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隐杀（第九章）４

　　张麻子得意的太早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险些命丧中村之手。当晚，张麻子正窝在屋里偷偷吸大烟；看他吞云吐雾的神情，简直比神仙还要快活。正当他逍遥享受之时，猛然间房门被谁踢开了。张麻子当时惊得哆嗦了一下，一口还没得及咽下的烟雾呛的他差点背过气去。张麻子刚要开口大骂，眼神就那么刻意地一扫，脸色随即大变。
　　站在门口地不是别人，正是中村小太郎。只见中村气得脸色发紫，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中村快步上前，挥手朝张麻子的脸上狠狠来了两耳光。中村杀人的手特歹毒，当时就把张麻子打得晕头转向。张麻子捂着腮帮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张麻子挨了打，心里自然要问为什么？不就是抽了口大烟吗？也不至于这么下狠手吧！正惶惑间，门口有一条熟悉的影子晃了下久不见了。张麻子先是眨巴他一双鱼泡眼愣了愣，片刻之后，他全明白了。好啊，原来是你小杂种搞的鬼！见老子得了好处心里不舒服是吧？居然到太君面前告我阴状！好，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张麻子正恨恨地想，却听得中村突然吼道：“你的、良心大大地坏。”如此同时，中村已抽出东洋刀，高高举起……
　　眼瞅着就要劈下来，张麻子吓得双膝一跪，拼命磕头作揖，“太君饶命，太君饶命啊……”
　　中村岂肯罢休，他把东洋刀架在张麻子的脖子上，厉声问道：“你的、实话的、大烟的、什么地干活？”
　　张麻子明白，如果继续对中村隐瞒实情；那是找不自在，惹恼了这个疯子，说不准他真的一刀把自己给劈了。于是，张麻子哭丧着脸将自己如何受贿一事详详细细讲了一遍。末了，还一个劲地表忠心，说自己是受了曹二的蛊惑，但对皇军的忠诚是绝对地忠诚……
　　中村听完张麻子的申辩，这才缓缓收起东洋刀。他皱着眉头思考着，蓦地，中村冷笑一声说：“曹二的、可疑、良心大大地坏！你的、去找、我的、审讯的有。”
　　张麻子如遇大赦，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媚态十足道：“太君英明，我这就去把曹二抓来。”说完转身就走。
　　“张君。”中村喊了声：“不、你的、去请。”“请？”张麻子大惑不解：“太君，您不是说要审讯吗？这……”
　　中村很不耐烦地一甩他的短胳膊：“你的、快快地……”
　　张麻子不敢多言，忙屁颠屁颠地去了。
　　在艾忠居住的工棚里，有七、八个人正围坐在一起。从一个个脸上的表情可疑看出，他们正在商讨某件极为严肃的事情。艾忠扫了众人一眼说：“大伙还有什么需要补充，或是有什么疑虑，尽管提出来。”屈叔首先表态：“没啥可疑虑的，你说咋办就咋办，我们大家伙都听你的。”屈叔一口浓重的河南口音听起来特别震耳。烟王不瞒地瞪了屈叔一眼：“你们河南人说话都是这个味啊？”屈叔咧嘴一笑：“可不是，咋地！”
　　说起来，屈叔的确够冤的，他本是河南信阳人；因与湖北随州交界，有一闺女就隔省嫁到随州。谁不希望自己的闺女近在咫尺，但本乡本土人人家庭条件实在太差，他也不忍心让自己闺女嫁过去受苦。就这么着，经媒婆介绍，把闺女嫁到随州一家较为富裕的家庭。时间长了就想闺女，想了就得去瞅瞅。有一次，他刚从闺女家出来没走多远，不幸碰到鬼子的搜索队。就这么着，屈叔被抓到煤矿当了苦力。这一干就是一年多，家里人不知他去了哪里，但屈叔明白，家里的亲人一定是急疯了。所以，这次逃离行动他是最积极的一干……
　　烟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他张了张嘴，又不言语了。
　　这时，在场的人纷纷表态，都说愿意听从艾忠的安排。艾忠很是欣慰，看来，他以前的担心是多余的了。日寇长期的压榨并没使这些劳工兄弟失去抗争的勇气。想到这里，艾忠便作了如下安排：屈叔继续在煤矿联络更多的劳工兄弟，团结就是力量。艾忠还特别交代，对那些意志不坚定的劳工暂时不要透露细节，等行动开始之后再一起带走也不迟。屈叔对艾忠的安排很满意，表态说一定会做到万无一失。不过，屈叔还是有些担心，他说如果鬼子和汉奸嗅出什么味道来救麻烦了。艾忠觉得屈叔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他强调说：“这次行动事关重大，决不能让鬼子和汉奸有所察觉。所以，保密措施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尤其是时间，地点、更不能轻易向他人透露。”屈叔问道：“那应该联络啥样的人，你能不能给俺一个明示？”艾忠想了想说：“先联络死者的亲属，他们最恨鬼子和汉奸了；只要他们参与进来，又可以带动一部分人。屈叔，你知告诉他们行动目标，那就是一个字‘逃’。至于其他重要的细节，暂不说白，让他们有些思想准备，以后行动起来就不叫顺利。”屈叔为艾忠的自信深深感染，他由衷地竖起大拇指：“老天爷有眼，让俺们碰到你这个救星。”艾忠微微一笑：“屈叔过奖了，这还得靠大伙的力量才能办到……只要我们拧成一股绳，小日本奈何不了我们。”众人纷纷点头，都说艾忠言之有理。
　　艾忠把目光落在刺猬身上，刺猬立刻把胸脯一挺，问道：“我有什么任务，请交代吧。”艾忠点头道：“刺大哥，那条密道你也清楚；太窄、胖一点的人根本过不去……”刺猬打断艾忠的话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让我把洞口再扩宽一些，是吧？”艾忠笑道：“正是这个意思，看来刺大哥和我早有灵犀了。”刺猬摸头傻笑。艾忠忽然正色道：“刺大哥，两个晚上够吗？”“一个人肯定不行！”“给你三个帮手？”“没问题。”
　　一切安排妥当，艾忠刚想说什么，却不料另外几名劳工要任务。艾忠说稍安勿躁，你们的任务是最坚决最危险。其中一名劳工迫不及待：“那就说说呗，别掉俺们胃口啊！”艾忠笑了，有心想跟他们聊聊，便问：“你们和屈叔是一个地方的人吧？”屈叔插话说：“他叫二楞，是跟俺闺女一个村的，熟、人绝对可靠。”艾忠知道屈叔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便解释说：“这个我也绝对放心，我只想知道他们平时打猎都打的是什么猎物？”二楞一提到本行顿时就来了精神，他扳起手指如数家珍的说道：“多了，比如狍子、野猪、野兔、运气好的话还能逮到野狼……”“用的是什么猎枪？”“自制的土炮，别看它土，威力可大了，一枪出去就是拳头大的洞……”“枪法怎么样呢？”“凡是入我眼的猎物就别想活命。”艾忠听后若有所思，许久才说：“你们是握过枪的人，而且枪法不赖；但那是猎枪，真枪你们摸过没？都摇头是吧！鬼子的三八大盖知道怎么使用吗？呵呵、还是摇头？我等会就是就是要向你们讲解使用三八大盖的原理……”
　　艾忠话还没说完，刺猬立马打断问：“你是说、夺鬼子的枪？”艾忠强调说：“不是夺、是偷！”“偷？”刺猬担心地问：“让鬼子发现了怎么办？”“这个不用你操心，我自由办法。”
　　二楞不愧是二楞，他冒冒失失地问：“你咋知道使用鬼子的三八大盖？”
　　到目前为止，艾忠还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不是信不过眼前这些人，而是做到防范于未然。面对二楞的提问，艾忠真的有点难以应答，说真话不行，不说真话也不行。正当他左右为难之时，屈叔挺身解围，他说二楞你这娃，你咋不懂规矩呢？该问的和不该问的得分清了。二楞想想也是，谁个都有自己的隐私，只要能逃出去，其余什么都不重要。艾忠暗暗松了口气，他向屈叔报以微笑，然后示意大家早些休息。众人起身，纷纷离去。艾忠忽然说：“烟王，等一下。”烟王知道艾忠留他有事交代，便站着不动，待众人离开后才问：“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任务给我？”
　　艾忠郑重点头，然后将嘴贴在烟王耳边，如此这般交代起来……
　　
　　艾忠被张麻子‘请’到中村的办公室，这样的‘待遇’艾忠还是第一人。往常，若是煤矿里的任何劳工犯了事，就会被汉奸直接困了起来扔进囚禁室。轻的鞭边打一顿，重的不给吃喝，使其活活饿死、渴死。更有甚者，碰到有血性的劳工，稍有反抗就会被直接处死。因此，矿上的劳工长年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张麻子在煤矿是头号汉奸，抓人的事自然干了不少；但他不杀人，他挺迷信，认为杀人是断子绝孙的事。张麻子虽然坏心眼多，还贪得无厌，但杀人放火的事的确没干过。就因为这一点，他因此才捡回一条命。当然，这是后话。
　　艾忠是在刚交代完事情后被张麻子逮了个正着。看着张麻子似笑非笑的表情，艾忠立刻预感到来者不善。自从与张麻子直接接触后，艾忠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想不到事情竟然来得真么快。还没等张麻子开口，艾忠便直接作了个“请”的手势。张麻子虽有些愕然，但终究还是明白艾忠所表示的含义，因此，他也懒得废话，识趣的在前面带路。一直在门外放哨的曹大当时就急了，他欲扑上去想拦住艾忠，却迎来艾忠狠狠地一瞥。曹大是九头牛拉不回的性格，他哪里会理会艾忠的暗示！还是不顾一切地往前冲。烟王一看要坏事，扑上去死死拽住曹大不放。烟王的大脑好使，他知道曹大的行为是徒劳无益。曹大憨直，认准的理不改。因此，便与烟王撕扯起来。好不容易摆脱了烟王，曹大急得要哭。在与烟王的纠缠中，艾忠早就消失在视线之外。曹大怒了，他抓住烟王的胸领，质问为什么要拦住他？烟王也气急败坏地吼道：“你没看见俩鬼子已把刺刀插上枪口了？你想找死也不能连累你兄弟啊！”
　　曹大认死理，他说就是死也不能让他们带走我兄弟。烟王哭笑不得，他压低声音吼道：“日你爷，刚才你兄弟怎么向你交代的，你忘啦？”
　　曹大当时就像醒了酒似地，之后，他颓丧地蹲下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