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隐杀（第十章）1

　　袭击鬼子的正是赵大炮派出的侦查班，而遭受袭击的正是屠村的鬼子。这股鬼子是日军司令部派遣的搜索小分队，用当时的叫法就是“斥候”。他们的任务是专门搜索游击队的踪迹，游击队没找到，一路上坏事干尽。这股“斥候”小分队倚仗武器精良，根本没把游击队放在眼里。他们一路纵深，骄横跋扈，杀人放火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侦查班一路追击，终于发现鬼子的踪迹。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侦查班长一边战士通知连队，一边潜伏继续监视。侦察班就藏在离村子不远一片竹林里，他们对村子里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不久，赵大炮和陈松带领全连战士赶到隐蔽点，陈松用望远镜观察一阵后说：“得想办法把鬼子引出来，不然、会伤及村民。”赵大炮表示赞同，便带着几位排长去布置伏击点。
　　一切安排妥当，负责“引蛇出洞”的还是侦察班。班长觉得距离太远，射程不理想很难做到一击奏效。要想彻底激怒鬼子，就必须做到一击毙命。只有这样，才能使鬼子往口袋里钻。这样一想，侦察班便向村庄靠近好几百米，近的几乎听到鬼子的咀嚼声。因为距离近，所以看的更真切。当鬼子开始行凶时，班长打响了第一枪，这一枪救了曹大；紧接着，班长又扣响第二枪，一名光屁股的鬼子立马魂归西里，一位女子得救。两枪之后，鬼子一窝蜂冲了过来。火候差不多了，班长喊了声“撤”。
　　鬼子有恃无恐，最后由侦察班牵着鼻子引入游击队的伏击圈。一场激战，鬼子被撂倒十多个；没死的鬼子这才明白上当，调转屁股四处奔逃。游击队三面伏击，仅留一个缺口，而这个缺口是赵大炮事先勘察后留给鬼子的死角。鬼子怎会知道，在他们向后溃败的同时，一条宽约两百米的大河挡住了他们逃生的去路。在战斗未打响之前，赵大炮下达了必杀令；一个不留，斩尽杀绝。全连战士早就恨得牙痒痒，因此，战斗一打响，战士们也不吝啬宝贵的子弹，狠命朝鬼子身上招呼。一向骄横的鬼子这次算是碰到了克星，尽管他们的武器优于游击队，又怎能抵挡得住这股愤怒的冲击。最后，鬼子只得丢下十多具尸体，向后溃败。没曾想，一条大河横在他们面前。剩下的鬼子立刻感到末日来临，鬼子突然调转枪口，企图负隅顽抗，当时又被撂倒了几个。其余的鬼子一看大事不妙，也不顾河水冰凉，纷纷往下跳。游击队员站在岸上，向水中挣扎的鬼子无情射击。片刻之后，毙命的鬼子相继沉入河底，河面上漂浮一大片的污血……
　　战士们是在打扫战场时发现了曹大，当时的曹大似乎还在梦中，仍然站在鬼子尸体旁发呆。有战士认识曹大，忙报给陈松知道。陈松当时不信，问那战士是不是看晃眼了？战士当时急了，他说我眼神好着呢……指导员要是不信，你自己去看看吧。
　　陈松赶到现场，一看真是曹大，不由大喜。他一把抱住曹大：“曹大，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啊？”曹大扭头一看，眼泪“哗”地流出来，他紧紧抓住陈松的胳膊，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指导员，我、我杀人啦……”
　　陈松瞟了眼鬼子的尸体，表情严肃：“你杀的不是人，是魔鬼……男子汉大丈夫，流什么眼泪？说说吧，这几个月你到哪了去了？”曹大这才恢复常态，仍抓住陈松的胳膊不放：“指导员，总算找到你了……快、艾忠、我兄弟，他有危险……”
　　陈松一听艾忠还活着，他喜极而泣：“艾忠怎么了？别急，慢慢说……”
　　
　　就在曹大如见亲人般倾吐他与艾忠这数月来种种遭遇之时，在雷山煤矿，三百多名劳工也正聚集在鬼子兵营前进行示威；他们都异口同声的喊道：“放了曹二、放了曹二……”
　　这样的阵势当归功于屈叔，在秘密动员全体劳工的过程中，刺猬说破了嘴皮也没多少人参加。原因很简单，都说鬼子太狠，惹不得。刺猬见软的不行，他威胁说：谁要是做缩头乌龟，我就敲碎他的脑壳，打断他的四条腿……
　　不少的劳工被唬住了，只得答应。屈叔在一旁看着，心说这那能行？人家口服心不服啊！把这些不服的人拉扯在一起能成啥子大事？于是，屈叔不辞辛劳到处游说：知道为啥老受鬼子的欺负吗？这就是我们人心不齐……团结就是力量，只要俺们扭成一股绳，鬼子就奈何不了俺们……
　　都是艾忠的话，屈叔照搬全套。还别说，真起了作用；劳工们一听屈叔这么一说辞，都觉得非常有道理。就这样，“团结就是力量”和“扭成一股绳”这两句话迅速在煤矿传了开来，有的劳工甚至模仿屈叔的口气，充当义务说教员。就这样，全矿劳工的心迅速凝聚在一起。
　　
　　中村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局势，一直以来，在中村的感官意识里，这些劳工就是他圈养的一群羊；这群羊只有对他俯首帖耳，哪怕是将头颅稍稍抬高一点也不行。可如今，这群羊不但昂起了头颅，看阵势都要变成食肉动物了。
　　“这一定是有组织、有预谋的罢工。”中村咆哮着：“张君、立刻给我查出主谋，我要枪毙他……”
　　张麻子也在暗自吃惊，想不到这群泥杆子胆子真不小，敢在兵营里闹事，都不想活了？看着中村气急败坏的样子，张麻子觉得为主子排忧解难的时候到了，便自告奋勇道：“太君、这桩小事不用您亲临大驾，我去为太君摆平。”
　　中村也看出今天的形势不同以往，如果真要来硬的，恐怕事情会更糟。想到这里，便冲张麻子点点头。
　　“那、关于曹二……”张麻子想得到中村的明确表态。
　　“就按你说的去办。”
　　张麻子象是得到尚方宝剑一样趾高气扬地来到兵营外面。
　　双方正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张麻子双手叉腰，狐假虎威：“我说、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都想找死啊！“
　　人群突然响起炸雷：“放了曹二……放了曹二……”
　　张麻子惊了一跳，他火冒三丈，拔枪、朝天一鸣：“都给老子安静点。”
　　劳工中毕竟有胆小的，枪声促使他们不由自主向后退出数步。张麻子得意洋洋：“怎么样，还是怕吃枪子吧……老子警告你们、再不走人，老子下令开火了……”
　　“你敢。”人群中突然站出一人。众人循声一看，原来是刺猬。
　　张麻子认识，知道此人是矿上一霸，是个不要命的主。虽然后面有荷枪实弹的鬼子兵撑腰，张麻子多少有点心虚。都说这刺头会一身功夫，三米之内便可取人性命。张麻子可不想当实验品，他后退几步，虚张声势：“你想怎样？”
　　刺猬的两只眼睛象灯笼：“放了曹二，我们立马走人。”
　　“放了曹二？”张麻子哼声从鼻子里发出：“你说的比唱的好听。我们怀疑曹二是游击队，岂能轻易放人？”
　　屈叔走出人群：“说曹二是游击队，你们有啥证据？”
　　张麻子黑脸拉长：“屈老头、你凑什么热闹？滚回去。”
　　“没证据、放人。”屈叔寸步不让。
　　这时，原本安静下来的劳工又向前涌动，一直挡在兵营前面的鬼子兵纷纷子弹上膛。
　　张麻子一看大事不妙，要是枪声一响，局面就很难控制了；看今天劳工的情绪，大有鱼死网破的架势，这是中村不愿看到的结果，最起码现在不想。一向仗势欺人的张麻子心有不甘，很想借题发挥、耍耍威风，但现场的气氛不得不让他有所忌惮。不过，声势还得虚张一下：“都别乱来，啊，看见没有，皇军的机关枪可不是吃素的……那个、曹二可以放，但你们得答应皇军一个条件……”
　　目的是为了救人，真把鬼子逼急了，血流成河的事不是不可能。为了不让世态进一步恶化，屈叔上前一步：“啥条件尽管说，只要俺们能接受……”
　　“你们肯定能接受。”张麻子一脸的坏笑：“明天是中村太君的生日，也是他荣升之日；双喜临门呐……为了表示祝贺，中村太君要举办相扑比赛……”
　　“相扑？”刺猬打断问：“什么是相扑？”
　　张麻子一脸的不肖：“土老帽不是！相扑啊、就是摔跤，懂吗？”
　　看着张麻子洋洋得意的神情，刺猬的气便不打一处来：“摔跤就说是摔跤，充什么假洋鬼子啊！”
　　“你……”张麻子顿时火冒三丈：“妈拉个巴子，有种你再说一遍。”
　　刺猬岂肯示弱，他刚想骂“你这个汉奸”，却被屈叔一把拉退了好几步。刺猬有些恼，屈叔低声、近乎哀求：“忍着点，救人要紧……”
　　刺猬只得妥协。
　　屈叔转身，陪着笑脸：“张爷、这小子是头牛，别跟他一般见识……不就是摔跤嘛，俺们答应就是……”
　　“你？”张麻子一脸的鄙夷：“就凭你？骨瘦如柴，一摔就散架了！”
　　屈叔嘿嘿：“俺当然不行，这么多人、你怕选不出几个胖子？”
　　“你说话能算数？”
　　“能算数。”
　　“那好，跟我进去抬人吧。”
　　“抬人？谁呀？”
　　“曹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