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隐杀（第八章）3

　　鄂东游击队是一支新生力量，其中老队员与新队员的比例是二比十。也就是说，十名游击队员中只有两名有过战斗经验的老队员。其他大部分是刚参加不久的新兵蛋子，有的甚至没放过一枪一弹。有老队员担心，此次袭击弹药库新兵能否经得住考验？这种担心并非多余。果然，在潜伏过程中，有一名新兵因过度紧张使枪突然走火。
　　目标既已暴露，时间已不再重要了。为了不被动挨打，才迫使行动提前了整整十分钟。十分钟将意味着什么，赵连长那个火就别提了。
　　游击队匆忙出击，令日军防中失防，枪响处，立刻就有几名日本兵中弹倒地。日军怎么也没想到，游击队竟敢来挑衅他们的防御重地。日军只稍稍混乱之后便有条不紊的进入作战状态，喷射的枪弹顿时将游击队的攻势给压了下去。
　　战斗刚刚打响的时候，日军还不清楚游击队的真正意图。因此不敢冒然出击，只是凭借坚固的工事组织强火力还击。随着战斗的深入，日军似乎看出什么端倪，于是又调整部署，组织兵力向游击队实施阵地攻击，大有一口吞下游击队的气势。
　　就在赵连长组织火力进行阻击的同时，激烈的枪炮声马上惊动了河东的日军司令部。日军司令部在没搞清怎么回事的情况下打电话询问，但通往河西弹药库的专线早被交通站的同志给捣毁了。万般无奈，日军司令部只得派兵增援弹药库。但是，刚出军营的日军立刻遭到一股武装游击队的骚扰。日军不得不抽调一小部分兵力对付这支武装力量。但游击队好像在跟日军躲迷藏，一会出现，一会又不见。日军疲于应付，而其余大部分日军继续向弹药库靠拢。然而，通往河西的渡口早已燃起熊熊烈火。渡口被炸得七零八落，守备渡口的日伪兵也被游击队全部消灭，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或漂浮在水面。日军指挥官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但生气起不了作用，末了还得派士兵四处寻找渡船。
　　在德师，战斗还在继续。游击队凭借有利地形打退日军多次进攻，然而，日军的火力相当猛烈，游击队开始吃不消了。三排长建议趁鬼子还没发动下一轮进攻之前赶紧撤离。赵连长一听就火了。他骂道：“放屁，你是木头脑瓜啊！我们打的就是配合战，配合艾忠完成打掉日军的弹药库。如果我们现在撤离，艾忠岂不要腹背受敌？简直乱弹琴。”
　　三排长遭了骂，心里老大不服气。他嘀咕道：“我这也不是为全连着想嘛！”
　　赵连长气不打一处来，他训斥道：“你还有理不是？在这节骨眼上说这样的话，你置战友安危而不顾，你这叫临阵脱逃知不知道？赶快回到你的战队岗位上去，不然我毙了你。”
　　三排长自知理亏，不敢再说什么了。
　　日军再次发动攻势，但战队刚刚开始不久，只听得战士们纷纷喊道：“连长，我没子弹了。”“我也没有！”“连长，怎么办？”
　　赵连长一听就急了，他扯起嗓子喊道：“那就掷手榴弹，石头也行……”
　　“手榴弹早没了！”“没石头啊！”
　　赵连长突然大吼一声：“同志们，上刺刀，操家伙，准备肉搏。”
　　赵连长喊得“家伙”就是鬼头刀，战士们心里都清楚，面对穷凶极恶的日军，今晚必然凶多吉少了。赵连长这时又喊道：“为国捐躯的时候到了。同志们，千万不要怂样，更不能让鬼子小瞧了我们。死也要死个人样，准备冲锋。”
　　战士们的斗志一下被激发出来，不知谁喊了句：“杀一个够本，杀俩个赚了。”
　　只见赵连长将大刀一挥，带领战士们向日军冲了过去。一时间，喊杀声此起彼伏。
　　就在赵连长带领战士们作殊死搏斗的时候，突然从德师内传出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敌我双方顿时停止了搏杀，目光同时投向弹药库方向。但见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赵连长忽然兴奋的喊道：“同志们，弹药库起火了，我们成功了，接着杀鬼子啊！”
　　战士们顿时精神大振，挥舞大刀冲向敌群。日军顿时阵脚大乱，纷纷向弹药库方向溃败。战士们一时杀得性起，挥舞大刀就要追了过去。赵连长立即制止说：“别追了，增援的鬼子马上就要到，我们抓紧时间撤离。”
　　战士们停止了追击，背着战死和负伤的战友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在另一处不为人知的地方，周先生一行正焦急等待艾忠的出现。按时间推算，自弹药库爆炸的那一刻起，艾忠应在半个时辰内就可以赶到回合地点。但一个时辰都过去了，还没见艾忠的影子。周先生想到这里，竟按捺不住焦急地来回走动。
　　神枪手安慰说：“周先生，您别急，凭排长的机灵劲肯定没事。”
　　周先生苦笑道：“不急是假话。呵呵，我没说你啊！”
　　神枪手嘿嘿一笑道：“周先生不用解释，我懂您的意思。要不，我回去看看？”
　　周先生摆手制止说：“不行，这太危险。”
　　神枪手一脸的茫然，他问道：“那该怎么办，不如你们先走，我一人在这里等？”
　　周先生说：“不用等了，你赶紧带领同志们出城。鬼子吃了亏，天亮后肯定会全城大搜捕。”
　　神枪手问：“我们走了，您也跟我们一起走吧。“
　　周先生说：“我留下。”
　　神枪手还想说什么，周先生摆摆手，说：“不要耽搁了，赶紧走。”
　　神枪手无奈，只得带领其他队员消失在夜色中。
　　周先生神情凝注，他望着弹药库方向喃喃自语道：“青如，你是好样的，你一定会没事。”
　　
　　德安府地处长江上游，地形呈半丘陵半山区形态。南连湖北武汉，北通河南信阳，是日军入侵中原的必经要道，故战略位置十分突出。再加上一条南北贯穿的运输线，德安府便成为日军重要战略要塞。日军攻克武汉后，就将德安府定为侵华战略物资最重要的中转站。因此，散布德安府周边地区的日军就有三万多之众。这还不包括大量的伪军和顽军。
　　为了保证德安府运输线路畅通无阻，日军不但投入大量兵力对付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击武装。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现代战争中，胜负成败首先取决于武器弹药能否及时有效的得到供给。日本侵略者之所以敢在中国土地上长驱直入，就是倚仗有源源不断的武器装备和弹药供给。所以说，日军首先考虑该如何保障战略物资的安全，弹药库理所当然被日军列为重防区。
　　百密必有一疏，一向骄横跋扈的日军怎么也没想到游击队敢虎口拔牙。弹药库被炸，大量军需物资被毁于一旦，还死伤士兵二十多名。刚上任不久的田上秀夫司令官无比震怒。他一边着手将此事件呈报作战部，等待顶头上司的处理结果，一边调集大批日伪军对德安府方圆三十公里范围内进行地毯式扫荡和排查。
　　在当时的鄂东地区流传这么一句话：鬼子下乡，人畜遭殃。此话真正反映了广大民众悲惨命运。因弹药库引起的连锁反应，乡村民众首当其冲成为日军报复的对象。一时间，许多平民的房屋被焚烧，无数的无辜群众被抓，甚至被杀。在日军近半月的扫荡中，鄂东地区广大民众饱受战火荼毒之苦。分布在鄂东地区的游击队虽奋起还击，但终因敌众我寡，弹药匮乏不得已避其锋芒，退守到深山之中。
　　日寇突然发动的大扫荡使其他游击队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造成不同程度的损失，也使得原本脆弱的抗日力量越发的脆弱了。依据目前严峻的抗战形势，我中原局立刻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在会上，中原局的一位领导打了个非常形象的比喻。他说，我们的部队好比是一只手，无事的时候五指分开，各自观望，力量分散，彼此都疏于照应，很容易被各个击破。如果把五指并拢攥成一个拳头，五股力量合并为一股，那么打击的力量是无限的。
　　这位领导的比喻很明显，把分散在鄂东地区的游击队合并整编，这样做既凝聚了有生力量，同时也壮大了抗日声威，而且在战略思想上起到了震慑和牵制日军的作用。
　　这个建议非常好，立刻得到全体与会者的一致赞同。至于合并后编制与番号问题，中原局领导决定暂称鄂豫挺进纵队队。紧接着，中原局对游击大队的领导班子进行了新的调整与任命。
　　鉴于目前大多数根据地遭到日寇的破坏，中原局决定将大悟县境内的大悟山作为游击大队新的根据地。命令次日以信函的方式下达，并贴上三枚朱砂标签，还插上两根白色鸡毛，以此暗示为十万火急。最后分别送达各游击支队，限期向大悟山集结。
　　日寇大规模的扫荡同样给磨盘山游击队造成了很大损失。好在这支游击队事先作了些准备工作，除失去大片根据地外也没造成大的人员伤亡。与其他游击队相比，磨盘山的核心力量还是得到了有效保存，而且在战事方面成效显著。此举要比打十次胜仗还要鼓舞士气。就是在后来的扫荡中，磨盘山游击队巧妙地运用游击战术与日寇周旋，保护并挽救了一批群众。日寇经过十余天毫无人性的扫荡后，最终偃旗息鼓，缩回到城里。
　　在过去的十余天里，最伤心难过的当数陈指导员和赵连长了。自弹药库爆炸之日起，艾忠至今音信全无。以大多数同志的推测，艾忠很有可能已经牺牲。这种推测是根据内线传出的消息。消息说，日军在清理爆炸现场的时候发现一具无名尸体。死者已被大火烧的变了形，双腿也被炸的没了踪迹，虽无法辨认，但日军已经排除是他们的士兵。
　　死者是谁？赵连长百思不得其解。要说参加任务的战士都已安全返回，他带领的战士无论死伤也是一个也没拉下，但为什么凭空多了一具无名尸体？难道真是艾忠牺牲了？
　　陈指导员道出了他的想法，他认为这是鬼子玩的花招，也许无名尸体根本不存在，很有可能是鬼子设下的圈套。
　　赵连长说：“如果真是鬼子设的圈套，我倒放心了。”
　　陈指导员不解的问：“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
　　赵连长解释说：“说明艾忠还活着。”
　　陈指导员眼睛一亮，说：“你的推测有道理。”
　　赵连长说：“我们也不能靠推测，还是派人多方寻找和打听”
　　陈指导员点头表示赞同。这时，警卫员进来报告说曹大来了，要求见连队领导。
　　陈指导员一拍巴掌，说：“来的正好，快请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