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两天后。
　　李疙瘩到张老歪住处，兴奋地说道：“打听清楚了，老寿的老婆是国民党的特务分子，她是马巡官安插的坐探，他经常给姓马的送情报。”
　　张老歪拿出手枪：“搞清楚她的住处，把她干掉！”
　　李疙瘩：“这两天，我也没闲着，地址都搞清楚了！今晚就能行动。”
　　当天夜里，张老歪就和李疙瘩一起到了老寿住处，由于天气炎热，老寿和他那个所谓的老婆为了乘凉，屋门也没关。俩口子正搂在一起睡觉，张老歪没有废话抬起手枪就打，女特务在梦里就见了阎王。第二天，国民党特务组织去调查时发现，屋里的墙上用女特务血写了几个大字：“杀人者，党继新。”
　　虽然国民党当局严密封锁消息，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时间民间谣言四起，人心惶惶，有说是鬼魂索命，有的说是共产党根本杀不死把头砍下来立刻就会长出来新的，还有的说共产党是老天爷派下凡间救苦救难的天兵天将，都有三头六臂，凡人根本杀不死。张老歪他们这次行动，轰动了整个焦作，用行动直接反驳了国民党当局所谓豫北共党剿灭殆尽的政治谎言。
　　红砂岭，老虎厅。
　　连浩坐在台阶上擦着二十响驳壳枪，一眼余光看到了坐在正厅椅子上的连云巧，从小跟着姑姑长大，万万没想道平常持家有方的姑姑竟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土匪，或许就和师傅对他讲的那样，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但有时候眼睛也是会骗人的。
　　就当连浩在感慨人间沧桑时，连云巧说话了：“小浩，你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来山寨也有些日子了，伤也养的差不多了，她什么来路你问了吗？”
　　连浩把枪组装好插在腰间，起身说道：“她好像是个哑巴，我给她说话她都不搭理我，不行你去问问吧！”
　　“我早知道这女子不简单，她不是哑巴，只是不想搭理你，虽然我们救了她，可她却不屑与土匪打交道，你是在官府的囚车上劫的人……我倒要看看她是哪路神仙！”
　　阳光漫射入山坳，陈凤英坐在木头床上，呆滞地看着远方，一开始她以为是党组织派人救了她，等意识清楚后才发现自己落到了土匪手里，而且自己又回到了焦作，这片土地上有着自己太多的回忆，有路矿学堂，有哥哥陈学礼还有李德功。
　　陈凤英正在想着如何和党组织恢复联系，门“哗啦”开了，一名佩戴武器的女孩，搬了一把椅子进来。陈凤英奇怪地看着。连云巧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陈凤英，便坐在椅子上，俩人没有说话，气氛一时不尴不尬。
　　连云巧试探问道：“天上云多，黑云带雨，白云带晴。”
　　陈凤英听后一脸迷茫看着连云巧。
　　连云巧心中暗道：黑话听不懂，她不是道上的人，那就不好办了。当即转变策略笑了笑问：“姑娘上山有段日子了，山寨最近的事儿多，招呼不周多多包涵。”
　　陈凤英站了起来说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可现在我有急事，您能不能放我下山？”
　　连云巧这才慢条斯理地说：“下山没有问题，但你得说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也知道现在这世道，我不得不小心行事，什么事儿都得知道个来龙去脉。”
　　陈凤英见连云巧没有恶意，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似乎又通情达理，便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和自己怎么被捕的情况，一一道来，如实相告。
　　连云巧听后说：“我明白了，你是共产党，明天你就可以下山了！”
　　陈凤英如释重负：“谢谢您！”
　　连云巧：“别忙着道谢，你下山前，我还有个条件！”
　　陈凤英刚刚放松下来的心瞬间又紧张了起来忙问：“什么条件？”
　　连云巧看着陈凤英紧张的样子不禁一笑：“不是让你杀人放火，你得给我好好讲讲什么是共产党，共产党是干什么的？”
　　陈凤英听后宛然一笑，开始和连云巧讲什么是中国共产党，俩人从早上谈至深夜，连云巧对共产党有了深入的认识，像是一个在黑夜中迷路很久的人看到远处的亮光。
　　第二天，连云巧按照约定让陈凤英下山了，陈凤英下山后在焦作寻找党组织，可连续找了几天，都一无所获。后来她经过多方打听找到了张老歪，此时她还不知道张老歪已经是一名久经考验的老共产党员了，熟人见面分外亲切。
　　张老歪拉着陈凤英的手问道：“孩子，你这些年都去那了？你哥学礼呢？”
　　提到陈学礼，陈凤英哭着说道：“我哥在上海被国民党杀了。”
　　“什么！学礼……”张老歪伤心地蹲在了地上，自己身边的同志一个个都倒下了，他们都牺牲了，他们都是那么年轻，都是那么充满朝气。
　　陈凤英擦了擦眼泪：“老歪叔，咱矿上还有共产党吗？”
　　张老歪故意装傻道：“这我可不知道，你叔就是个做饭的，啥党啥派的事儿，咱不敢多心，闺女你问这干啥？”
　　陈凤英把自己被捕以及被红砂岭土匪救下来的经过叙述了一遍，张老歪越听表情越凝重，他思前想后了一会儿说道：“丫头，你现在不能乱跑，我这里条件不方便，不行你先去大德全躲躲。”
　　陈凤英咬着牙说道：“我不去大德全！”
　　还没容得张老歪张嘴，陈凤英就走了出去。张老歪扶着门无奈地小声喊道：“现在街上特务、警察多，你千万别乱跑！”
　　死里逃生的陈凤英此时心情格外沉重，她很清楚，她现在的处境，就如断了线的风筝。
　　陈凤英走回了旅社，刚进房间门她迷离的眼睛里突然亮了一道光，两名穿着黑衣警服的警察在屋里等着她。
　　其中一名警察上前说道：“这位小姐，按照管理规定会馆、旅馆、客栈、公寓、小店、妓馆等住客，均由其经营者负责办理登记住客的手续，按其增减以循环簿填报，可我们今天在检查登记簿时发现你登记的信息没有身份证明，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陈凤英慌了，一旦走进警察局她的身份很快就会暴露，她从包里拿出五块大洋，这是她下山时连云巧给的钱，她笑着走到警察跟前说道：“老总，我爹病了，我回家，出来的太急没找保长开证明，您给通融通融。”说着便把大洋放入了警察上衣口袋里。
　　两名警察对视一眼后，其中一名警察从兜里掏出五块大洋放在桌子上说：“我们公事公办，小姐你没必要这样，跟我们走一趟，到警察局打个电话的事儿，核实完身份你就可以走了。”
　　陈凤英无奈地跟着两名黑衣警察走下了楼，刚下楼就被远处一声枪响吓到了，两名警察拔出腰间的手枪飞奔而出，陈凤英还在发愣，一名壮汉抱着她就走，她定眼一看竟是连浩，连浩抱着陈凤英从后门出了旅馆，跳上马就往红砂岭方向疾驰而去。
　　红砂岭。
　　连云巧把陈凤英带到客房，陈凤英端着一碗面条机械地吃着。连云巧笑着说道：“幸亏我多了个心眼，让俩弟兄暗中保护你离开焦作地界，没想道你竟然敢住旅馆，要不是他们发现警察盯上了你，及时上山报信，这时候估计你是凶多吉少了，你在焦作有亲戚还是……”
　　陈凤英当即回答：“没有！我找党……没找到。”
　　“说实话，我对你们共产党还是有好感的，至少你们不欺男霸女，尤其是对穷人好，真正的杀富济贫！就凭这个，你们共产党就是好样的！这两天我就在琢磨，你能不能给山寨的弟兄们讲讲，让他们也学学共产党，教教他们什么是道义！”连云巧言语中赞许颇多。
　　陈凤英感激地说：“谢谢，可我现在已经和党失去了联系，我找不到家了。”说罢，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找不着党，婶儿帮你找，前一段时间，济源县就在闹共产党，听说还和官府打了几场硬仗，可还是寡不敌众，让官军打散了，以后你就把这里当家，安心住下，今天受惊了，早点歇着吧，明天开始给山寨的兄弟们讲讲共产党！”
　　连云巧说罢，从腰间拔出一把勃朗宁手枪，放在了桌子上，就走了。
　　陈凤英看着桌上的手枪，自嘲地笑了笑，如今自己也无奈地“落草为寇”了。
　　张老歪听到枪声，便知道是陈凤英可能出事儿了，他上街打听，只打听到两名警察发现了一名可疑女子，但后来这名女子不知所踪。回到家后，张老歪十分懊悔，陈凤英很可能是让特务带走了，地下工作不能与其他同志发生横向联系，这是铁的纪律。陈凤英在执行潜伏任务时，党继新就交代了他十六个字：隐蔽精干，长期潜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陈凤英越想心里越难受，便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红砂岭上的老虎厅内，一百多名土匪看着陈凤英，有的土匪不时还对陈凤英挤眉弄眼，连云巧一个眼神过去，吓得那些土匪都低下了头。
　　陈凤英拿出了当年演讲的派头站在大厅高处说道：“大当家的，让我讲共产党，我先来介绍一下共产党，共产党是无产阶级政党，什么是无产阶级呢？就是佃户、工人等等受地主和资本家压迫的穷人叫无产阶级。而共产党就是天下穷人团结起来组成的无产阶级政党，共产党说白了就是替穷苦人打抱不平的党，和现在执政的国民党不一样，他们是专门保护这些欺负穷人的地主、资本家的党。在座的兄弟们大多数不是为了抗捐就是被土豪劣绅逼的走投无路了，是为了一条活路被逼上了梁山，落草为寇……”
　　陈凤英滔滔不绝地演说，到动情处许多土匪回想到自己的身世都流下了眼泪。
　　“打倒地主老财！”
　　“打倒地主老财！”
　　老虎厅内响起了震耳欲聋一般排山倒海的口号声。连云巧看着沸腾的人群，自言道：“共产党真的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