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隐杀（第七章）２

　　抗战时期，在鄂东北广袤地区，有数不清的地主富农，乡绅恶霸。他们始终奉行资本注意理论，对资产私有，耕地私有有着根深蒂固的观念。因此，他们对众多的贫下中农及生活在社会最低层的人民实行长期压迫与剥削。不仅如此，他们为了保全和巩固各自的资产，不惜暗中勾结，投靠日本，并昧着良心欺压百姓，鱼肉乡邻。为了打击那些社会败类，鄂东游击队专门组建了一支惩奸除恶小分队。当时的队长叫汪立波，一提起他，无论是恶霸地主，还是汉奸特务，都会谈“汪”色变。凡是上了汪立波死亡档案的不法分子，无论他们用什么办法都逃不过汪立波的追杀。这是一段真实的故事，虽事隔六十余年，关于汪立波的种种故事至今还在流传……
　　章东家和胡当家的落网只是一个代表，而潜伏在群众当中的汉奸走狗绝不在少数。这当然也是艾忠的个人想法，因事关重大，为了稳妥起见，艾忠决定与曹大一同前往。陈指导员说不行，说好了让你养伤，怎么能这样言而无信。
　　艾忠说：“指导员，我并没答应你什么啊。”
　　陈指导员说：“艾忠你别跟我耍赖啊，先养好伤再说。”
　　艾忠不屑一顾的说：“指导员您还真把这伤当回事啊！想当初刚拉练的时候，一双脚磨得惨不忍睹，我还不是照样扛枪走路。”
　　陈指导员说：“别跟我打嘴巴官司，说什么我也不会答应你，要去也轮不上你。再说了，我也不能让你带伤学习，让兄弟部队知道了，还以为我在虐待战士呢。”
　　艾忠一听急了，他把陈指导员拉到一旁问：“指导员，我对章家太太多少有些了解，让我去请她，希望会大一些。”
　　陈指导员白了他一眼问：“跟别人没见一面，你了解她什么？”
　　艾忠似乎被问住了，他想了想说：“章家太太一定是一个心高气傲，自尊心很强，嫉恶如仇的女人。”
　　陈指导员问：“这与请她有什么关系？”
　　艾忠还不死心，他努力解释说：“章家太太为什么要出走？我想这与她嫉恶如仇的性格有关。这样的女人很少见，我想会她一会。还有，章东家三番五次接她回家她就是不回，我想她是实在无法忍受她丈夫的所作所为。她曾经提醒曹大哥离开章家，想必她对这个家完全死了心。不过，如果让她来检举自己的丈夫，这恐怕有失她的自尊心。所以请她来有一定的难度，让曹大哥一人去恐怕请不来。”
　　陈指导员问：“你去就请的来？”
　　艾忠说：“我也没有这个把握，但我必须去一趟。”
　　陈指导员笑了，他说：“我说艾忠，你掌握人的心理还蛮有一套的嘛。你能把一个素没谋面的人想得如此透彻，可谓是用心良苦！若不让你去，你肯定会说我不近人情了。也好，要去也行，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艾忠点点头，说我听着呢，指导员您说。
　　陈指导员说：“章太太能来更好，不来切不可强求。听明白了？”
　　艾忠说：“这个不用指导员交待，我知道该怎么做。”
　　
　　几经周折，艾忠随曹大总算找到了章太太的娘家。在相见的那一刻，曹大忍不住眼圈发红，声音哽咽：“太太，可见着你了。”不曾想章太太说：“曹大，你不该把生人带到我这儿来。”
　　章太太所指的生人当然是艾忠了。曹大当时一愣，胀红了脸不知说什么好。
　　艾忠笑道：“我大哥常提起您，说你是好人，早就想见见我大哥的恩人。今天来，可能是有些冒昧，但我决没有恶意。”
　　曹大也在一旁说：“是啊太太，我和我兄弟特意来接你回家。”
　　章太太似乎有些不高兴，她说：“曹大，别跟我提家这个字眼。”
　　曹大又闹了个大红脸，心说请她回家八成没戏了。他为难的看着艾忠，意思是说：人家一下把门关死了，怎么办？
　　艾忠心里也没个谱，不过人既然来了，总得说些什么吧，说不定能有意外的收获呢！这么想时，艾忠的语气显的更诚恳了：“章太太，说心里话，我非常敬佩您的为人，是非分的清。关于你丈夫的事想必您已经知道了，他这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我也知道，您也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但事情已经不可避免的发生了。章太太，您也不必为此而伤心。”
　　章太太说：“谢谢这位兄弟这么看的起我。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是什么章太太，也没有什么值得伤心。”
　　艾忠笑笑了说：“您的心情我理解……”
　　章太太打断说：“你不理解！这位兄弟，不要怪我失了礼貌，如果没别的事，我要休息了，我太累了。”
　　艾忠苦笑，点点头说：“对不起，打扰您休息了。大哥，我们走。”
　　曹大顿时沮丧之极，他看了看章太太，叹了口气，然后缓缓转身。章太太这时说：“曹大，你先等一会。”曹大转过身问：“太太有什么吩咐吗？”章太太说：“知道你们迟早会来，所以我写了些东西。很多事我也想穿了，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不过，有些事想放都放不下。那就是不能让那些畜牲再害人了。这位兄弟，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支持你们。”
　　艾忠顿时百感交集。
　　艾忠不虚此行，他成功的从章太太手中取得了章东家近一年多来所犯下的作恶证据。仅在抗战前，章东家使用卑鄙而巧妙的手段从雇农手中获得的钱财和粮食就让人触目惊心。而这些赃物都被章东家偷偷储藏在镇上一处秘密地点。更重要的是，章太太还道出了丈夫的发家史。
　　章东家原名章发奎，二十七岁就离开他那个破落的家族远涉他乡。为了实现自己的发财梦想，章发奎加入了一个黑社会组织，干起杀人越祸，绑票人质，贩卖鸦片的勾当来。但好景不长，这个黑社会组织因分赃不匀发生了火拼。而章发奎在那次火拼中侥幸全身而退，并携带多年来疯狂收敛的钱财偷偷潜回家乡。为掩盖自己犯罪的历史，他一人演起明善暗恶的双簧戏来。
　　人性有两面：一是天生就有的本性，一种是潜意识的存在。章发奎回到故乡后却依然改变不了狗吃屎的本性。仿佛不作恶就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
　　老天爷也有睁眼的时候，章发奎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秘密却在一次次梦呓时被妻子无心得知。而章发奎对自己的失态浑然不知。
　　章太太做梦也没想到，丈夫竟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狼。于是，身心惧焚的章太太毅然舍弃这养尊处优的富贵生活，离开了肮脏的章家大院。
　　章太太的检举信足足写了十几页。由此，艾忠心中的疑团赫然明朗。曹大在一旁听的是瞠目结舌，一脑子的假如让他战栗不已。赵连长愤怒的说：“如此人渣真是丧尽天良，杀他一百遍也难抵消他所犯下的罪行。此等人不除，天理何存？”
　　陈指导员说：“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得赶紧将郑守仁抓捕归案。”
　　曹大这时冷不丁的说了一句：“那告示贴的到处都是，想必郑守仁也看过。难道他会在家里等着我们去抓？”一句话说的众人是面面相觑。
　　陈指导员说：“老曹分析的有道理，事不宜迟，艾忠，你再辛苦一趟，无论如何也要把人抓回来。”
　　艾忠说：“指导员这次是派对了，郑家河我去过，路熟。”
　　曹大在一旁要求说：“兄弟，我也去。”
　　艾忠阻拦说：“大哥这次就不要去了，花大嫂刚入土，她家的老人和孩子正需要人来照看。大哥，你说呢？”
　　曹大说：“兄弟的话我懂。我去弄些吃的给孩子们送去，你也早回啊！”
　　艾忠应了声就带着二班的战士出发。望着艾忠远去的背影，赵连长说：“好你个艾忠，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曹大吃惊的问：“赵连长，这是为什么啊？”
　　陈指导员也是一愣，他不解的看了眼赵连长，见他正对自己递眼色，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于是他对曹大严肃的说：“当然。不过，他幸亏犯的不是什么大事，否则啊，他这次可要受大处分了。”
　　曹大一听急了，他说指导员！您可千万别处分我兄弟，他可个是好人啊！
　　赵连长说：“既然老曹讲情，我就暂且饶了你兄弟。老陈啊，你看如何？”
　　陈指导员说：“好啊，那就看在老曹的面子上饶了他。”说完，他和赵连长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曹大见状，嘴里嘟囔说：“看你们笑成这个样子，莫不是又拿我开心吧？”
　　俩人笑的更欢了。
　　
　　正如曹大所料，郑守仁果然嗅到气味后逃之夭夭了。
　　在抓捕章发奎的时候，白杨村有很多村民不理解，他们不相信章东家是那种人。甚至还有村民找上门来责问艾忠，说你们游击队是不是搞错了，章东家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艾忠就耐心的向村民们解释，并例举种种铁的证据后方才平息了一场不必要的冲突。因有前车之鉴，艾忠这次是悄悄进入郑家河。如今郑守仁已经潜逃，关于他的去向艾忠是两眼一抹黑。艾忠当时认为，郑守仁与章发奎有着同样迷惑群众的伎俩和手段，若想从村民嘴里得到郑守仁的去向恐怕是件难事。为了不惊动郑家河的村民，艾忠又把战士们悄悄带出村子，化装隐蔽在一个镇子里。然后，艾忠独自一人乔扮成一个货郎再次来到郑家河。经过一番暗访，艾忠终于在一个农妇口中得知郑守仁最可能去的地方——太平寨的清心寺。
　　艾忠不敢怠慢，马上组织战士向太平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