孩子,慌忙回家了。还没睡觉的老妈妈,手里攥着火柴盒,听到外屋门响赶忙划跟火柴,点燃了煤油灯。玉凤进屋,把孩子放在炕上,说:“妈!您还没睡呀?”她往时钟上看了一眼,说:“都十点了,要是我不怕孩子冷,我想在外面坐一宿。”
“为什么呀?”妈妈问:“有家不回,黑天半夜的,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在外面坐着干什么?是不是你的户口落不下了?”
“妈,你咋这么明智呀?”玉凤说:“我本想不对你说,可你却先知道了。我不想让您为我担心。”
妈妈长叹一声说:“嗨!孩子呀,妈还没糊涂到那种程度,自己的孩子都是啥样,我还不知道?还用你说嘛?其实你的户口落不下的事,妈早就知道了,就是盼望你能落下,就没当你说,不想让你寒心。”妈妈摸摸炕头早已捂好的被窝又说:“这被窝里还很热乎哪,你给孩子铺好,盖好,让他睡觉,你快上炕坐在这热乎地方,咱娘俩唠会咳,有话对妈说说,不比自己抱着孩子深更半夜的,坐在那凉石头上自己想好吗?不管妈妈有多老,只要妈妈还没糊涂到底,你要遇到事,总要想到还有妈哪。”
“哎!”玉凤答应一声,就按照妈妈说的做了。她脱了鞋。坐在了老妈妈指定的位子说:“妈,刚才你说,您早就知道我的户口落不下了。您咋知道的呀?多暂知道的呀?”
妈妈说:“咋知道的?嗨!傻丫头哇!你比你大姐小六岁,你大姐是啥样人你还不知道吗?她这人,目中没有亲人,竟为自己着想,怕这、怕那的,你回来那天,对大家你是实话实说了,我就看出你大姐没有给你落户的心情。自从你大姐夫当上队长,她安家串通,就说给你落户,将来是有麻烦事,什么的了。我才彻底知道你的户口落不下了。”
玉凤说:“对!妈您说的对,那天我上我四表姐家去,我四姐夫就含而不露的这样说的。当时我很是愁苦,我四表姐说:“你愁啥?愁坏了身子谁给你照顾三个孩子?落不下户能咋的,让你吃饭就行呗,自己有房子住,房前屋后的种点菜什么的了就行呗。别人也不这样吗?就照你多点自留地,那算啥?说不好听的,到秋,手脚勤快点就啥都有了。这不就告诉我户口落不下了吗?今天我到我大姐家去,我大姐就直截了当的对我说了,还说谁要给我们落户要有人反应上去,整不好我大姐夫会进法院的!妈,您说我可咋办?”“咋办?有啥不好办的呀?”妈妈果断的说:“没有爬不过的破,也没有趟不过的河,只要活着,就能生活。其实你四表姐说的话我也想过,但我怕你在这里嫌窝囊,所以就没当你说,”
玉凤说:“妈,我也这么想过,可是不这样咋整,人在矮沿下,怎敢不低头哇?就这么活着吧,对付一天是一天㗑。”
妈妈说:“我有一个想法。有一条路,不知你愿意不愿意走?”
玉凤立刻睁大了眼睛,说:“妈,只要不在我大姐膝下谋生,什么路我都可以走。离开我大姐,什么苦我都能吃。您看多憋屈呀,不似落不下户,就是我大姐不让给落。在石头上坐着时我就想,我宁肯领着孩子沿街要饭去,也不在她眼皮底下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