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心里话 （一、）

　（一、）
　　
　　于双哭了，激动的拉住李博的手说：“大哥要说起我搬家的事，那也是出于无奈呀，你是知道的，我们家里的土地是都分给大家了，因为我们家里的人也得吃饭，政府答应给我们，按当地的人口每人分得四亩地（小亩子）的标准，我们家当时算（于全还没结婚的媳妇）是十三口人应留下土地五十多亩哪，可我爹一分地也没给我。说我有手艺，又没有种的经验，只给我们两间房居住。我心里不痛快，再加上我老岳父苦苦相求，让我到他们村里去住，我也就答应了。但我妈哭喊着留我，我的心也非常难受。说搬走，也没搬哪，后来玉凤怀孕了就不搬了。一直到春芳三岁了，我妈也不那么逆练我们了。又一想，就算我妈逆练，也是一时的，过一段时间就好了。那么多儿子也不差我一个，再说，我已经答应我老岳父，到他们村去住。也就搬去了。可我一直没起户口，这是我对家乡思念。总想着这里才是我的家。‘我也真想家啊。’大哥，你这样对待我，我可咋感谢你呀？你为我想的太周到了。不过咱得说明白，等我织完了这机布，就把这二斗米的钱还给你们，你要答应了，我就拿这二斗米，你要不答应，我就不拿。”
　　李博看着于双那诚恳的样子，点点头，但他边往车上装米边说：“你还跟我说这些，拿回去先吃吧，我跟你嫂子压根就没想再要，我不能跟你争论。”是因为我不愿意争争吵吵的，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啥用啊？”
　　太阳还没落山，春芳和春仁拿着小火铲子和笤帚正在院子里扫雪，见到李博赶着小驴车后面跟着于双进了院子，都高兴的拍着小手喊道：“唉！我爹回来了！我爹回来了！正在外屋做饭的玉凤，急忙开门走出屋来。春芳见到妈妈就说：“妈，你看昨晚我就说，今天我爹准回来。你看回来了吧，我说的对不对呀？”
　　玉凤笑着，撩起围裙擦擦手，近前说道：“李大哥，辛苦你了，大雪泡天的，还把他送回来了，进屋喝杯热水，于双，你快把小毛驴卸下来，饮点水，给它添点草，咱们进屋吃饭。”
　　于双把春芳叫到旁边，和她耳语了两句，就按照妻子说的把事做完了，然后把小车上的二斗米，拿下来放进仓房里就跟着李博走进屋来。他给李博沏茶倒水，又递上烟卷。
　　其实，玉凤早把饭做好了，进屋就急忙熬菜。他用一个锅熬了一个猪肉炖豆腐，十分钟就好了，掏到小盆里，然后炸上锅，把兔子肉和粉条炖在锅里，用另一个锅，炒了一大盘土豆丝，又煎了一大盘鸡蛋，不多时，放上桌子，碗筷上齐了，摆上去四个菜。
　　这时小春芳拿着一瓶酒，跑进屋来。窗前又走过来沈荣的身影。于双接了出去，拉着沈荣的手进屋向李博介绍说：“李大哥，这是我小舅子，沈荣。”又向沈荣说：“快叫李大哥，这是我的房东，今年他给我揽了两机布，不然，我一垅地没有这一年孩子老婆不得饿死呀！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哪！来快上炕坐下，咱们哥仨喝几盅。于是，三人就坐，边喝酒边唠嗑。
　　于双把三个杯子斟满了酒，然后把自己的杯子端起来，大声说：“来！大哥、老弟，今天来到我家，咱们哥仨能在一起喝酒，是老天赐给我们的缘分，我于双的薄酒素菜不称敬意，只是想说一说心里话，有不周到之处，请大哥、小弟多多担待，来！请大哥、小弟端起酒杯，我们碰一下，干了这一杯。”三人尽杯，放下酒杯，李薄说：“和沈荣老弟这是第一次喝酒，不知老弟喝酒的习气，我无可评论，但对于双我是知晓的，你让大哥说你几句，说错了你也别沉心。大哥比你大二十多岁，你管我叫大哥，是因为你的亲叔伯姑姑，是我的亲婶。我叔叫李欢友……。”
　　没等他说完，沈荣接着说：“别说了大哥，那你还真是我大哥。李焕友是我舅姥娘的亲侄、我舅姥娘是你的姑奶，对吧？今天咱们要不到一起，还不知道咱们是实守亲戚哪。”他们三人重新把手拉起，紧紧的握住。玉凤过来重新斟满了三杯酒，他们把酒杯高高的举起，碰了一下，深情的喝了下去。互相给对方夹菜，喜之不尽、乐之有余呀！李博看着于双说：“还不知咱们是亲属之前，一个街上住着，我敢说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小名叫‘双子。’从小我就稀罕你，经常抱你，我太了解你了。在街上从不多言多语，喝酒时更没有多余的话。可是今天你是咋了？是大哥来了高兴妮，还是见到老弟有心事呢？高兴也好，有心事也罢，今天我要听你的个开言痛语。说出来你心里痛快，我们俩也会感到舒畅，咋样？能不能答复大哥？”说着亲手提瓶，又斟上了三杯酒。于双端起一杯，说：“来！咱们再干一杯！”三人一扬脖，酒罢空盏，于双拿起筷子，往每人碗里夹了一块肉，说：“哥哥、兄弟吃肉，我今天特别高兴，一定答复大哥的要求，也给老弟一句真心话。”他停了一会又急；第二，沈荣也如愿到场。大哥你知道我和沈荣是亲郎舅关系，但在一起住了四五年了，没在我们家喝过一次酒，但是我老岳父活着的时候，他们家喝酒一次没落下过我……。”没等他说完，沈荣一把抓过酒瓶子说：“你还舔脸说呢，连这回酒都是春芳在我们家拿来的，不然你不会找我去！”于双很正经的说：“这你说的可不对，因为大哥一来，我就想到找你了。以前没找过那是没有机会，因为我一次没在家喝过酒，不信你问问你三姐。在你家喝酒我也不感谢你，因为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只要你们家喝酒你不找我行吗？不但找我，连表姐夫周全你也不敢落下。”于双又把三个杯子斟满了酒说：“这个小酒杯一杯三钱酒，十杯才三两，都没有他们用的大杯一杯装得多。我觉得喝酒就是一种乐趣。并不是为了喝酒而喝酒。”于双把酒杯端起来，示意他们俩也端起酒杯，一抬手又是酒罢空盏了，于双看着李博说：“大哥，我就这么一个小舅子，但我一直把他当做亲弟弟。我们俩之间没有一句虚假话，更没说过戏谈；今天我这两个知心人都到场了，我可以开言痛语的说出我的心里话！你们说我能不高兴吗？而且是真的高兴！从心眼里高兴！但我的掏心肺腑的话，不一定合乎我心上人的意愿，所以，说好说坏，肯请二位知心人的谅解。”于双把三个空酒杯，又斟满了酒。端起酒杯，三人又碰了一下，酒罢空盏，放下酒杯，于双接着说：“这次回山南，我感到很惭愧，山南的父老乡亲，对我都是那样亲如父母，体贴入微。可我却一事勿成，就连老婆孩子都得不到丰衣足食，为此我感到无颜相对。甚至无地自容。只是惭愧的避开那些亲切的笑容，这是我告诉老弟的话。当年我老岳父，把我爱如珍宝，土改后，因为我没有地，动员我把家搬到他眼皮底下来，我真想干出一点样子来，回答老人家的意愿，可他老人家连看都没看一眼，就离开了人世。给我来了一个莫名其妙。当时春芳已经三岁，玉凤又怀孕了。从此我就蒙头转向，拯救不了自己了，整天过着那种无所是事的日子。我想离开这个地方，但又离不开家，还感到对不起玉凤，我跟她说了几次离婚，可她坚决不同意，其实我也是舍不得她，心里是离不开她的，也就这样迁就着过了。现在我要给两位兄、弟说几句真心话。这次我回山南，给了我很大的感触，但不是我听到了，谁说了什么话对我的感触，而是乡亲们对我那种亲热的态度，和我自己一事不成的事实，而自愧的感触。感觉到我不是他们心目中的于双，而是一位可怜巴巴的乞讨人。但我不想做一个着人可怜的人，因此心里决定，不能就这样碌碌无为的活下去了。趁自己还有几年的青春活力，有朝一日，我要去找需要我的地方，干不出一个样子来，绝不回来见你们，见父老乡亲，和我的妻儿，这就是我真实的心里话，也是我的誓言！希望在你们的脑海里，留下我今天的誓言。”
　　说的李博和沈荣目瞪口呆，无话可讲。这是因为于双平时不说一句废话。总是说道做到。此刻，他们俩都觉得，要说出来他的真实性格吧，等于赞成他的想法，但他的想法是不符合实际的。弄得沈荣和李博面面相观，两分钟没说出话来。静了一会，沈荣把三个空酒杯斟满了酒，向李博一挥手说：“来，大哥喝酒，别听他喝点酒胡诌百咧了。他们三人喝干了杯中酒，李博看了一眼窗外，向玉凤说：
　　“妹子，好饭了吗？给大哥成一碗，我得回去，来时你嫂子说了，快来到事情了，家里还有好多事没办哪。今晚高低我得回去，你看，太阳还没落山哪，月亮又上来了。小驴车跑起来，用不了一个钟头就到家了。啥事没有，你们不用惦念。”李博三扒拉两咽，把碗里的饭吃光了，放下碗筷，看着于双说：“你酌量着吧，你自己的想法是否合乎实际，等我办完事情，好好跟你掰对掰对。”说着扭过身去穿鞋要走。
　　“慢。”沈荣放下酒杯，看着李博说：“俗语说的好，有话送名人，李大哥咱南北屯住着，又是实守的亲戚，可是咱们相识不相知呀，今天听大哥的几句话，小弟茅塞顿开！觉得大哥是名人之中的名人。为此，小弟冒昧的请求大哥多呆几分钟，听老弟几句残言，以发愚见。刚才我姐夫的一席话，咱兄弟有同感，这是因为你我都了解他的性格，他是大哥看着长大的孩子，所以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说话的目的，想怎么做，尽在大哥的掌握之中。而我，作为他的亲小舅子，也掌握一点他的心里活动。他拿我当亲弟弟看待，我却没尽到亲弟弟的义务，我感到忏愧，感到内疚。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有个想法。想跟大哥说说。我姐夫他们，在我们村住有四五年了，在我的眼里，他每天都是沉默寡言，不说一句废话，对人生赐于极端悲观的态度。就这一点兄弟我，实在感到无能为力。帮不了他，也说服不了他。今天遇到大哥，我感到有了一线之光，所以冒昧的挽留大哥听听小弟的心理话，也算有求于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