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隐杀（第六章）３

　　曹大无意窥知章东家的肮脏行径，心中不免焦急万分。兄弟身陷囹圄，花寡妇也危在旦夕；曹大着个恼啊！怎么这一茬茬要命的事都碰到一起了？在那一刻，曹大几乎要破门而入去救艾忠。但自己势单力薄，怎么能对付这两个如狼似虎的家伙？思虑再三，曹大只得暂时隐忍，只待夜深人静之时再来救人。主意拿定，曹大急匆匆往花寡妇家里赶。他想赶在胡当家下手之前告知花寡妇赶紧躲一躲，然而，迟了！胡当家已先他一步偷偷绑架了花寡妇，破旧的房子里只剩下一个正在嚎啕大哭的孩子。曹大的心顿时凉了半截，看来，花寡妇凶多吉少了。曹货郎死后，花寡妇为保全性命只得装疯。因此，家境一日不如一日，基本上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若不是曹大经常暗中相助，恐怕她娘儿俩早就饿死了。如今，花寡妇下落不明，生死难卜，她的孩子怎么办？权衡再三，曹大只得将孩子暂时寄养在一位老乡家里，等救出艾忠后再从长计议。这一晚，曹大完全没有合眼，好不容易等到夜深人静，他这才悄悄靠近柴房……
　　曹大撬窗而入，望着艾忠满身的伤痕，曹大心疼的差点掉下泪来。当他要为艾忠解开绳索的时候，却意外的遭到艾忠的阻拦。
　　艾忠说：“大哥，你现在还不能这么做。”曹大闻言大吃一惊，他问道：“兄弟你说什么胡话，不解开绳索你怎么出去，难道你就在这里等死？”
　　艾忠用微弱的口气说：“大哥，你听我说。如果我这一走，肯定会打草惊蛇。到那时，我们的计划会全部落空，我的任务也无法完成。”
　　曹大惊讶睁大眼睛问：“计划？任务？我说兄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艾忠歉意一笑，说：“曹大哥，你要相信我，我绝不是坏人。如果我能活着出去，我会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你。”
　　曹大当时就急了，他说：“我相信你是好人，但现在你必须跟我走，不然你会没命的，快，我来解绳走……”
　　艾忠又阻止，说：“大哥你放心，在鬼子没来之前，他们暂时不会把我怎么样。”曹大劝说道：“等鬼子来了就晚了，还是先出去再说吧。”这回轮到艾忠着急了，他说你不能在这里久呆，他们随时会来，你还是赶紧离开吧。曹大哪里肯走，上前就要为艾忠解绳索。艾忠压低声音，近乎哀求的说：“大哥，你听我说完，大哥——”
　　曹大无奈，只得住手。
　　艾忠说：“大哥的心情我理解，但如果不借机除掉这两个坏蛋，以后不知有多少人还会受到他们的祸害。”曹大有些沮丧的说：“你现在都这个样子了，怎么去对付他们？”艾忠安慰道：“暂时的，大哥不必为我担心。”曹大说：“不担心是假的，你打算怎么办？”艾忠说：“大哥，你能不能帮我办件事？”曹大说：“都什么时候了，有事快说吧，不要说帮不帮这种话。”艾忠说：“这件事有风险，大哥你要有思想准备。”曹大问：“你是不是让我去搬救兵？”艾忠点点头，问：“赵家棚你知道怎么走吗？”曹大说知道，我还去过好几次呢。艾忠说：“那太好了，我想让你去找一个人，你只须告诉他这里的情况，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曹大说：“这个不难，我怎么做才能让对方相信我呢？还有，我又怎样才能找到他？”
　　艾忠交代说：“赵家湖西边有一排鱼棚，找一家有两棵梧桐树的那家。记住，先看看右边梧桐树上有没有挂鱼网，有的话就是安全的。如果两棵树上同时挂有鱼网，就证明主人在家。过去后先敲三下门，如果没有反应，再敲五下，就一定有人来开门。那人会问你，这么晚还买鱼吗？你就说不是买鱼，路过讨碗水喝。那人会说湖里的水不干净，还是来杯开水吧。你就说一杯不够，麻烦来三杯吧。大哥，这就算接上头了。如果对话有误，你赶紧离开。大哥，你都记住了吗？”曹大说都记住了，我现在就动身。艾忠最后特别交待，镇上有鬼子的据点，要他小心夜间巡逻队。
　　曹大谨遵艾忠的嘱托，摸着黑就上路了。曹大的家乡与赵棚镇相隔有四十多里的路程，这之间除了要翻过三座大山，还要越过有数不清的丘陵和沟壑。大白天行走就很困难，到了夜间，伸手不见五指，行走就越发地艰难了。好在曹大是吃苦人出身，路虽然难行，但他还吃得消。一路踉跄，四十多里山路还没走到一半，天就破晓了。
　　这还是曹大第一次走这么远夜路，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一路上他提心吊胆，左顾右盼。他倒不是担心碰上什么野兽，他手里的一把削竹快刀足可为自己壮胆。他所担心的若是不小心摔进暗沟或是碰上什么坏人，那就要坏大事了。世道不太平，沿途经常有山匪和强盗出没。就在前不久，同村的一位乡亲去赵棚串亲戚，回家的时候迷了路，糊里糊涂钻进山匪的老窝。结果被绑了票，最后用五十块大洋才将人赎了回来。曹大担心的就是这事，如果真的碰到山匪，那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一路上他只顾小心脚下的路和周围的动静，行程速度自然慢了许多。估计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路程。曹大喘着粗气向前迈进，忽然间想起在临走时艾忠交待他的话，步伐一下拉大拉快了。艾忠对他说：估计明天乡亲们就要下镰割稻谷了，鬼子有可能在这个时候抢粮。消息不能耽搁，耽搁了乡亲们又要遭殃了。大哥，你能走多快就走多快。
　　人怕什么就来什么，就在曹大经过一大片竹林准备绕道避开前面的村庄时，就觉察身后有不小的动静。曹大的头一下就大了。他壮着胆子回过身去，却并没发现有什么动静。曹大愣了片刻，然后自嘲的笑了，心说一阵风也能吓着人，真够可笑的。然而，当他回转身来准备赶路时，他顿时惊呆了。
　　两个端枪的大汉正虎视耽耽站在他面前。曹大心说坏了，碰着山匪了。曹大突然心一横，手里的篾刀捏的更紧了。决不能坐以待毙，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入山匪之手。这么一想，曹大心中反倒坦然了。他一边思索着如何脱身，一边用眼睛搜寻四周的动静，他在寻找可以逃脱的路线……
　　曹大碰到的并不是什么山匪，而是盘山新四军游击队派出的一支活动小分队。领队的正是王连举，他们的任务就是随时接应可能出现的异常情况。这是陈政委和赵连长反复思考慎重讨论后的结果。王连举不知从哪里得到这消息，他到连部自告奋勇请命前往，被赵连长一口拒绝了。王连举明白为什么遭到拒绝，起因当然是为了割被子的事。那天王连举倒也真诚，他说他以前的作为是错误的，所以一直希望有立功赎罪的机会。赵连长一听他又提起此事，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不但没有答应王连举的要求，还把王连举狠狠训斥了一顿。最后还是陈指导员从中劝解，他说王连举能知错就改就说明他进步了，就给他一次机会吧，并说不要因为他一次的错误就否定他的思想与能力。赵连长虽然脾气有些暴躁，但每每遇到陈指导员一通说教，气立马就消了。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赵连长无奈，最终同意了。
　　曹大自然不知道他们的来路，见有人拦他的路，第一念头就想到了跑。对方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抖了抖手中的枪警告说：“别想歪点子，子弹可是没长眼睛的。”说着就要上前挟持。
　　曹大岂肯就范，他举起篾刀，挥舞了几下说：“你们别过来，我身上没有钱，只有这把刀，这刀可锋利着呢。”
　　这两个游击队员是王连举安排的暗哨，目的是监视路过的可疑行人。曹大刚收入他们的视线时候，俩人还在讨论曹大是好人还是坏人。最后一致认为，不管是什么人，试探试探再说。其中一个战士说：“老乡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只是向你打听一下路。”
　　曹大冷冷一笑说：“问路？有端着枪向别人问路的吗？你们这群山匪，我早就说过，我没钱，你们就让我过去吧。”
　　“山匪？”两个战士哈哈一笑，说：“老乡，我看你才是山匪吧。”
　　又一个战士不耐烦的说：“别跟他罗嗦了，看他不是什么好鸟，干脆抓起来算了。”
　　曹大一听急了，他突然把篾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大声喊道：“你们别过来啊，过来就死给你们看。”
　　对方显然被曹大的突然举动搞懵了，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曹大突然用恳求的口吻说道：“两位好汉，我与你们近日无怨，远日无仇。求你俩放过我吧，我一辈子会记住你们的大恩大德……”
　　两名战士开始犹豫了。曹大见状，忽然甩开膀子就要跑。却不料从他身后突然又闪出两个人，等曹大发觉时已经晚了。曹大当时被绑了个结结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