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隐杀(第四章)2
作品名称:隐杀 作者:墨笑 发布时间:2013-07-05 21:01:43 字数:3287
两天后,暴风雪终于停了下来。乡村的雪景美,原野与村庄被雪连为一体,白茫茫一片。往往这个时候,玩雪的孩子特别多。孩子们玩雪没章程,在自家门口玩的是大人管得紧,野一些的孩子就玩的比较远。小翠虽说是女孩子,那股野劲一点不比男孩子差。本来在自家门口有张妈看着,却不料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张妈急了,就跑到雪野去找。雪深,走路很困难,张妈就是弄不明白,高出积雪没多少的小孩子是怎么在雪地里行走的!当张妈气喘吁吁爬过一道丘陵,老远就看见一群孩子在一口池塘里玩滑冰。张妈当时就吓的变了脸,她连滚带爬将小翠喊回岸来。她说小祖宗,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小翠倒是没事般用手一指,说张妈您看,那么多人是干啥的呀?张妈抬头一看,脸色大变,她二话没说抱起小翠就往回跑。
原来是日本鬼子来了,他们挨村过户冲那三个孩子而来。就象是这场毫无征兆的大雪,南湾村全体村民都被堵在家里。所幸的是,鬼子并没开杀戒,但毫无节制的打人。鬼子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艾忠就是那三个孩子的老师,这真是件幸事。艾日豪也因此逃过了这场劫难,但他心里还是象针扎一样难受,因为不少村民因此被揍的鼻青脸肿。谁都知道艾东家有三个陌生的孩子,他们这是为了艾日豪全家受罪呢!打得最惨是本村甲长,他挨打的原因就是没有好好配合鬼子搜人。也许鬼子的确没心思杀人,只是用枪托和拳脚发泄一通后就走了。鬼子走后,艾日豪跪在雪地里给全村的乡亲磕了三个响头。
石马镇秘密交通站被毁并非偶然,自从潜伏妓院的汉奸被游击队处决以后,日本人情报部门就开始怀疑白先生了。在田上秀夫的直接干涉下,日军宪兵队对白先生进行了真假测试。他们当着白先生的面枪杀了一批被俘的新四军游击队员,当剩下最后一名的时候,田上秀夫将手枪递给白先生。白先生知道,自已经暴露了。于是,他突然将枪口对准田上秀夫,他要在临死之前亲手杀掉德安府日军最高统帅。然而,当他扣动扳机之后,白先生差点崩溃,原来手枪里根本没有子弹。白先生被捕后,鬼子对他严刑逼供,百般折磨,终未使白先生屈服。白先生被捕的消息很快传到石马镇,乐太太情急之下决定劫狱。周先生再三劝说,乐太太才答应从长计议。在乐太太全力营救白先生的同时,日军已经开始对石马镇下手了。作为白先生的直属亲属,乐太太当然也被列为重要嫌疑。乐太太当然明白面对的危险,但她绝对没有想到鬼子的行动速度超乎她的意料之外。当她正在处理剩下的文件时,鬼子已悄悄包围了乐府。在鬼子多于自己十数倍的围攻下,交通站全体同志壮烈牺牲,乐太太也重伤被俘。宪兵队用同样的手段对乐太太实施逼供,殊不知,乐太太早已抱定必死的决心。田上秀夫知道再这样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最后决定将白先生夫妇杀害在府河的老虎滩。白先生夫妇牺牲后,日军情报部门依然没有放弃斩草除根的政策,他们要找出那三个孩子……
艾日豪也在担惊受怕中迎来除夕夜,艾忠不知从哪里赶回来吃了顿年夜饭。艾日豪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不敢说。这不说明他怕儿子,大年三十图的是个吉利。他脾气不好,儿子更倔,一开口必有一场父子舌战。那不叫过年,简直叫过劫(节)。艾日豪也是不同事理的人,他认为儿子肯回来吃顿团圆饭这就说明他还记得这个家,记得他这个老子。望着儿子一言不发的吃着饭,他觉得有必要关心一下孩子的事,于是便问那几个孩子都还好吧?艾忠只是点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艾日豪还不死心,他又问孩子们现在在哪?艾忠只说很安全,只字不提孩子们的下落。艾日豪自觉没趣,也不再问什么,便一声不响喝起闷酒来。
这时,只见艾忠站起身来双手捧起酒杯说:“爹,儿子敬您一杯,祝您新年健康长寿!”说完一仰脖全干了,不成想被酒噎的咳嗽不止。小翠在一旁乐的“咯咯”直笑。艾忠假装生气的捏了下小翠的鼻子说:“还笑!翠儿,想不想要新年礼物啊?”小翠高兴地从椅子上蹦了下来,一把楸住艾忠的衣襟嚷道:“我要,哥,什么礼物啊?”艾忠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只洋娃娃,问道:“看,这像不像小翠啊?”小翠接过洋娃娃兴高采烈的说:“像,谢谢哥!”
艾日豪在心里吁了一口气,总算有过年的味道了!他从衣袋里掏出用红纸包起的现大洋,分别放在儿子和女儿面前,说:“忠儿,翠儿,过年了,这是爹的一点心意。”
小翠笑眯眯用一双小手捧在怀里,艾忠却将大洋轻轻一推说:“爹,我不能要。”艾日豪还以为儿子跟他在客气,便说:“一家人还装什么装,这是年三十老人给孩子的压岁钱,图的是吉利。”
艾忠诚恳的说:“爹,您老辛苦了一年,这钱就留给你买些补品吧。”
艾日豪语气加重道:“怎么这么多话,我让你收下你就收下。一个大小伙子手里没钱,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别说了,赶紧收起来,图个吉利。”
艾忠无奈,只得收下。吃完年饭就是守岁,艾忠借口说很累上床休息了。小翠不到下半夜就趴在父亲的怀里睡着了。艾日豪大睁着两眼空坐在那里,心里不是滋味。
大年初一,村民们都纷纷到老东家拜年。艾日豪想让儿子回拜,当他推开儿子的房门一看,哪里还有人影!艾日豪愣在当场,然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大年初二,外甥儿天定给舅舅拜年。天定给舅舅作了几个揖,又说了几句好听的话,最后说与朋友有约,饭都没吃就走了。
艾日豪嘴上不说,心里早就明白了八九分,外甥一定是怕我问起他表哥的事。艾日豪知道,儿子不归家极有可能就在他姑妈家。
大年初三,初四,艾日豪哪儿也没去,就一个人呆在家里喝闷酒。弟媳几次叫他过去吃顿饭,艾日豪说一个人想静静。
大年初五,从县城走亲戚的村民回来说,昨天鬼子在老虎滩枪杀了一男一女。女的就是镇上豪宅的阔太太,男的是她丈夫。村民们都说,鬼子在大过年杀人,这是逆天而行,日子准长不了。
艾日豪听到这个消息后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他在心里想,如果忠儿知道这一消息他能受得了吗?
乡下人讲究的是年小月半大,意思是说一年之中正月十五是最重要的一天。这一天是请灶王爷下凡的日子,也是远嫁他方老少闺女回娘家省亲的日子。想不到初八这天艾日豪的姐夫吕坤赶着马车就来了。一进门吕坤就嚷道:“日豪啊!快去了看看你的忠儿吧。”
艾日豪一听心里不免一惊,也顾不上客套忙问忠儿怎么了?吕坤一把拉起老舅,说:“别喝了,我们边走边说。”
刚出了门没多远,吕坤就埋怨开了。他说:“日豪啊!我说你这个老子是怎么当的?大过年的孩子都不愿意回家。唉!我看你这爹当的够差劲!”
姐夫训舅子是正常的事,艾日豪嘴上虽没反驳,心里却委屈的不得了。他在心里说:你们一个个谁知道我的苦衷啊!
吕坤见老舅没言语,于是便叙述起来:“腊月二十四小年,忠儿突然带着三个孩子来到我家。那天的风雪凶巴巴的,几个孩子冻的快不行了。我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忠儿说是受朋友之托保护这几个孩子,还说在家里不能呆了,只好跑到姑父姑妈家里来……”
艾日豪没好气的打断姐夫的话头说:“我又没撵他,这混小子。”
吕坤点点头:“忠儿也是这么说,他说主要考虑到我们这儿安全,不会被日本人发现。一听忠儿这么说,我们不敢再问下去了。想想这年头有几个中国人敢跟日本人较劲?日豪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忠儿惹什么祸了?”
艾日豪憋着一肚子的火叙说了事情的原委。
吕坤顿时惊讶不已。他愣了半天接着又讲述起来:“腊月二十九那天,不知道忠儿从哪里带回两个陌生男人,他们在外面谈了好长时间,又是搂又是抱的。我还看见忠儿在抹眼泪,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流泪呢!”
艾日豪嘀咕说:“还真少见,就是他母亲死时也没见他流过泪。”
吕坤摇头叹息道:“自从那两人把孩子带走以后,忠儿就象掉了魂似地。三十那天,我和你姐姐劝他回去吃顿团圆饭,没想到第二天他又跑到我家来了。我当时就有些气,就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忠儿当时一句话说的你姐直掉泪……”
艾日豪又打断姐夫的话头问:“他说什么话了?”
吕坤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老舅,然后说:“忠儿说他没地方呆了,只能跑到我们这儿来避一避。日豪啊!我当时就想过来问问你,忠儿已经受到失学的打击,你为什么还要逼他呢?”
艾日豪忍不住大声嚷道:“我哪里逼他了?我怎么逼他了?”吕坤被老舅的大嗓门吓了一跳,他只好息事宁人的说:“好好好,我不跟你争论,你自己去看看忠儿吧。自从大年初四去了趟县城,回来就不吃不喝,我来时他还躺在床上,真是中邪了!”
艾日豪自言自语道:“是中邪了,是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