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二、将心比心

　　曲芳看连如江没有反应，也就停住了话，说实话中西方文化差异还是很大的，在中国私生子的生存空间很小。连如江老家就有过这样的孩子，几乎是在耻辱中长大，要被同龄人甚至于一些长辈讥讽，他和他的母亲就像被困在了耻辱柱上。其实仔细想想，这种对人权的尊重本身就是一种文明的进步。连如江脑海里全是楚谷和那个男孩，真想不到自己会遭遇到这个问题。他见曲芳也不说话了，很久才张开苦涩的嘴巴：“你说，贝特朗先生有私生子是吧？是不是昨天晚上想伤害贝夫人的那个人？”
　　曲芳暗自称赞连如江聪明，她点点头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是不是觉得那个年轻人和贝特朗有几分相像？”
　　连如江摇摇头，他对昨晚那个年轻人印象并不是很深，他俩昨晚距离一直很远，就是小武袖口里飞刀出鞘，一下子刺到那个人他才刻意留神，不过很快就被几名保安人员遮挡了视线，但是他隐隐觉得那个人流露出来的仇恨是真实的，而和善良的贝夫人有仇恨估计就是这种关系了。
　　曲芳看他并不说话，才继续说下去：“原来贝夫人并不知道这个事情。几年前这位年轻人，就是贝先生的非婚生子女的母亲去世了，肺癌，这个年轻人受到了刺激。他本来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学业一直很顺利，在哈佛大学毕业后在我们巴黎核物理研究所从事研究。可是作为一个研究人员性格偏激，当时就到这个庄园里来找贝特朗先生理论，从那个时候起贝夫人才知道这件隐情。不过贝特朗先生犯了一个错误，他为了顾全自家的体面，一直坚决否认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后来就弄得不可收拾。年轻人发誓要替他的母亲复仇，说在他母亲身上发生的一切要在贝先生夫妻身上重演一遍。”
　　“他为什么要把母亲的病情归罪于贝先生？我个人觉得虽然他也算是一个高智商成功人士，当初如果没有贝先生暗中支持，他也很难有机会就读于哈佛大学吧？”连如江终于提出了他的质疑，但此刻他的心里却如打翻了五味瓶子，酸甜苦辣咸什么味道也有。楚谷这个孩子将来会不会也找他报复呀？他可是真的对不起楚谷，至少现在他都无法给楚谷一个说法，如果不是焦大夫尽力相劝，他就想办法避开楚谷回国了。这种处理很显然并无不对，但是就像焦大夫那天问的他那句话：这样做对这对母子公平吗？
　　曲芳很喜欢这种带点交流的讲述故事形式，她说道：“这主要有二个方面原因，首先这个男孩子从小就和母亲一起长大，具有浓烈的恋母情结，据说他在哈佛大学读书的时候，他母亲也搬到了英国伦敦。这在我们国家很正常，但在法国可以认为不可思议，因为孩子满十八岁以后父母几乎再不干涉他的任何生活，就像贝特朗夫妇的亲生儿子和女儿，一个在美国，另一个在新西兰。他们往往只在圣诞节的时候回家看看。但是这个年轻人就有点与众不同，他的母亲并不是欧洲本土人，而是移民过来的阿拉伯人，所以可能在教育方式上有点太过于宠溺自己的孩子。第二个原因他母亲生病以后并没有采取很恰当的治疗方式，这也和他们的家庭条件有关，最重要的是癌症这种病的机理一直没有得到最终确认，也就是说她为什么得病并没有很合理的解释。不过心情压抑很内向的人患这种病的特别多，也就是说人的内在因素会有诱发这种病的可能性。而他的母亲却偏偏就是这种性格。这就无怪乎他把母亲离世的原因归结于贝先生和贝夫人了。”
　　“哦！”连如江深吸一口气，他在暗中祈祷，去年楚谷就面有绝色，后来生了这个小男孩反而再无意外，以后楚谷可要好好的，要真是她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弄不好也要遭遇到贝先生这样的命运。他说道：“你刚才说这个年轻人在法国核物理研究所上班，看来谋害贝夫人的那个脏弹发射器就是他设计的了？但是他是怎么混进贝先生庄园的呢？难道说这保安里边的内应是他发展的？”刚才听说这个男人比较偏激，连如江就觉得他不太像能发展内应的人。反倒是昨天在晚宴门口，那种歇斯底里的刺杀符合他的性格。
　　“昨天审讯那两个保安的时候才知道，他们隶属于一个神秘的组织，这个组织内部大多信奉伊斯兰教教义。原来这个年轻人的母亲也属于那个组织里的人，现在这个年轻人已经进入了这个组织，并且是整个法国组织的核心人物，当然他并不是主要首领。”
　　“啊！”连如江觉得自己头皮发麻，这些年报纸电视上看惯了那群穿着阿拉伯服装甘愿做肉体炸弹的殉道者，实在是标准的恐怖主义，原来只是当做一个热闹看着玩，没想到身边居然出现了真正的这类人。“是不是昨晚那两个人都是拿的真家伙呀。”他清晰记得瓦尔特缴获了两把手枪，但听说是玩具手枪。
　　“不是，如果是真枪，贝先生的庄园门他们就进不来，他俩都是受贝先生的那个私生子指示，过来报复贝夫人。因为听说她已经医治好了身上的癌症，他不甘心。但是他们也不想杀得血流成河，另外最重要的是要带武器肯定进不到里边，因此就带了两个玩具塑料手枪和一枚新式的脏弹发射器，这个脏弹发射器比你发现的那一只威力要大得多，能给人造成直接伤害。”曲芳说道。
　　“这个事情为什么要告诉我？”连如江觉得此事应该告诉警察，甚至是反恐怖组织才最恰当。“那五个人呢？不会都被释放了吧？对了，那个私生子叫什么名字？”连如江问道。
　　“他叫雷夫纳。”曲芳说道，但是并没有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似乎曲芳也无法回答。
　　连如江看一眼几十米外的贝先生和夫人，他俩也正在交流着什么，主要是贝先生说而夫人在听，虽然连如江不懂他们在说啥，但是看着二人沐浴在教堂里洒进来的阳光中一团和煦，就知道并没有发展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也许贝夫人已经原谅了自己的丈夫。连如江不由又联想到王凌雪，如果她要知道自己背着她和采采，给采采找了一个弟弟，王大小姐会如何呢？他打了一个寒颤，这种事情可能想都不敢想，他怕伤害到自己的妻子，哪怕就是简单的让王凌雪难过都是连如江所不愿意的，这种事情还是瞒着王凌雪为好。
　　他忽然想起去年肖木燕的事情，当时聊城市也有一个谣言，说肖木燕的儿子是连如江的私生子，信誓旦旦把当年肖木燕和连如江的旧事都揭了出来，说肖木燕借腹生子，为了给她的前夫延续香火，结果后来前夫家反而把她轰出门去。有段时间这个流言很盛，甚至传到了正在怀孕的王凌雪耳朵里，到了最后还是连如江借助于范家力量才查出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居然是肖木燕的高中同学。那个人下场很惨，嫖娼的整个过程被全程直播，很痛快的被开除党籍和公职，然后被查出受贿等犯罪事实，从严从重去了大西北搬砖，这也算是对他的惩罚。当时王凌雪正在孕期，没少为了这件事情受到煎熬，真相大白之后才知道错怪了丈夫，不过那次考验之后王凌雪也意识到丈夫对自己爱之深厚，这可能都是一种爱的经历吧。平心而论，当时真要是发生有私生子这件事情，在中国想得到原谅这真需要很大的勇气。连如江咬牙发誓，楚谷这件事情是自己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
　　贝特朗先生很显然也在远处看到了连如江的表情，知道曲芳把所有事情都已经告诉了连如江，忙用手拉着妻子往这边走过来，连如江见状忙迎上去，四人在教堂座椅的中间相遇了。贝先生很友好地拥抱了一下连如江，说了一句不知道什么时候学的中国话：“连，谢谢！”
　　连如江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自惭形愧，其实他做的一些事情并不比贝特朗更好，有时候男人和男人之间更容易相互理解。曲芳想过去搀扶贝夫人，但贝夫人很显然并不太喜欢这种举动，她推开曲芳的手说道：“我现在可不是老太婆。”曲芳忙奉承：“贝夫人，看你的面容真的是返老还童了。我们都知道连如江是个伟大的医生，没想到他居然还是天使。”在中国一般有这种功能的人被视为神仙，但国外，尤其是基督教国家都没有神仙这个称谓，所有一切都是万能的上帝或者天使的功劳。
　　又寒暄几句四个人才重新坐定，开始连如江不太明白贝先生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场所，现在看他夫妇二人手挽着手才明白，贝先生一定是到这里重温了结婚誓言。要知道在法国这样一个浪漫的国度，能做到一生爱一个人真的很不容易。可是贝特朗先生的出轨似乎是违背了当初的约定，不过现在看，二人重新得到了彼此的信任，想想贝先生为了自己的夫人走遍世界遍请名医，不肯放弃最后一点希望的举动，这其实就是对爱最完全的诠释，很多的爱只浮于表面和卿卿我我，这种最亲密的关心和爱护才是爱。如果贝夫人不原谅自己的丈夫，那就太狭隘了。不过根据连如江对贝夫人的理解，她是善良而且通情达理的。
　　贝先生又再次向连如江表达了谢意，要知道如果不是连如江发现了暗藏在雕塑里的脏弹发射器，可能这件事情就会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其实说起来，整个事件连如江起到了关键作用，假如他不出现，很有可能贝夫人已经命葬黄泉，对方肯定会把装置拆走，弄不好贝特朗先生会成为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可以说连如江对于整个庄园有再造之功。但是贝先生忽然提出了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连，你觉得我们如何处理雷夫纳？也把他交给警察吗？”
　　“这…….”连如江露出很为难的样子，这种问题他是不好回答的，在中国国内一直有亲不过父子的说法，自己和贝特朗再熟悉也不如人家血脉关系，无论说轻说重都很难做人，他抬眼看看贝夫人，想让她帮自己说说话。
　　贝夫人明白了连如江的意思，她先是一笑，似乎并不太关心雷夫纳的死活，她说道：“连，刚才先生给我出了一个主意，说你们把自己的家乡描绘的那么漂亮，说是很适合种植花卉，现在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聊城市要比我们巴黎更多趣味，因此想让我去你们美丽的故乡看一看，我觉得这个主意很好。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国？我带着娜莉和瓦尔特等几个人和你结伴去看看，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至于那个雷夫纳，我觉得法国的法律已经给他设定好了罪罚，照章行事就行，这不是我们所要考虑的。”
　　欧美国家的人对法律都有一种天生的敬畏，他们觉得规则就是规则，人情则是人情。连如江很喜欢贝夫人的这种说法，不过听她说要带着娜莉一起回国就有点头疼，这要是让王凌雪看到这个西洋女子的举动，会不会让自己跪搓板？似乎自己什么也没做呀？但没有一个女人是不吃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