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隐杀（第七章）4

　　郑家大少爷带着十几个家丁一路嚣张直奔白杨村而去。在这之前，管家不但没有将少爷捆回家去，反倒挨了大少爷一顿臭骂：你是和尚领口斜完了，连本少爷也敢绑。管家大喊冤枉，说是老爷的意思，如果不是老爷发话，你就是给我十个胆也不敢啊！郑少爷骂得更凶了：不懂事的奴才，老爷让你吃屎你也吃啊？管家那个气啊，心说我也不是为你郑家吗？这倒好，把我当成石缝里的王八了。哼，任你们爷俩闹吧，不闹个家破人亡是不死心了。管家越想越气，越想越害怕。最后，他干脆来个脚板子抹油——溜之大吉了。
　　在白杨村，等的最心焦的就是曹大了。自艾忠离开以后，他心里就一直不塌实。自从上次为游击队送信之后，曹大就惹下个毛病，怕见大砍刀。那次王连举说要砍他头的时候，他立即想起了戏文里常说起的无头鬼。当小胡拔出大砍刀的那一刻，他甚至想到了自己的头被砍下后一定象西瓜一样滚下山去。虽有惊无险，但终归让他认识到游击队大砍刀的厉害。以至他每每看到身背大刀的游击队员时，他总是有意或无意回避。
　　曹大这种反常举动被细心的陈指导员看在眼里。这天，他特地把曹大叫到一边问：“老曹，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曹大当然有，但不能挑明了。他说没有什么心事啊！
　　陈指导员笑笑，于是便开门见山的说：“那你为什么见到我们的战士躲躲闪闪？”曹大惊讶的说：“这你也看的出来啊？”
　　陈指导员说：“不是我看出来的，是你告诉我的。”曹大惊讶的说：“我告诉你的？我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陈指导员哈哈一笑，说：“怎么样，你终于承认自己有心事了吧。”曹大憨笑道：“指导员，你又拿我开玩笑了。”
　　陈指导员说：“我没给你开玩笑，你的眼神告诉我，你看人时躲躲闪闪。若是我们之间不是相互了解，你给我的印象一定不是个好人。老曹啊，别怪我话说的直，我也是为你好。如果你在敌占区也是这个样子，肯定会引起敌人的怀疑。说说，到底是为什么，看我能不能解开你心中的疙瘩。”
　　曹大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说：“我这辈子连杀鸡都没看到过，更别谈用大刀砍人了。”陈指导员沉吟了一会说：“老曹，你莫不是为那大刀片生烦恼吧？”
　　曹大毫不避讳的说：“指导员，不怕你笑话，我还真怕见那东西，白晃晃露着寒气。”陈指导员说：“看来我猜的没错，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老曹，你放心，王排长一定会受到严厉处罚。”
　　曹大说：“我倒不是为了记仇才跟你讲这些。我是想，那一刀下去人会成什么样子。那人头一落地，杀人的人难道不怕？”
　　陈指导员感叹的说：“老曹啊！为人从善是件好事，那要看是什么人了。如果你把这种善良用在敌人身上，那就不叫善了。想那日本鬼子杀我同胞无数，这个仇会在每个有良心的中国人身上凝聚为一股力量，那就是挥刀斩倭寇的力量。老曹，如果你有这种思想，你不但不会感到害怕，反而你会觉得是一种神圣的使命。那就是赶走日本侵略者，收复祖国大好河山。”
　　陈指导员的一席话让曹大听的是热血沸腾，他问：“真的有那么一天吗？”陈指导员说：“当然有，如今国人已醒，谁都明白做亡国奴的悲惨下场。所以说，日本鬼子的日子不会长久了。到那时，天下的劳苦大众不但有田种，有饭吃，而且也不用担心有鬼子来烧杀抢掠。”
　　曹大兴奋的说：“那好啊！那我们就等着那一天。”
　　陈指导员说：“光靠等是不现实的，我们必须做到团结努力才能实现。就如你这次，你是冒着生命危险给我们送信，这说明你的觉悟提高了。”
　　曹大不好意思的说：“还觉悟呢，我都为刚才的事感到害臊。”
　　陈指导员说：“任何事都有个过程，这也不难理解。”
　　曹大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只见赵连长打老远走了过来。他边走边说：“我说老陈，你在这干什么，让我一通好找。”陈指导员忙迎上去问：“有情况？”
　　赵连长一把拉着陈指导员的手说：“走，二班长带回来一条消息，保证让你听了多吃几碗饭。”陈指导员边走边说：“听你这口气一定是好消息咯。”赵连长说：“那可不，这次可要发财了，你就准备请客吧。”陈指导员说：“那要看发多大的财了。”赵连长说：“去了就知道了。”
　　二班长带回来的消息的确让陈指导员高兴了好一阵子，他说送上门来的礼物不能不收啊。
　　赵连长说怎么收法还得好好盘算盘算。
　　陈指导员说：“好的，我们应该好好盘算盘算。走，进去谈。”
　　
　　抗日战争时期，在革命队伍中流传着这么一首歌：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这首歌反映了当时的共产党游击队在复杂而艰难的形势下仍然坚持抗日的真实写照，同时也表明了我中华儿女决心抗战的坚定信念。由于敌人对我抗日游击队实行坚壁清野，制造无人区等隔离政策，这使得游击队在失去群众基础的情况下陷入十分被动的局面。缺枪，缺粮，缺药一度成为困扰游击队的三大难题。为了粉碎敌人的阴谋，游击队仍然坚持与日寇作不懈的斗争，并运用游击特有的战术狠狠打击了日寇的嚣张气焰。有效的鼓舞了士气，并激励了更多的有识之士加入了抗日的洪流之中，游击队的发展已呈星火燎原之势。但是，由于武器弹药的奇缺，游击队的战斗力受到严重制约，并很难发挥应有的的打击力度。尽管我地下党为此付出了艰辛的努力，但仍然满足不了游击队的需求。加之日寇对游击队的重重封锁，能够送到游击队的军需物资少的可怜。因此，游击队只能在敌人封锁以外的区域活动。而生活在敌占区的广大民众却在饱受日寇的种种凌辱与欺压。
　　郑家大少爷的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炭，这当然是陈指导员的调侃。此时，陈指导员与赵连长正在商议该如何“欢迎”郑家大少爷的到来。陈指导员认为，目前我们的人数勉强凑一个班，所以不能小觑了那帮乡丁游勇。不是说因为他们的人数比我们多而生胆怯，而是因为他们的枪支比我们的要好。如果艾忠没看错的话，我们这几支三八大盖和汉阳造是压不过他们的德国造步枪。还有，如果他们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看家狗，我们很有可能会被他们咬伤。所以，我们要智取。
　　赵连长在一旁问：“想必你已经胸有成竹了？”
　　陈指导员点头说：“我来白杨村的时候发现村外三里处有一处三道口，哪里很适合打伏击战。”
　　赵连长说：“该怎么打你来决定吧。”
　　陈指导员说好的，我就布置一下。你和二班长各带一队埋伏在三道口的两侧，带上铁皮桶和鞭炮，等我在他们屁股后面开枪之后，你们立即燃放鞭炮。这样一来，这群生耗子准会阵脚大乱。我们就分三路冲过去，来他个瓮中捉鳖。老赵，你看这主意怎么样？
　　赵连长说：“这主意好是好，我认为也把他们太当回事了。我记得打鬼子的时候还没见过你这样慎重呢！”
　　陈指导员说：“还不是被枪闹的。我警告你啊，仗打响以后别弄坏了枪。弄坏了一杆枪就罚你一顿酒，弄坏了两杆就罚你两顿。”
　　赵连长扮了个鬼脸说：“知道了，我一定把它们当作是我儿子一样看待。”
　　陈指导员“嗯”了一声说：“这还差不多，我先替宝贝们谢谢你了。”说罢，俩人相视开心的大笑起来。
　　战斗比人们想象的还要顺利，黄昏之时，不可一世的郑家大少爷带着十多个家丁闯入游击队的伏击圈。随着两声枪响，俩个走在最后面的家丁中枪倒地。紧接着是枪声大作（其实是鞭炮声），喊杀声冲天。平时在乡里作威作福惯了的家丁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他们屁滚尿流，丢下枪迅速作鸟兽散。郑家大少爷岂能阻止得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丁们四散奔逃。郑家大少爷长叹一声，提起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就在他准备扣动扳机的一刹那，他打了个寒颤。最终，他无力的垂下了握枪的手。他朝四下里看了看，然后猛地朝地下啐了一口，借着硝烟向西逃去。
　　三道口之战大获全胜。陈指导员喜滋滋的挨个拿着枪看，嘴里还不住的说：“意外收获，意外收获啊！”赵连长更是喜不自禁的说：“有了这些枪，咱们的加强排可就是名副其实的加强排了。”
　　陈指导员笑嘻嘻的问：“老赵，你说这顿酒该谁请呢？”
　　赵连长说：“这还用问，当然有你来请啊。”
　　陈指导员否定道：“不对吧，这酒应该有你来请才对吧。”
　　赵连长顿时提高嗓门：“老陈，又要耍赖是不是？”
　　陈指导员忍住笑说：“你看我象耍赖的人吗？我是有根据才说这样的话。”
　　赵连长问道：“什么根据，我倒要听听。”
　　陈指导员说：“你刚才不是说要把这些枪用在加强排吗？”
　　赵连长说：“是啊，那又怎么样？”
　　陈指导员说：“这就对了，加强排是你一手创立的，这里面有你的心血，所以，嘿嘿……”
　　赵连长忽然恍然大悟道：“好啊老陈，搞了半天你在钓鱼啊！不过，这加强排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哦！”
　　陈指导员用手一指说：“可你是一连之长啊！”
　　赵连长说：“别拿连长来说事，干明儿我把连长让你来当。”
　　陈指导员说：“你可不能当逃兵啊！”
　　赵连长顿时哭笑不得：“好，好，更大的帽子来了。得，不就是为了一顿酒吗？我请，我请还不成吗？”
　　陈指导员得意的笑了起来。
　　曹大在一旁问：“二班长，你们领导总是拿酒来赌输赢啊？”
　　小胡瞪了曹大一眼说：“别说话那么难听，什么赌不赌的，他们这是开玩笑。开心的时候开玩笑，不开心的时候也是这样取乐。说是请酒，他们只是过过嘴瘾。要说这酒啊，可是从没喝过一次。”
　　曹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陈指导员这时喊道：“二班长。”
　　“到！”
　　“跟我一起去接应一排长。”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