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隐杀（第十章）8

　　刺猬的招数果然管用，山本总在力拔千钧的关键时候被对方轻轻一挠，本来凝聚的爆发力立刻被对方轻易化解了。虽然，劳工们最终都败在山本的手下，但除了轻微的擦伤外，生命并没受到任何的威胁。
　　山本起初并没警觉，后来发现对手都一个个故伎重演，立刻引起他的怀疑。狡猾的山本却不声张，他先将对方扳倒后，紧接着将对方来个咸鱼大翻身，就象翻烙饼一样。然后又迅速伸出一只手抓住对方的后腰带，另一只手则象铁钩一样箍住其后脖颈；随着一声暴喝，对手已被高高举过头顶。受到制约的劳工仰面朝天，空有一双手也无法施展。结果可想而知，巨大地惯性瞬间将劳工摔得口吐鲜血。在接下来的几场竞技中，多名劳工都遭受同等命运。
　　山本连战连捷，中村看得眉开眼笑，尤其是看到一个个劳工被摔得鼻青脸肿，鲜血淋淋之时，他竟然兴奋地手舞足蹈，这在很大程度上暴露了中村嗜血的本性。中村惬意的靠在椅子上，眼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他蓦地偏过头去，对坐在身边的新任小队长说：“这群劣等支那人，敢于我们帝国武士对抗，简直是自不量力，哈哈……”“中村君说的对极了，哈哈……”
　　望着一个个工友受伤倒地，刺猬心里别提多难受。他终于明白，所谓的“相扑”比赛只不过是中村的一种借口罢了；他无非是想趁此机会羞辱和虐待煤矿上所有的中国人。因此，他突然对艾忠生出一股怨气来：想我堂堂七尺男儿，凭什么要忍受鬼子的窝囊气？特别是这个山本，下手也太黑了，存心要把人往死里摔啊！
　　面对这帮穷凶极恶的日本鬼子，刺猬心中的一股侠气开始激荡起来。他不由得狠狠地想：这次比赛已无任何公平可言了，既然你小鬼子不仁，也休怪我不义了……想至此，刺猬拨开人群，大踏步朝山本走去。
　　山本正捧着一盒牛肉罐头吃的津津有味，见有人奔自己而来，忙扔掉手中的罐头，摆出一副迎战的架势。被怒火冲昏理智的刺猬一言不发，一记勾拳猛击山本的下巴。山本措不及防，当场被击倒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的人惊得目瞪口呆，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片刻之后，所有的劳工都欢呼着鼓起掌来。中村铁青着脸，只见他挥手一指，立刻就有两名卫兵端着刺刀向刺猬扑来。
　　山本突然用日语喝道：“走开、走开……”然后一个鲤鱼打挺站立起来。
　　这下轮到刺猬吃惊了：想不到如此臃肿的小鬼子竟然会如此灵活，看来，真不能小觑了他。
　　山本抹了把嘴上的血渍，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刺猬，仿佛要将对方一口吞下去似的。
　　形势发生扭转，本显低落的劳工情绪顿时高涨起来，他们都盼望刺猬能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日本鬼子。中村也坐不住了，他睁着一双狼眼死死盯着刺猬，有随时扑上去的可能。
　　比赛场上剑拔弩张，兵营内部却是寂静无声。时值午夜十二点，兵营内除了几名流动哨来回巡视外，兵营内很难看到其他鬼子的影子。原来，所有的鬼子都去观看比赛去了。突然，从鬼子枪械库闪出五条人影。这五人都戴着黑色毡帽，身穿青绸外套，腰间的王八匣子夸张地荡来荡去。为首的不是别人，他就是艾忠；其次就是肖排长和三名国军士兵。艾忠和肖排长相视一笑，然后大摇大摆朝厨房走去。
　　就在刚才，艾忠一行在鬼子的枪械库上演了精彩一幕。
　　枪械库各类武器应有尽有，迫击炮，轻重机枪，弹药几乎堆满了房屋。不仅如此，鬼子的随身枪支也都临时存放在内。想必中村对自己士兵的武器管制严格，在没有战斗信号的情况下，他们竟然连士兵警戒的枪支也缴存了。可想而知，中村是何其狂妄；显然没有将几百号劳工放在眼里。恰恰是中村的疏忽，让艾忠终于逮到这样的良机。艾忠一行首先将细绳系在手雷拉环上，然后将绳子的另一端系在步枪的扳机上；鬼子必然在慌乱中忙于取枪，也就不会注意隐藏暗处的手雷，随着枪托离地，手雷拉环随之脱离；因此瞬间便可引起一连串的爆炸。
　　这样的举措本不在计划之内，当艾忠接过张麻子手中的行套时，这种念头随之产生。也不知道是鬼子大意还是故意不上锁，艾忠一行得以顺利进入枪械库。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后，他们每人还顺手牵羊带走了两颗手雷。这下，艾忠的信心更足了。然而，令艾忠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们踏入厨房的一刹那，麻烦就在眼前了。厨房里，两名鬼子兵正聚首闲聊，不远处，一名头缠纱布的汉奸正一个劲地催促厨师快些准备夜宵。艾忠一行的突然出现立马吸引了他们的目光。艾忠暗叫一声“不好”，再想退出去已经是不可能了。艾忠一边思索对策，一边朝肖排长悄悄发出了随时应变的准备。肖排长会意，便与两名鬼子保持在一米左右的距离。好在艾忠他们都是汉奸打扮，两名鬼子只抬头看了一眼后继续他们的聊天。倒是那名汉奸瞪着一双三角眼死死盯着艾忠，目光放肆地上下打量。艾忠一眼就认出眼前的小汉奸，他就是前不久被张麻子揍得头破血流的告密者。艾忠当时并不知情，但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到艾忠的耳朵里；加之这家伙头上缠着白纱布，因此在煤矿显得特别引人注目。
　　艾忠在心里又暗叫一声“不好”，既然我认识他，难道他就不认识我？想至此，艾忠迅速拉下帽檐，然后大大咧咧地嚷道：“夜宵做好了没有啊？这么磨叽，皇军都发火了。”
　　小汉奸手按枪柄，问：“你们是谁啊？”
　　“张爷的手下啊！你又是谁啊？”艾忠慢慢向汉奸靠近。
　　“我怎么不认识你们？”
　　“我可认识你。”
　　“站住别动，你到底是……啊，你是曹……”
　　“兄弟们，动手……”
　　艾忠话音刚落，只见他腾空飞起一脚正中小汉奸下巴，小汉奸当时就瘫倒在地。如此同时，肖排长和另外三名兄弟早已飞身扑向鬼子兵；两名鬼子还没来得及喊叫，就被肖排长他们送上西天。
　　两名鬼子和一个汉奸瞬间被消灭，吓得厨师龟缩一团，颤栗不已。肖排长举刀就捅，厨师连连惊呼：“好汉饶命，我是被他们抓来做饭的……我可不是汉奸啊！”
　　艾忠急忙阻止说：“不要伤及无辜！”然后又对厨师说：“老乡，不要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不过，这里你已经不能再呆下去了，等会我带你一起出去。”
　　厨师吓得六神无主，哪里还辩的清艾忠一番话的含义！一副浑浑噩噩，苦巴巴的样子。艾忠看在眼里，知道多说无益；便冲他挥挥手。厨师翻身爬起，逃也似地冲出厨房。
　　肖排长担心厨师会坏事，建议艾忠把厨师追回来。艾忠认为没这个必要，他觉得那个厨师除了自身害怕外，也不至于跑到鬼子那里去告密。艾忠看着肖排长脸上还挂着忧虑，便笑道：“再说，那个厨师也是被抓来的，他现在逃跑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敢去找日本人？”
　　肖排长立即反驳说：“关键是他能不能逃出去，我是担心他会象只没头的苍蝇到处乱跑，如果撞上鬼子的巡逻兵就麻烦了。”肖排长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艾忠紧皱眉头：“有这种可能，等会我去看看。”说完，艾忠将准备好的夜宵递到肖排长手里，目光殷切：“肖大哥，今晚能否成功，关键看你了。”肖排长接过夜宵，信心十足道：“你就等我们的好消息吧。”说完转身就走。艾忠忙补充说：“得手后赶紧给陈指导员发信号……拜托了肖大哥。”
　　“放心吧。”肖排长应了声，便带着三名弟兄直奔大门出入口。
　　正如肖排长担心的那样，厨师刚一出门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强烈的恐惧促使他在兵营里迷失了方向，结果，他一头撞在巡逻兵的枪口下……
　　
　　比赛场上，一场相扑比赛变成了一场自由格斗。刺猬和山本象两只斗红了眼的猛兽，相互缠斗、踢打。中村看得双眼冒火，他恨不得生生劈了这个捣蛋的中国人。一场被中村视为最高格局的相扑比赛被刺猬给搅黄了，中村哪有不恨的道理？如果不是山本坚决阻止，坚决用自己的方式解决刺猬；恐怕刺猬早就被中村抓起来了。然而，所有的劳工都看出来了，刺猬打得并不轻松；好几次被山本摔得晕头转向。为此，所有的劳工都为刺猬捏把汗。若论格斗技艺，刺猬本应胜山本一筹，无奈山本力大无比，只要刺猬被山本抓到手里，刺猬必然会吃亏。渐渐地，刺猬终于摸清了对方的门道；原来，山本适合近身格斗，一旦被他抓住，想挣脱已是件不容易的事了。
　　既然比赛规则已经乱套，刺猬再也无所顾忌了。近身格斗讲究的是：手是两扇门，全靠腿打人。刺猬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于是，他迅速调整了战略，随即摆出一招“苍松迎客”，只等山本上前挑战。山本哪知其中厉害，舞动双爪便奔刺猬的前胸而来。刺猬不敢怠慢，就在山本离自己不到半尺的距离时，刺猬突然身子往下一矮，同时伸出右腿、右旋，使出一招“秋风扫落叶”。刺猬这一连贯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山本想变化姿势已然来不及了，随着“扑通”一声，山本已被刺猬扫到在地，臃肿的身躯顿时激起一团尘雾。山本被摔得眼冒金星，口鼻沾满灰尘，血也跟着流了下来。山本的狼狈相立刻引起全场劳工的阵阵欢呼。
　　山本恼羞成怒，也顾不得鼻孔的流血，便恶狠狠朝刺猬扑来。刺猬躲闪腾挪，灵巧地与山本周旋。山本连气带怒，方寸越来越乱。刺猬愈战愈勇，拳脚雨点般朝山本身上招呼。山本作困兽犹斗，刺猬瞅准机会，一记“黑虎掏心”，山本顿时被揍得两眼翻白，晕死过去。这下，刺猬可闯了大祸，只见中村一挥手，所有的日本兵都扑向刺猬。刹那间，刺猬就被团团围住。
　　山本手擎东洋刀，凶相毕露。眼瞅着刺猬凶多吉少，劳工们“呼啦”一下向前涌动，但立刻遭到其他鬼子的强行阻拦。眼看着中村越走越近，刺猬已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名鬼子兵慌慌张张跑到中村跟前，叽里咕噜不知说了些什么，中村的脸色大变。他把张麻子喊道跟前吩咐说：“你带人看着这个中国人，如果让他跑了，我要你的脑袋！”
　　张麻子不知发生了什么，忙不迭地应承着。中村留下两名士兵协助张麻子看守，然后带上所有的士兵向厨房方向奔去。
　　劳工们被眼前的一幕搞糊涂了，都相互窃窃私语。张麻子抖了抖手枪，咋呼道：“都放老实点啊，谁都不许离开。”
　　刺猬被两名鬼子兵挟持，动弹不得，但心里却象明镜似地。他冷笑着对张麻子说：“张麻子，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张麻子被刺猬这么一问，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难道这与‘曹二’有关？不好，他刚才还借我行套呢，莫非……”
　　不想则以，这一想，张麻子的冷汗就下来了。他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今晚有大事要发生；这与自己有关系啊！如果让中村知道借行套的事，还不撕了我？
　　张麻子复杂的表情全被刺猬看在眼里，刺猬忽然用幽幽的口吻说：“张麻子，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我……”张麻子开始不安起来。
　　刺猬不失时机朝张麻子暗暗使了个眼色，张麻子一看就明白了。刺猬这是让张麻子干掉两名日本兵，张麻子哪里敢？他突然举枪对准刺猬，干嚎道：“你，你别胡来啊！否则……否则……”
　　张麻子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从兵营内部传来“轰隆隆、轰隆隆……”一连串的爆炸声。两名鬼子大惊，忙回头望去。
　　机不可失，刺猬突然狠下重手，他对准一名鬼子的腰部狠命一脚，鬼子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瘫倒在地。刺猬迅速拾起长枪，另一名鬼子刚想反抗，刺刀已刺入他的身体。张麻子吓得“妈呀”一声丢下武器，没命地逃窜。刺猬没有追赶，他把手一挥，大声喊道：“兄弟们，自由的时刻到了，走啊，跟我一起冲出去。”
　　变化太快，一些劳工还没醒过神来，忽然听刺猬这么一喊，他们这才如梦方醒。一时间，数百名劳工一齐向兵营冲去。守在兵营门口的机枪手突然开枪，冲在最前面的劳工顿时倒下一片。死亡并没能阻止劳工前进的步伐，还有不少的劳工往枪口上撞。刺猬一看，这哪里能行，赶紧制止盲目的人群。密集的火力网立刻堵死了劳工的去路，刺猬就用缴获的三八大盖对射，刚打了两枪就没子弹了。
　　刺猬急啊，如果中村从背后杀过来，今晚非死的一个不剩。正在这危机时刻，从大门出入口突然响起一片喊杀声。紧接着，门口的两挺重型机枪“嘟嘟嘟……”喷出愤怒的火焰，兵营的机枪手瞬间被打成筛子一般。
　　刺猬大喜，他兴奋的大喊：“兄弟们，救我们的人来了，冲啊，杀鬼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