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隐杀(第七章)3
作品名称:隐杀 作者:墨笑 发布时间:2013-08-29 19:02:33 字数:3689
太平寨是一座山,位于磨盘山以北。海拔四百余米,兼有大小山峰十余座,山体相连,延绵百余里。在太平寨以西三十余里处有一座寺庙,叫清心寺,始建于清朝末年。因连年不断的战争,清心寺寂寥破败。然而在近几年里,清心寺不但得到了很好的修缮,而且香火也逐渐的旺盛起来。
据知情者说,寺庙修缮的费用都是出自郑守人的无偿捐献。郑守仁如此乐善好施,听说这与他虔诚向佛有关。还有知情人说,郑守仁在出资修缮寺庙的同时,还在寺庙不远处建造了一幢小别院。名义上是为了远道而来的香客有夜宿的场所,实际上是为了在源源不断的香客身上榨取更多的利益。郑守仁很会做生意,如此名利双收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这些事本来被郑守仁封的死死的,却不知被谁传的沸沸扬扬。郑守仁倒也沉的住气,他对村民说:人生不过百年,做点好事也是应该的。由此可见,郑守仁不愧为玩弄世故的老手,但他阴暗的一面又有谁知晓?
恰在此时,郑家河遭遇天灾,秋粮颗粒无收。一时间,郑家河村民是人心惶惶,如临大敌。郑守仁乘机放粮,并许诺说还本不计息,什么时候有粮什么时候还。为此,郑守仁又在名誉上大捞了一把,这给他在村子里奠定了良好的声望。殊不知,羊毛出在羊身上。吃的本是自家的粮,还要感激说是别人的恩赐。这就是人,既可怕又可怜的动物。
关于这些信息,艾忠仅用几种小物件便从那村妇口中全面得知,艾忠当时想,假如天下有钱人都这么算计穷苦百姓,那他们还有翻身之日吗?再假如,就算杀了郑守仁和章发奎之流,那么,天低下还有那么多的郑守仁,章发奎何日才能清除干净?想到这里,艾忠的心里沉甸甸的。
从镇子出发到太平寨有六十余里的路程,艾忠一行人披星夜戴月于第二天拂晓赶到太平寨。稍作休息后,艾忠便和二班长小胡扮作香客进入清心寺。
清心寺果然香火鼎盛,香客也是络绎不绝。上了香,拜完了佛,艾忠便找到主持方丈,要求在寺内留宿一晚。方丈上下打量了艾忠几眼,说:“阿弥陀佛,想必这位施主是远道而来不知敝寺的情况。实不相瞒,敝寺因僧侣众多,已无剩余斋房供施主居住,还望俩位施主多多体谅。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艾忠顿时露出非常失望的表情。
小胡在一旁说:“少爷,既然这里没有地方住,那我们还是趁早下山去吧。”
艾忠无可奈何的说:“只好如此了。我看时间尚早,先到山上看看风景再回去吧。”说完,便向庙外走去。
方丈这时说:“施主请留步。”
艾忠回过身问:“方丈有何指教?”
方丈说:“看二位施主是为游山玩水而来,老衲就给你们推荐一所去处。”
艾忠不动声色的问:“离此远吗?”
方丈说:“不远,不远。出门向东一杯茶的时间就到。”
艾忠说谢方丈指点,便走出寺庙。小胡嘀咕说:“这方丈也真是的,指条道也要带禅机。”艾忠问怎么了?小胡说:“什么叫一杯水的时间?一杯水立马喝也是喝,一天两天也是喝。如果照他这种说法,这路岂不成了一根橡皮筋?”
艾忠笑着说:“千万不要去研究出家人说的话,否则,你就有出家的念头。”
小胡说没那么严重吧?艾忠说:“反正我已提醒过你。有些事或有些话千万不要太计较,吃亏的还是自己。”
小胡说:“说说而已。”
艾忠点点头,忽而又问:“刚才你怎么想到那样叫我?”
小胡说:“这不是在执行任务吗?我总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喊你排长吧?那不是明着告诉方丈我们是来抓人的吗?那岂不又要方丈念半天的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艾忠小道:“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临场发挥嘛!不过,在连队里可不能那样喊我啊。”
小胡说:“那是自然,再说部队也不允许这么称呼啊!”
艾忠赞许的点点头。小胡问道:“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艾忠说:“你先回太平镇,告诉战士们作好战斗准备。”小胡不屑的说:“一个土财主还能翻过天去?”艾忠严肃的说:“不能小看了郑守仁,他可养了一帮家丁,很有可能还有枪械,马虎不得啊!”小胡说:“好吧,那你呢?”艾忠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先去探探虚实,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不得轻举妄动。”
小胡说我明白,你可要小心啊!
太平山庄是郑守仁为小别院取的庄名。在庄院没建成之前,郑守仁一直为一件事烦恼着,恐惧着。
郑守仁是有着远大眼光的人。他熟读古代史记,从历朝历代的荣辱兴衰,乾坤变更中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人在生前作恶亦善也好,道行逆施也罢,富贵福寿不过百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若是生前能做到半夜敲门心不惊,白日里走路坦坦然,为大莫福焉矣!
正所谓一失足变千古恨,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他本可守着祖宗传下来的基业继续发扬光大,并致力维护家族兴旺,做到善始善终。然而,他把路走歪了。
不排除章发奎的怂恿与引诱,关键是他对金钱的欲望使他滑入罪恶的泥潭。作恶后的日日夜夜,让他如履薄冰。他深知一个道理:多行不义必自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己的恶行迟早一天会被揭穿。对此,他深信不疑。
如今,他现在考虑的不是自己如何善终的问题。恶是自己一个人惹出来的,与郑氏家族,妻儿无关。但事已至此,他得为亲人们留条后路了。于是,他趁天灾之际开仓放粮。他这样做无非是想在人前人后留下好的印象,也当是给亲人们留条后路吧。郑守仁认为这样做很值得。
放粮的消息迅速传播,章发奎来了。郑守人知道他来一定没什么好事。果然,章发奎是来引诱郑守仁投靠日本鬼子。郑守仁一口拒绝,他说不能一错再错,更不能背叛列祖列宗去当日本鬼子的汉奸。
章发奎恼羞成怒,他威胁说,你别出心裁搞放粮我管不了,但你上了这条船再想下去就由不得你了。郑守仁如坐针毡,苦想对策而无果。秋收之后,一张告示贴到了郑家河,郑守仁顿时如临深渊。
此时,在太平山庄的一间卧室里,郑守仁的妻子已哭成了个泪人儿。因为他的丈夫作出了一项令她肝肠寸断的决定,丈夫要主动找游击队投案自首。郑守仁说:“但愿能用我的死换来一家老小的平安。”
郑家大少爷极力阻拦,他说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干吗这么早下结论。
郑守仁说:“你哪里知道游击队的厉害,死在他们手上的人不知有多少呢!”
郑少爷不屑一顾的说:“游击队我也听说过,也只是普通人而已,难道有三头六臂不成?再说了,我们还有十几条枪呢,还怕他们什么?”
郑守仁说:“有枪你以为是好事?这让人家感到是一种威胁,所以会想方设法灭了你。我当初就不该买什么枪,防什么山匪。这下好了,说不定成了游击队灭我们的把柄。我已经想好了,立即遣散家丁,交出枪支,这样或许有条活路。”
郑家少爷一下跪在地上,说:“父亲,您难道就愿意眼睁睁看着我们郑家的产业毁于一旦?”
郑守仁长叹一声:“我当然不愿意,但我有什么办法。游击队已经抓住了章东家,他肯定会供出我来。唉!一失足酿千古恨。我当时怎么那么糊涂上了姓章的贼船,这是我自己找死啊!”
郑少爷说:“父亲,您不必灰心,我们还有一搏的机会。”
郑守仁问什么机会?
郑少爷说:“我们可以请山匪来帮忙。”
郑守仁斥责道:“胡扯,老虎还没来,你倒要请狼进屋了。山匪是那么好请的吗?就是请来了能保证他们不节外生枝?不行,想都别想。”
郑少爷忽地站起来说:“这不行,那不行,难道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父亲,您别管,这事有我来应付。”说完气冲冲的出去了。
郑守仁颓丧之极,好半天才说:“老伴啊!你都看到了,这老大一向不识时务。看来,我们郑家难逃这一劫了。”
郑太太闻言有哭了起来。郑守仁说:“别哭了,你赶紧带上小儿和闺女回你娘家去避一避。”郑太太固执的说:“不,要走一起走。”郑守仁生气的说:“你怎么也不识时务?枪子是不长眼睛的。带上家里所有的钱,如果你娘家也不能呆了,你能跑多远就跑多远。照顾好孩子们,一定要保住郑家的血脉。”
郑太太问:“你决定跟游击队打了?”
郑守仁又叹了口气说:“我哪愿意啊!那十几个家丁只听大儿子的话,我如今成了个摆设了。”
夫妻俩抱头痛哭。
正当郑守仁痛心疾首时,管家慌慌张张跑进来说:“老爷,不好了,大少爷带着家丁出去了。”
郑守仁心口一紧,忙问干什么去了?
管家说:“不知道,问少爷他没说。不过,我看他们都带着枪出去的,看他们气势不是象打猎啊。”
郑守仁一跺脚说:“完了,完了。这个混帐东西,不知死活。快,你快带人把他给我叫回来。不,捆,捆回来。”
管家一愣,说:“捆?老爷,这样不好吧?”
郑守仁火上眉头:“有什么不行的,就说是我的意思,开去,多带几个人。”
管家不敢再问,忙带着一帮人追出去了。
郑太太在一旁问:“儿子想干吗?”
郑守仁气极败坏的说:“还能干什么,这个不知天厚的东西,他一定去找游击队去了,唉!”
郑太太一下瘫坐在床上。
艾忠是绕后山来到太平山庄,他是想在未战之前做到万无一失。不承想走到半道就遭遇一帮手持钢枪的人。艾忠急忙闪身回避,只听得有一人边走边喊:“弟兄们,天黑之前一定要赶到白杨村,事成了每人赏五块现大洋。”
艾忠一听说白杨村,心中不禁一颤。难道这帮人是冲游击队去的?艾忠不敢怠慢,思虑再三,他决定先回太平镇。回到镇上,艾忠立即召集全班战士,把他刚在太平山庄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小胡着急的说:“如果真是那样,连长和政委就危险了。”艾忠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胡,你马上带人赶回白杨村。记住,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也要赶在那帮人之前赶到白杨村。战士们,连长和政委的安全就靠你们了。”
小胡问:“这里怎么办?”
艾忠说:“我留下来负责抓捕郑守仁,不能再耽搁了,你们马上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