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隐杀（第八章）2

　　时值农历七月初，暑意正浓。尤其是到了夜晚，蚊子更是肆意吸扰。
　　此时，周先生和艾忠带领突袭小组潜伏在德师墙外一处丘陵后面。炮楼上的探照灯很有规律的从他们头顶扫过。
　　周先生低声对艾忠说：“早在一个多月前，我们对学校周围的地形进行了详细侦查，发现围墙在原基础上又加高了一米，并且在墙头上织满了铁丝网。如果越墙进去，难度很大，危险也大。所以，我们采取了深挖一条简易地道……”周先生轻轻笑了笑又说：“工程虽然不大，却让交通站的同志辛苦了好长一段时间。”
　　艾忠由衷的佩服说：“先生想的真周到！假如没有你们的协助，我们的难度就更大了。”
　　周先生佯装不满的说：“什么你们我们的，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
　　艾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周先生借助探照灯的余光看了看手表，说：“时间不等人，我们行动吧。”
　　艾忠说好，然后回头对身边的小李说：“弹药库引爆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会带几个人配合你们。记住，动作要快。导火索点燃后迅速撤离，有信心吗？”
　　小李说保证完成任务。
　　艾忠又转向另一名战士布置道：“小周，你配合周先生行动。其余的同志由一班长带领负责阻击四面增援的日军。老董，你就在外面警戒，发现异常情况鸣枪报警。”
　　老董说明白。
　　周先生朝艾忠伸出大拇指，然后率先向前爬去。小周紧随其后，众人依次小心翼翼跟在后面。忽然一束强烈的光横扫而来，众人立刻停止了移动。而此时的探照灯立停而止，光束正好停在周先生隐蔽的地方不动了。众人屏住呼吸，都在为周先生暗暗捏一把汗。
　　周先生低声吼道：“同志们千万别动，这是鬼子惯用的诡计，他们并没发现什么。”
　　果然，探照灯只稍稍停顿了一会便移开了。
　　艾忠悄悄靠近周先生，说：“好险，难道鬼子闻出什么味道？”
　　周先生轻蔑一笑说：“这是鬼子惯用的伎俩，他们会隔一段时间瞎咋呼一通。不知道的以为被发现，只要一动弹就正中了鬼子的圈套。对了，告诉同志们，不要轻易上他们当。”
　　艾忠点点头，然后对身后的神枪手说：“万一我们被发现，炮楼上的两盏灯就交给你了。”
　　神枪手信心十足的说：“排长放心，小菜一碟。”
　　这时，战士们都陆续靠近了墙根。周先生一马当先朝事先挖好的地道爬了过去，取掉隐蔽物后便钻了进去，只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踪影。
　　艾忠回头命令道：“后面的同志依次跟上，行动要快。”说罢便迅速靠近洞口，然后愣头钻了进去。顿时，艾忠就感觉被一种无形的东西吞噬了一般。洞身逼仄，约摸向前爬行了三米左右就见头顶露出一丝微弱的亮光。艾忠小心翼翼探出身体，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灯火通明。艾忠仔细观察起来，昔日的德师已被鬼子改建的面目全非，而此时弹药库就是从前的学校大礼堂。触景生情，艾忠一时抑制不住满腔的愤恨，只感觉握枪的手渗出汗水来。
　　艾忠正胡思乱想间，从洞内传来神枪手的催促：“怎么回事啊排长，出不去啦？”
　　艾忠猛然醒悟，他定了定神说：“不是，我在观察敌情。”
　　神枪手哼哧了几声说：“排长，先让我们出去吧。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味道，恶心死了。”
　　艾忠悄声道：“还能有什么味道！是只死老鼠，刚才被我一手抓了正着，敞了秽气。”
　　神枪手闻言“哇”差点呕吐起来。艾忠笑道：“瞧你这点出息，就这受不了？还要跟我学什么拳法呢。”
　　神枪手赶紧打断艾忠的话头说：“排长，你答应的事可不许反悔啊！”
　　艾忠突然严肃的说：“我说出去的话一定兑现，但我要求你现在管住自己的嘴。”
　　神枪手“嘻嘻”一笑说：“有排长这句话，我什么都听你的。”
　　艾忠低声喝止道：“安静，有情况。”话音刚落，艾忠便迅速退回洞内，并顺手拉过掩盖。
　　不一会，从他们头顶传来鬼子巡逻队有节奏的脚步声。不一会，脚步声远去。神枪手问上面是什么地方？艾忠回答说出去就知道了。
　　在一处被废弃的颓墙边，艾忠一行人与周先生顺利回合。
　　艾忠问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周先生忧心忡忡的说：“比我想象的要复杂。看来，我们必须巧中用巧方可万无一失。”周先生说着指了指前方又说，“你看，弹药库周围都是开阔地，根本没有可迂回潜入的屏障。假如我们要越过这片开阔地，除非鬼子把我们当客请进去。呵呵，怎么可能呢！”
　　艾忠顺着周先生手指的方向仔细观察了一番后说：“先生不必担心，等赵连长那边枪响后我们可趁乱摸进去。”
　　周先生立刻否定说：“弹药库是什么地方？你以为鬼子会蠢到调集这边的兵力去对付赵连长的骚扰？如果我是鬼子的指挥官，越是在这个时候越要部署重兵警戒。你看见没有，弹药库前面的两挺重机枪会让我们寸步难行。”
　　艾忠顿时锁紧了眉头，他说实在不行我们就强攻，近距离投掷手榴弹，我就不相信炸不平鬼子的弹药库。
　　周先生当即否定，他说这叫蛮干。绝对不行，如果你这样干就是犯错误。
　　艾忠有些急，他说那该怎么办？难道要我取消这次行动？
　　周先生说你也别着急，我刚才想了条万全之策。
　　艾忠忙问什么计策？
　　周先生说：“我刚才特地留意了鬼子的巡逻队的时间和路线，我们就从他们身上做文章。”周先生边说边做了下抹脖子的姿势：“然后我们换上鬼子的军服，以后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艾忠一听喜出望外：“这主意不错，我怎么没想到呢！”
　　周先生笑了笑接着又说：“鬼子巡逻队的人数是一个班，我们正好也是八个人，一对一应该没问题。”
　　艾忠兴奋的说：“绝对没问题，我带来的人都是连队拔尖的人物。再说，鬼子在明处，我们在暗处，只要出其不意，不会惊动其他鬼子。”
　　周先生点点头说：“是的，千万不能让巡逻兵有鸣枪示警的机会，否则一切会前功尽弃。”
　　艾忠“嗯”了声。
　　周先生看了看手表说：“距离进攻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估计赵连长他们已经作好了进攻的准备。我们也要抓紧时间，一定要赶在进攻前接近弹药库。”
　　艾忠精神抖擞握了握拳。
　　就在突袭队准备对鬼子巡逻队实施行动的关键时刻，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事先约定好的行动时间还没到，德师前门突然响起三声枪响，紧接着枪声大作。周先生一愣，他下意识的看了看手表，距离进攻的时间还有整整十分钟。艾忠也是睁大眼睛，万分惊讶的看着周先生。
　　已经进入伏击圈的鬼子巡逻队听到枪声后顿时加快了前进步伐。鬼子的意图很明显，他们是想向弹药库集结。
　　情况瞬息万变，决不能让这股鬼子从眼皮底下溜走。容不得细想，周先生果断下达行动命令。随着周先生一声低吼，他们八人犹如八只猛虎扑向鬼子巡逻兵。八名鬼子本来如惊弓之鸟，如何招架的住这突如其来的冲撞！只见一个个昏头转向，根本没有反搏的余地。就这样，八名鬼子瞬间魂归西里。
　　前门的枪声更加密集了，听得出鬼子已经动用了重型武器。突击队员心里都明白，仅凭赵连长目前的武器装备很难与鬼子的火力作长久的抗衡。也就是说，他们若是延误一分钟，赵连长他们就多一分危险。于是，全体突击队员各自心照不宣，配合默契，很快就进入角色。
　　艾忠虽满腹疑惑，但也容不得他细细研究了。枪声就是命令，这才是硬道理。至于进攻为何提前，那是以后的话题了。目前最关键的炸毁弹药库，尽早结束这场战斗。
　　来不及处理鬼子的尸体，艾忠便一马当先直奔弹药库。艾忠一边走一边嘱咐道：“在没有完成任务之前，同志们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特别是你这个神枪手，你要好好管住自己的嘴，任务完成的好，我就放你嘴巴三天假。”
　　艾忠不失时机的插上一段幽默，这样既提醒了队员，同时也缓和了队员们紧张的心情。神枪手忍住笑没说什么，只是冲艾忠大大的咧了几下嘴巴。
　　正如周先生所料，日军守备队并没因前门的战事而疏忽对弹药库的防范，反而防范的更加严密了。各式各样的武器一齐对准前门方向，随时就可以开火。但日军做梦也没想到，一把更加锋利的尖刀正悄无声息插向他们的后背。
　　当守备日军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前门方向的时候，装扮成日军巡逻队的突袭小组很快就接近了弹药库。日军流动岗哨并没有对这股人马起任何的疑心，以至突袭队很顺利的接近最后一道关口。正当艾忠为周先生的决策暗自竖起大拇指的时候，麻烦就出现了。一名突然出现的鬼子小队长拦住了突袭队的去路，一双狼眼死死地盯着他们，随即吐出满嘴的日本话。走在前面的队员呆若木鸡，不知如何是好。只见艾忠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并用流利的日语与鬼子对话。
　　周先生暗自吁了口气，心说惭愧，跟青如相处那么多年，竟忘了他是竹子的老师，学生也可以教老师啊！这么一想，周先生兀自一笑。然而，当他看到鬼子小队长那种表情，那颗落下的心一下又提了起来。虽然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周先生还是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为了防止意外事件的突发，周先生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鬼子的盘问还在继续，前门的枪声逐渐稀疏下来。而前门稀疏的枪声告诉艾忠，赵连长他们一定开始吃不消了。如果与鬼子继续耗下去，赵连长他们会更加危险了。不能再这样跟鬼子耗下去了，否则我艾忠会成为千古罪人。这么想时，一只手悄悄反到背后，向队员们传递了行动的信号。这一微小动作被周先生看的仔仔细细，他不动声色向前移动。其他队员也都看在眼里，他们相互使了下眼神，便装作若无其事向另外两名哨兵靠拢。鬼子小队长一看形势不妙，他慌忙后退几步就要拔枪。只见艾忠突然腾空一脚正中鬼子小队长的心窝，紧接着飞扑过去，一刀结果了那小队长。与此同时，另外几名突袭队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除掉了另外两名鬼子兵。从开始到结束，前后用了仅仅一分钟的时间。藏好鬼子的尸体后，突袭队员按事先安排好的任务各自行动去了。艾忠则带领小李和另外两名队员直奔弹药库，周先生对守在外面的队员交代了几句后也跟了进去。
　　此时，艾忠正着手安装引爆装置。周先生问需要多长时间？
　　“很快就好。”艾忠直起身来用商量的口气说：“周先生，导火索留多长为好？”
　　周先生略略思考了一下说：“就十来寸就行。从这里到出口需要一分零二十秒，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撤退。”
　　艾忠表示同意。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点火了。就在这时，神枪手急急忙忙跑进来报告说：“不好了，有一队鬼子兵朝这边来了。”
　　众人皆为一惊。
　　周先生冷静的说：“越是这种时候越要镇定。青如，你赶紧带同志们撤离，我来负责引爆炸药。”
　　艾忠说不行，这里面的路线我比你熟，万一有什么闪失我可以熟门熟路混出去。
　　周先生似乎还要坚持，艾忠朝小李使了下眼色。还没等周先生弄清是怎么回事，小李与神枪手一左一右托起周先生就走。
　　周先生挣脱不掉，只得喊道：“青如，一定要小心啊！出去后我们在小渡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