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巧取薄提

　　贞观十五年(641年)九月。
　　吐火罗国（位于今天的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以及阿富汗的交界一带），在葱岭西，去代一万二千里。东至范阳国，西至悉万斤国，中间相去二千里；南至连山，不知名；北至波斯国，中间相去一万里。国中有薄提城，周帀六十里。城南有西流大水，名汉楼河。多男子，少妇人，故兄弟通室。妇人五夫，则角饰戴五角；十夫，则戴十角。男子无兄弟者，则与他人结为昆季，方始得妻，不然者，终身无妇矣。
　　刚到吐火罗境内，康恒善就接到信使的指令，指责进军速度太慢，被责骂，要求一到薄提城，即刻死攻，否者杀无赦，最苦的差事总是轮到虎军做。这是一场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役，如何战好，康恒善实在没底。
　　陶昌非常理解他的心态，深知他为人的宽厚，非常希望自己能帮上他的忙，陶昌安慰说：“兵力不够，尝试再说。弱军，只能笨鸟先飞，昼伏夜出，出奇兵。夜袭，用自己势力突击；埋伏，可让羯盘陀军队伏击。”
　　康恒善问：“突击会成功吗？”
　　陶昌说：“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只要大家各自思索，各出奇招，必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康恒善说：“老的老，小的小，弱的弱，残的残，怎可能有什么神奇力量呢？”
　　陶昌说：“你应该相信大家，尽管我们比一般的军队要差些。我深信每个人都有无穷无尽的智慧，只有发挥每个人潜在的能量，提高每个人的积极性，让每个人认识到斗争对自己的利益，让每个人充分认识，大家就会重视，从而想法设法并竭尽全力去奋斗。如此坚持下去，群谋划策，事半功倍，直至成功。”
　　康恒善安排羯盘陀军队一起参与突袭，谁知地力毛拉堤·伊布拉音拒绝了命令，他说：“国王说了，我们的队伍仅限于伏击，其他一概不参加。”
　　康恒善有求于他们，尽管不满，只能无可奈何，方才理解陶昌的话。
　　康恒善与何劳、陶昌商议，何劳说：“突厥人擅长野战，攻城是弱项。”
　　陶昌说：“说的是，如何攻城，关键要有攻城器械，同时要知晓城内防守情况。”
　　康恒善说：“可我们不熟悉城内情况。”
　　陶昌说：“可以问问羯盘陀将领，他应该清楚，我相信这个问题不会保密。”
　　康恒善说：“可以，我同何劳再去找找羯盘陀将领，陶昌负责器械的准备。”
　　陶昌向姜行本学过如何做云梯、巢车等攻城器械，叫了些手脚灵活的人做木匠。由于游牧民族善于骑射，不善于手艺，陶昌手把手地教。
　　康恒善回来，兴奋地说：“据羯盘陀将领得来的情报，吐火罗国王派大部分兵力去抵抗北线西突厥的进攻。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我们南线会暗地里进攻，搞突袭必然没有防备。同时，我们也得知了城内的防守情况，等下做个模型，召集各将领一起商量如何攻城。”
　　召集了众将士，康恒善说：“这次突袭，绝对要保持机密，千万不可走漏风声。根据情报，吐火罗将四万兵力用在北线，用一万兵力驻守薄提城。今日召集大家，要共同出谋划策，拟定一个最佳的攻城方案。大家看到的就是薄提城模型，难点在于城南有汉楼河，而我们必须过河。”
　　虎子不经意地说：“既然靠近城池过河容易被发现，不如我们绕得远些过河，不就行了么？”
　　康恒善说：“小孩子说的有理，派人赶紧去侦查西面渡口，不过一定要伪装好，化装一下去侦探。”
　　有人提醒：“看一个渡口太少了，这么多人过河很慢的。”
　　康恒善说：“可以，多找几个渡口，多找些船只。”
　　康恒善赶紧派几个机灵的人提前去侦查。
　　何劳提醒说：“万一兵力不济的话，必须抢先控制城南的渡口，便于我们提前脱离薄提城。”
　　康恒善安排一批人在其他渡口过河后不攻城，去占领渡口，控制船只。
　　陶昌说：“既然预料别人会追歼，不如派羯盘陀军队在险要位置埋伏。”
　　康恒善说：“可以，等找到险要之处，安排他们就是了。”
　　安排攻城事宜为：善于登高的，攀登云梯进攻；胖的，发射矢石；力气大的，砸城门；善于射箭的，组成弓弩队；太老的，做后勤；伤残的，负责救护伤员；人太小的，动作反而快快，爬梯子。如此安排，精确到各人，做到大家心中有数。
　　他们白天休息，晚上行军，斗志昂扬。在途经的峡谷中，康恒善布置了羯盘陀军队，他们从小狩猎，精于射箭，将会成为吐火罗军队的克星。这支军队悄悄地渡过了汉楼河，趁夜包围了整个城池。此刻的吐火罗人根本没有防备，在梦乡酣睡呢。
　　南门，陶昌同五小虎及其他人固定安装投石机，由五小虎等人放上石头，砸向城内。城墙坍塌，大家趁黑进攻，蜂拥而至。何劳带人赶紧抢占渡口，干掉了守卫渡口的吐火罗士兵。北门，守卫士兵感觉到，乱箭飞射，康恒善带着强大的弓弩队反射，在弓弩队的掩护下，众士兵带人用原木轰开大门，北门攻陷。
　　南门、北门受攻击时，东门和西门的吐火罗士兵并没有来救助，反而不战而溃，南门和北门的吐火罗士兵没有顽强抵抗，有条不紊地撤离。
　　大家进入巷战时，才发觉城内还有内城，此刻被防守森严的吐火罗士兵射死射伤极多。事后得知，这是吐火罗的军事秘密，在外面人看来是皇家园林，其实是个碉堡，驻扎着很多士兵，自然遭受强烈的反击。
　　堡垒内士兵密集，陶昌心想不好，需赶紧撤退，但来不及了，大家都蜂拥而上了。五小虎冲杀在前，康恒善严令进攻，看乱箭射过来，赶紧叫五小虎躲闪，自己却没有顾及，和一些将士不幸被射死，陶昌拼命相救，无奈难以回天。康恒善一死，群龙无首，何劳赶紧顶替指挥。
　　战况激烈，吐火罗似有不敌之势，一直在龟缩。但天色大亮，他们看到眼前进攻的队伍竟是老弱病残的军队。国王查希尔得知，命令军队倾巢而出，全力歼灭虎军。
　　此时，大家觉得不对劲，陶昌建议撤退，何劳点头，命令大家赶紧从南门渡口撤退，何劳陶昌五小虎断后。原来高手向来都是喜欢隐藏，何劳力劈多敌，比谁都强，平时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何劳在掩护撤退时，受伤，病危，陶昌及五小虎细心照料。
　　冲锋在前的陶昌让何劳感动，何劳召集众将士说：“众兄弟，康将军已死，我也快不行了，由陶昌接替我指挥。”他觉得陶昌虽然是孩子，却似久经战场，指挥有素，这其实是陶昌多年征战累计经验的结果。康恒善生前对陶昌很密切，何况有何劳的命令，大家认可何劳，听从何劳，何劳指定谁，他们就拥戴谁，不然绝不会拥戴一个不熟悉、初来咋到的孩子做他们的首领，还让五个孩子当先锋。
　　何劳对陶昌说：“我力荐你是真心真意。草原上每条生命如同一棵草一样，总会枯萎的，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啊。生命既然这么短暂，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大家活着时充满绿色，充满生机。”
　　陶昌点点头，说：“有理。最好有个老前辈指点我一下，不然怎么指挥。”
　　何劳吃力地唤来一位老人，对陶昌说：“他虽然老，比不上勇士，但作战经验丰富，不怕死。”
　　陶昌问：“怎么称呼？”
　　何劳说：“叫青鸟。”
　　陶昌说：“怎么是只鸟啊？”
　　他说：“草原人特别崇拜能自由飞翔的鸟，青鸟大哥一定要衷心支持你，将虎军大旗继续举下去。”
　　“是。”
　　陶昌问：“何大叔，我一定不辜负你的嘱托，你的子女呢？”
　　他说：“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没人知道，很安全。”
　　陶昌说：“我希望你活下去，孩子在等你回家。”
　　他感动地说：“你们心地真好，我已不奢望回家了。”
　　陶昌说：“你心地更好。不知当初首领为何那么残暴，不管兄弟？也不知道谁杀了他，让众兄弟日子好过些？”
　　何劳说：“不用再打问号了，杀他的就是我，我看不惯视生命如草芥的恶人。”
　　“你真是好人。”
　　他苦笑地说：“我杀死他，是为民除害；我扶持你，是望你让大家好些。我们时刻面临生死，至少让大家死的少，活得长，就心满意足了。”
　　陶昌问：“如果我们再次进攻，攻入吐火罗，该怎么处理吐火罗的财物？”
　　何劳说：“你这么自信。”
　　陶昌点点头，说：“是的，希望您能活下来。”
　　何劳凄楚地笑笑，说：“阎罗王在叫我了，非去不可。我建议留下一部分财物用来招兵买马，分一些给葱岭军队，其他的全部上缴，大家全部不分。草原的人，不用留下多少财富给自己的子孙，留了只是祸害。”
　　何劳话说完，停止了呼吸，离开了人世，为何好人不长寿啊？
　　来不及掩埋何劳的尸体，大家将他的尸体扔入溪流里，生命缘于天地，终于天地，施肥于大地，让植物更加茂盛。
　　吐火罗的军队不依不饶，一直追歼，陶昌带兵且战且退，狼狈不堪。这反而使得吐火罗的军队更加放松警惕，肆无忌惮地狂追。
　　眼看这批残军败将马上成为吐火罗军队的口中餐时，陶昌感慨地自言自语：“吐火罗士兵的末日到了，又有人将告别人世。”途经峡谷，设伏的葱岭精锐以逸待劳，正闲着没事，在地力毛拉堤·伊布拉音将军的一声令下，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发泄出去，弓矢齐发，恰似老天爷发威，狠狠地揍了吐火罗军队，他们死的死，伤的伤，哀嚎遍地，军队遭受重创。
　　蒙旭说“在运动中消灭敌人，在运动中壮大自己”，趁他们无力反击时，闪电出击。葱岭军队在山上看伏击得差不多，陶昌带着虎军进行反击，就停止攻击。陶昌带着五小虎、这些残兵，忽然就像猛虎下山一般，席卷吐火罗军队，他们马不停蹄地溃败，逃向吐火罗城池。
　　西突厥士兵趁吐火罗空虚而重攻城堡，攻占外城唾手可得，攻占内城却耽搁了一些时辰，但也顺利地攻占了。陶昌惦记着国库，带着五小虎最先进入王宫。非常诡异的是，国王查希尔不知去向，宫廷卫队除了死的，其他都不见了。陶昌让信令兵告知地力毛拉堤·伊布拉音已顺利攻城，可过来领取战利品。
　　虎子说：“极可能有密道，我们找找。”
　　陶昌点点头，让虎子带人找密道，自己带四虎去吐火罗国库里。里面空空如也，陶昌懊悔通知葱岭将领来拿战利品。
　　大家满心希望找到好东西，结果大失所望。
　　不过，陶昌没有失望，王宫里有个书房，有很多珍贵的书，里面还有中西亚、欧洲的一切情报资料、地图、索引等。陶昌跟大家说：“我晚上就睡书房。”（书房里具体隐藏着什么，暂时没想好。）
　　虎子急匆匆地来汇报情况，说：“大哥，找到密道，在国库旁的院子里，我的水袋不小心被掉落到地上，水没有流淌开去，反而深入地下。我命人撬开，原来下面就是暗道。我们顺路摸索出去，发觉在半路用闸门密封了。”
　　陶昌果断地说：“马上将密道用泥石密封。”
　　虎子不解地问：“为什么啊，我们可以挖通去追击啊？”
　　陶昌说：“傻了，我们多少人啊，他们多少人啊。他们一旦调集在前线的主力，我们这些老弱病残是以卵击石。他们极可能从那个密道从内部反攻。”
　　虎子敬佩地说：“史大哥，真牛。”
　　陶昌说：“不要吹嘘我，靠共同的力量。如果你没有发现这个出口，那么说不定我们晚上就一命呜呼。”
　　虎子警惕地说：“万一不止这个出口，那同样可怕。”
　　陶昌说：“对极了，你继续带人四处搜索，尤其是内城，我们重点防守内城，绝对不能让内城有漏风的地方。”
　　“是。”
　　陶昌这时才感觉前所未有的压力，过去一直觉得首领康恒善、何劳担心多余，在杞人忧天。等到自己当家了，才体会了他们之前的担忧。是啊，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不仅大家都会死了，自己也会死。自己死了，不过是肉体重归大地，可辛苦了这么多年的心血却白花了，那神秘的飞天之术对自己来说就是终生未解之谜。
　　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应该及早通知西突厥可汗或者将领，可以前都是康恒善在联系，自己都不认识，如何是好啊。
　　陶昌仰望着天，希望老天给自己一个回答。空中掠过飞鸟，顷刻不见，这有些像摩诃的飞鹰，莫非他就在附近。陶昌如摩诃一样，吹了一声口哨，这飞鹰真的飞回来，俯冲下来，停在陶昌的肩上。果然是摩诃的飞鹰，陶昌赶紧写“已得吐火罗王城，恐主力反攻，望速驰援”几个字，塞进木管，绑在飞鹰的脚上。陶昌拍拍飞鹰的背，飞鹰扑腾几下翅膀，在房顶盘旋三圈，长鸣一声就仰冲天空，离开了陶昌。
　　陶昌松了口气，信息是送出去了，如今最该考虑的是城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