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尤智能，孙建章任代理总经理有多长时间了？”方奇石来到尤智能两天前才搬进去的办公室，进门便问。
　　“方总，请坐。”尤智能正在为云天公司的制度考试出题，他放下笔，给方奇石递上了一支三五牌烟，“快四个月了。”
　　“你觉不觉得孙建章工作上不够大胆负责，遇到问题总爱打太极拳？以前他是副职的时候存在这个问题，现在是正职了，还是个老样。”
　　“孙总是有这么个弱点。昨天，有一笔费用的支付，他本该签署‘同意’还是‘不同意’，结果签了个‘请按制度办理’，财务部经理拿来问我，我只好说，那你就查一下制度嘛。”
　　“这个，你认为原因是什么？”方奇石问。
　　“主要是性格因素，可能同遗传基因和生长环境有关。”
　　方奇石说：“他们几弟兄都是这个样。”
　　“方总，我想要是把‘代理’二字取掉，直接聘他为总经理，会不会好些呢？”
　　“这个，他向你流露过？”方奇石问。
　　“他本人没有，前几天吴曼君倒是问过我，‘孙总现在是代理总经理，到时候方总会不会把您留下来当总经理？’我知道吴曼君同孙总接触较多，如果孙总对此有所担心的话，我干脆通过她让孙总放弃担心。我告诉她，我和方总说好了的，把云天的组织机构和人事任用调整好，把规章制度建起来，把销售、生产、采购和管理方面的工作基本理顺以后我就回省城。”
　　听到尤智能的这席话，方奇石眉头紧了一下，眯缝着双眼沉思了片刻，说：“如果当上总经理以后还是老毛病不改呢？”
　　尤智能回答：“也有可能，江山易移，秉性难改，我们只能指望他会好些。如果实在不行，调整岗位就是，管理人员能上能下，在人事制度中是有明确规定的。”
　　“那好，那就下文吧。另外，你和孙建章合用一辆车的确不方便，从明天开始，你就用我原来用过的那辆奔弛560，长期不用会放坏。”说话间，方奇石从衣兜里掏出一串钥匙交给尤智能，“这是胡五生住过的那套房子的钥匙，你拿着。这套房子就在我住房的楼下，一百平方米左右，春节快到了，高月英和尤立幸回来过年才有地方住，吃饭还是在我那里。”
　　“方总，您现在用的车都只是奥迪A6，让我坐奔弛560不太合适。”
　　“在荣光，我方奇石说合适就合适。老款奔驰，旧了一点，坐着很舒服。”
　　“谢谢。这住房的产权是荣光的，我从明天开始计交房租。”
　　“这个，你给财务上联系。胡五生没交房租，因他不是米西人，属于外聘人员。你是从米西当兵出去的，从省城回来，要算米西人，该交。”
　　“方总，说到这里，有件事想同你商量，希望您能同意。”
　　“什么事？”
　　尤智能说：“我在您家吃住也应当交生活费，对此我给我妹说过，她不同意，所以只好给您商量。虽然是亲兄妹，吃饭掏钱理所应当，否则，我心里不好受。”
　　“交啥钱哦，我堂兄的儿子这么多年一直在我家吃住，他一分钱还没交呢，更何况你是尤智丽的哥哥。”　　
　　
　　按照《新产品研发管理制度》的规定，云天公司首次新产品开发论证会在二楼会议室召开。
　　会上所论证的是强化木地板的一个新花型。营销中心销售一部经理余泉冬，首先介绍了这一新花型的销售预期，财务部会计介绍了该花型产品的成本预算，两者比较，如果生产这个花型，不仅无利可图，而且每平方米还要亏一角八分钱。尤智能建议请采购部和生产部再动动脑子，再想想办法，能不能在原材料的购进和生产环节上降点成本，但两个部门的经理扳着指头认认真真地算了一账，结论是短期内成本已经没有了再降的空间。面对现实，会议决定暂不将这一新花型投入生产。
　　会后，余泉冬亦步亦趋地跟着尤智能走进了办公室，余泉冬说：“尤主任，这种好卖的新花型公司不产，我们销售上怎么扩大市场份额嘛？”
　　尤智能充分肯定了余泉冬为企业开发新产品出主意想办法的积极性，同时告诉余泉冬：“成本过不了关的产品，企业是不能产的。”
　　尤智能说：“你还没有加盟荣光之前，云天首次生产的实木地板，论质量，顶多相当于沿海地区最差的产品。此类同质产品当时的市场零售价比云天的成本价还低。盲目之中，云天公司运送了十几车货到省城，结果，按厂里确定的批发指导价根本无人问津。为此，公司按方总的意见，把省城的几个经营部经理通知回厂开了一个专题会，方总亲自参加。几个经营部如实介绍了同类产品的市场价格后，会议很不情愿地形成了成本价高于市场价不如不产的初步共识。为了核实某个品牌的产品卖价那么低是不是短期行为的倾销，会后第二天，方总特意安排邓总和汪总飞了一趟广东，带回的情况与几个经营部在专题会上介绍的情况完全一致。无奈之下，公司只好把运到省城的十几车货，运回来作降价处理，仅仅运输费用都浪费了几万元。我例举这件事的目的，是为了进一步总结和吸取事前不做成本分析，以及在成本暂时降不下来的情况下盲目生产的深刻教训。古人说得好哇，‘先谋后事者昌，先事后谋者亡’。我认为开发新产品既要有积极的精神，更要有科学的态度，否则将事与愿违。你说呢？余经理。”
　　“尤主任，你这样说，我服了。”　　
　　
　　初春的南国，花香四溢，生机盎然。
　　广州白云机场候机厅里，方奇石有心无心地翻阅着一本杂志，一位推销印刷品的美女踩着高跟鞋格登格登地走了过来，非常甜美地问：“这位老板如此爱学习，请您看看这本书怎么样？”
　　方奇石抬起头，看见是个卖书的，心想：这些年逢人便叫老板成了一种时尚，这次算你叫准了。方奇石听那美女说的是普通话，便南腔北调地问道：“是啥书哇？”
　　方奇石只有小学学历，书面语言掌握得不多，说起普通话来，不仅有浓郁的地方语音，还夹带着不少方言，听起来比较特别。方奇石见美女没有回答，估计美女没有听懂，进而用手指点击着美女手中的书再次问道：“这个是啥呀？”
　　“哦哦哦老板，是《3D管理模式》，是专门介绍企业管理知识的，老板您的企业一定能用得上。”
　　“《3D管理模式》？”
　　“这书老板要的话，每本书还要赠送一盘光碟。”
　　“啥光碟？”
　　美女介绍说：“一位姓汤的博士讲《3D管理模式》的视频，这本书就是汤博士讲座的重点内容。”
　　方奇石翻了翻书，沉思了一下，说：“我先买两本，回去后再叫办公室同你们联系。”
　　方奇石按美女的报价，两本书加赠送的两盘光碟，一共付了二千四百八十元。
　　就在方奇石广州之行的那些天，集团公司驻云天企管办用两天的时间，分别对云天公司的管理人员和工人进行了规章制度的考试。
　　考场设在集团公司会议厅，由尤智能和云三贵监考。考卷按管理人员和工人分为两套，题型分为三类，填空题、判断题和问答题，题量都不大，但涉及全公司的二十九个规章制度。第一天是对管理人员的闭卷考试。为了实实在在地检验学习的真实情况，尤智能要求，不得将《管理制度汇编》带入考场，入场后每人一张桌子，考试过程中不得东张西望，不得交头接耳，不得喧哗和随意走动。第二天和第三天对工人开卷考试，工人们除了可将《管理制度汇编》带入考场外，其余的考场纪律与管理人员相同。
　　两场考试，都使尤智能深深地感到了大家的认真劲儿，更让他感动的是有的工人居然自发进行着闭卷考试。
　　三天后，对第一次考试不及格的七名工人和因公出差而未参加考试的管理人员进行了补考。
　　最终结果，全体员工成绩合格率为百分之百，获得管理人员考试最高分的是总经理孙建章，九十九分。从整个情况看，管理人员比工人考得好，平均考分达到九十二点六分，工人的平均考分是八十九分。
　　尤智能很是高兴，他感叹：“这说明云天的规章制度已经基本深入人心，尤其是管理团队带了个好头。大家学好了，对用制度管人，按制度办事提供了基础和前提，也表明以规章制度为主要内容的企业文化正在逐步形成。”
　　尤智能在为之高兴之余，也有一种对自己挑灯夜战再苦再累也值得的成就感。此时此刻，他把当年中国石油32111英雄钻井队的几句名言给嫁接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吟诵起来：“要把规章制度铭刻在脑子里，溶化在血液中，落实在行动上。”
　　作为尤智能同龄人的吴曼君在一旁说：“哎哟喂主任同志，怎么背诵起老古董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