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落户 (一、)与卖草
作品名称:艰难的人生 作者:孟玉霞 发布时间:2019-08-15 03:17:44 字数:3482
过了几天,玉凤拿着离婚手续,到公社的民政局,要求落户去了。进屋,她见到坐在办公桌前的是个女人,紧张的心绪,放松了许多,便皱皱巴巴的说:“同志你贵姓?这位女同志说:“我姓崔。叫崔颖。你有事吗?”
玉凤把手续交给了崔颖,并说明了落户的理由,而且苦苦的要求落户。但负责的女同志,很认真的对她说:“你的手续和理由都合乎落户的条件,但你拿来准迁证了吗?”
“准迁证?”玉凤一惊。手很自然的摸了一下兜。惊愕的说:“什么叫‘准迁证’啊?哪里有娃?我也不知道落户还得‘准迁证’啊。姑娘,你就给落下吧,食堂里没有户口不让吃饭,我们都对付好几天了。”崔颖说:“不是不给你落,现在落户口,跟以前不一样了。必须得有接收你的单位,或者生产队。否则,也就是说,没有准迁证是不给落户的。”玉凤听说要‘准迁证,’心就凉了,低下头,掉下了眼泪。她哽咽着说:“什么叫‘准迁证’啊,到哪去弄啊?”
崔颖看她很是为难,就问:“你往哪落户口啊?是农村吗?”
玉凤见问,擦擦眼泪忙说:“农村、农村,咱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不往农村落,往哪落呀?”
崔颖问:“往哪个生产队落呀?”
玉凤说:“往公主岭大队,第一小队落。”
崔颖问:“他们队的队长是谁?你熟悉吗?”
玉凤说:“那个小队暂时还没有队长,只有一个代理队长。他是我亲姐夫,”
“啊!那太好了!”崔颖高兴的说:“他要同意,队委会一讨论,不就顺理成章了吗。你还有啥难过的?”
玉凤笑着说:“好,姑娘,等我回去把事办好,咱们再会。”说完走了。
她回到村里,首先到了食堂,见刚吃完中午饭,吃饭的人们都回家午休去了,孩子们都上学了,屋子里只剩大姐和姐夫两个人,玉凤欣慰的笑了。
大姐金凤忙问:“你上公社落户去了?怎么样?”
玉凤摇头,就把在民政局的请示和答复,一五一十的全都说给了大姐和大姐夫。
姐夫低下头,在思考;姐姐却笑了说:“我觉得没那么容易吗,这回你这个当姐夫的有招该拿出来了!想法办吧。”
朱德军说:“想什么法呀?这种事最先得召开队委会,研究通过,然后会计写一份证明书,证明全体群众都同意给他们落户,再扣上村民代表的戳,更主要的是队长的戳。就目前来说,队长还没有落实,谁有权招开这个队委会呀?等等再说吧。”
玉凤满眼是泪水,低下头一声也没响。
大姐夫说:“你哭啥呀?不天天都让你们在食堂吃饭呢吗?户口早落,晚落,能咋地?那天吃完早饭,你领几个孩子先走了。没走的人们中,老代表周全就说:‘这娘四个多可怜,我看那小姑娘每顿饭都没吃饱,看的出她和他爹一样,处处都拿身份,总觉得自己户口没落下,不忍心吃大家的饭。其实她哪知道,她们吃的饭都是国家的,他妈认真的劳动,哪用到哪,干啥都行,真能顶一个男劳动力,而几个孩子个个聪明伶俐,吃一口饭算个什么,咱们这么大的一个生产队还供不起她们娘几个?一人少吃一口,就把她们成全了。户口不户口的,那只是一个形式。也不是不明身份的人。找那死眼子干啥呀?’就凭他说的这番话,你们在食堂吃饭是没问题的。快回家看你那几个孩子去吧。别给小春芳过大的压力,那孩子可不是没心没肺的孩子。”
“那不就是他四姨父说的吗?”金凤说:“我听见了,他四姨父不那么说咋说,他说算个啥?你没听听别人是咋说哪。”
朱德军接着说:“你说咋地?他说算个啥?就他说才有代表性呢,反正谁说她们好你就不同意。我就告诉你吧,其实我也能办了,就怕你不同意。”
金凤瞪了他一眼,说:“别不知好歹啊。我不是为你好吗!”
一九六三年的暑假期就要结束了,同学们都为新的学期,做好了开学的准备。村子里的好多家长都忙着给上学的孩子们做一件新衣服。
沈玉凤知道女儿春芳穿的,家织布小褂子早就不中用了。所以自从放假她就闯着早晚,劳动完了的时间,让春芳照顾着孩子和家,她起早贪黑的到东甸子去打鲜嫩的羊草,晒干了就堆起来,此时已有二三百斤了,还有一个星期就开学了。玉凤想把这点羊草卖了,足够给春芳做一件新上衣,再买一些文具什么的了。于是就拿起绳子到东甸子背她准备好的羊草去了。春芳见妈妈去背草,自己也拿起一条绳子对春仁说:“大老弟,你在家好好看着小弟弟,姐姐和妈妈一起去背草,卖了钱好给你买糖球吃。”小春仁很懂事,他没被糖球所诱惑,却说:“姐,你去吧,不买糖球我也好好看着小弟弟,还看着家。”
妈妈听到了两个孩子的对话。心里无比的快慰,激动的眼泪已经围着眼圈转了。但她没让眼泪掉下来,拿着绳子就走了。春芳也拿着绳子紧跟其后,她们娘儿俩走到小坝边,见坝里膝盖深的水有两米宽,哗哗的流着,两坝之间用碗口粗的两根木头并排摆着,通向对面。这是来往过坝的人。搭得过坝桥,要是玉凤一个人,也不算什么,她两步就跨过去了。可是春芳小,不敢过。妈妈拉着女儿,横着脚一点一点的挪过去了。唔、唔的东北风越刮越大,到了东甸子,春芳见到一大堆又嫩又绿的羊草,乐的拍着小手说:“妈妈真能干,明年放暑假我也和妈妈一起来割草。”接着她学着妈妈,也把绳子铺在了地上。一抱一抱的往铺好的绳子上抱草,不一会就抱了一小堆,妈妈赶紧过来给她捆上,又帮她背起来;然后自己困了一大背,春芳背着小草背过来帮妈妈揍起来。娘儿俩就急急忙忙往家里走,来到小坝边,妈妈背着大背,两大歩,就过去了。她放下草背。急忙来到小桥边,过去把春芳的草困拿下来,顺风撇到坝那边,然后拉着春芳的手。象来时那样过去了。娘儿俩又象刚才那样背起来草,冲忙忙的向家里走去。站在村头收羊草的大车已经要困绳子了
妈妈走到车边,喘息着,把草放下,和车把手说:“老弟,你先别拢车,把我们这点草也装上吧,这是我跟孩子从二里地远的东甸子上背回来的,还隔河动水的,听说你今天来收羊草。我们昨天背两趟,今天背一趟,正赶上大坝往里放水,准备往大坝东的稻田里灌溉。所以小坝也涨水了,这样我们娘儿俩,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我割的草弄回来。老弟你看,要开学了,我这个小闺女上学,连一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她爹还没在家,实在是没办法,我才去背草,你就成全、成全我们吧。车老板看了看装得又宽、又高的车没说话。小春芳还没放下背着的草,就近前一步,哭着和车老板说:“叔叔,你就把我们这点草装到车上吧,我爹有病为了让我上学,我妈足足割了一个多月的羊草,您帮帮我们吧。这时,朱德军走了过来,笑着问:“怎么回事?”玉凤就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朱德军向车老板一扬手,郎笑着说:“哎!哥们!请你把这点草装去吧,反正都是集体的事,多一点、少一点又能怎的,以后咱们还办事哪,要往远看。别鼠目寸光,会吃亏的。”
车老板皱了一下眉说:“不用问,我知道你是一位领导,办事讲究往远看吗。但你要懂得车不担斤,称不担两的规律。不过,刚才这位小姑娘的哭诉,使我受到了感动,我情愿不坐车,也把她们娘俩背回来的这点草拉去。等一等,会计去给卖草的主人付款去了,回来就给她们娘儿俩称草。
正说着话,会记回来了,车老板介绍说:“这是我们的会计。”朱德军点头,近前拉住会计的手说:“我叫朱德军,幸会、幸会。”
会计惊讶的说:“啊!您是朱队长?刚才听你们社员们说,朱德军是他们的队长,此一见,果然爽快!”
车老板用四齿叉锸子边划拉车周围的草,边说:“还是有文化的人会说话呀,社员们说朱德军是他们的队长,我也听见了。可我就不会这么说话。请原谅我这个大老粗吧。
朱德军连连说:“没关系、没关系。我很爱听你说的大老粗话。再说了,刚才我也没说我是朱德军哪。”
他们称完了草,会计把钱付给了玉凤。因为路途远,玉凤诚恳的留他们吃饭。可是说啥他们也没吃就走了。
一晃快要秋收了,生产队忙活着放秋垄,小麦割了又种上了白菜。今秋雨水好,小白菜都出照垅了。沈玉凤落户的消息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心急如焚,见大伙有些闲散了,她极度的的控制着内心的痛苦,去找弟弟,含着笑说:“沈荣,大姐夫这几天开会,他的队长已经落实了,提过给我落户的事没有?”
弟弟早就知道大姐夫和大姐的心意,因为这些日子,大姐早就用她的思想和语言,把大家串通好了。但他不想让三姐的笑脸,落下泪来,就说:“这几天在筹备秋收,也没有时间提你落户的事呀。你先呆着吧,忙什么?”说完便沉思起来。
从弟弟的神态里,玉凤知道落户的事大有困难。可能落不下了。她没往下问,心里却为这可怕的事实担忧。
星期六的晚饭前,学校放学了,朱桂英走到村后,穿越玉米地的毛毛小道看见一个女人在地里剜菜。她近前一看,原来是自己的三姨。就问:“三姨你剜菜做什么?是生产队不让你们到食堂吃饭了吧?”
三姨笑着说:“傻孩子,就你惦念三姨。没有人阻挡我们去食堂吃饭,可是在食堂吃饭的人们,谁能吃得饱哇?大人还好说,可孩子们,一饿他们就哭哇,我寻思剜点野菜给他们、填补点,省得你的两个小弟弟见到我就哭。桂英点点头,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