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隐杀（第三章）７

　　
　　听完艾日豪的讲述，众人都感到事态的严重性。他们一个个紧锁眉头，心急如焚。尤其是艾忠，他当时就要去找那几名伪军理论，被周先生阻止了。周先生说：“做事不能太莽撞，不然使事情变得更糟。”
　　乐姐也在一旁劝解道：“青如，周先生说的没错，我们先摸清对方的意图才好下手。如果都象你这样不加思索的蛮干，吃亏的只有自己。”
　　艾忠也觉得自己过于冲动，于是便问这事该怎么办？
　　艾日豪在一旁说：“忠儿啊！这事就交给乐太太和周先生去处理吧，他们见多识广，我放心。”
　　乐姐安慰说：“艾老先生您也别着急，事情终有解决的办法。青如，好好陪你父亲。”说完又冲周先生招了招手。
　　周先生会意，便跟了过去。
　　乐姐问：“老周，不知你发现没有，这是明显的敲诈。”
　　周先生点点头说：“我也想到是敲诈。”
　　乐姐说：“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听听。”
　　“好。”周先生分析道：“第一，敌人往往遇到这样的情况总会把局势闹的乌烟瘴气，但今天只来了几名二鬼子。由此可见，日本人还不知情，只是碰巧让这几名二鬼子发现了。我认为，他们想凭借手中的权力狠狠敲诈一下艾老先生，以此达到他们中饱私囊的目的。第二，粮食，弹药和药品被视为战争三宝。假如日本人真的知道这批粮食的存在，他们绝不会派几名小卒子前来收场，艾老先生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能脱身。鬼子一定会将人证和物证一并抓获，然后顺藤摸瓜查出大米的去处和用途。”
　　乐姐笑了，她说你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所以，这批粮食暂时没有危险。”周先生最后总结说：“但也不能抱太乐观的态度，我们尽早想办法把粮食转移出去。如果真被日本人发现，那麻烦就大了。”
　　乐姐点点头说：“昨晚我派小郑进山去了，山里的同志估计今晚就到。”
　　周先生说：“事不宜迟，我马上去处理这件事情。”
　　乐姐说：“你出马我放心，早去早回。”
　　
　　再说那个伪军小队长，他最近手气不太好，逢赌必输。为了翻本，他已欠下一屁股的债。为了不在兄弟们面前掉价，他绞尽脑汁想办法填上这个窟窿。这天，他无事在街上闲逛，心里却盘算着如何搞到翻本的本钱。正当他绞尽脑汁打鬼主意的时候，有五辆马车打他眼前经过。起先他并未在意，但马车经过的路上有几粒大米顿时引起他的注意。凭他的经验判断，马车上很可能装的是大米。他在心里想，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拉着这么多的大米招摇过市？他正想上前检查，蓦然间一双贼眼滴溜溜转了几转，然后不动声色跟了过去。
　　伪军小队长一路跟踪，最后来到“食为天”米店。当他确认马车上装的正是大米之后，脸上掩饰不住一阵狂喜。心说真是踏破铁地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哈哈，这下老子可要发财咯。
　　伪军队长赶紧回到据点，他立刻找来几名心腹，把米店的发现与计谋说了一遍。其中一名心腹担心的说：“如果让皇军知道了会被砍头的。”
　　伪军队长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说：“别提这帮狗日的，平常有什么苦差事危险事都是我们打头阵，可每个月的军饷还不够老子喝顿酒逛一次窑子。这次好不容易逮了条大鱼，说什么也要捞上一把。”伪军队长说到这里又对两名心腹打气道：“你们就放心吧，就是让皇军知道了也就是挨几下军棍的事，犯不上要砍我们的头。再说，我叔叔在警备司令部当差，日本人也不会把我们怎么的。”
　　另一名心腹嘀咕道：“他是你叔叔，又不是我叔叔！”
　　伪军队长一听就火了。他骂道：“你他妈是个猪脑子啊！我没事就表明你们也没事，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跟老子抬杠？老子警告你，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不干老子就灭了你。”
　　心腹嘻嘻一笑说：“我也没说不干啊！再说了，有队长替我俩罩着还有什么不敢干的，我们听您吩咐就是了。”
　　“那好，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动手。”伪军队长交代说：“都给老子装的像一点，别露陷了。”
　　在伪军队长的胁迫与鼓动下，他们狼狈为奸导演了一场维护治安的假象。此时，伪军队长正坐在米店对门的茶楼里悠闲的磕着瓜子品着小茶专等艾日豪出现了。时间过的很快，日头当顶了还不见米店有动静。伪军队长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里还一个劲的打鼓：莫不是那家伙吓的连店铺不要溜了吧？不可能，这么多的大米就是当糠卖也要值不少的钱呢！嗯，可能是搬救兵去了。哼哼，来吧，老子还担心你不来呢。
　　想到这里，伪军队长掏出手枪，上膛，瞄准米店无声的笑了。就在他把玩手枪的时候，米店门前突然出现一名陌生的男人。伪军队长忙收起武器，凑到窗前仔细观看，只见那陌生人正与自己的心腹说着什么。
　　在这之前，伪军队长已经吩咐心腹说，如果是财神就把人带到茶楼，如果是捣蛋的立马撵走。他看了半天也摸不清头脑，此人既不像财神也不像捣蛋。他是什么人？究竟想干什么？伪军队长正在纳闷，只见一名心腹“噔噔噔”跑上楼来，然后在伪军队长耳边嘀咕了几句。伪军队长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道：“竟有这事？快请他上来。”
　　心腹应了声又风风火火下楼去了。
　　不一会，一位穿戴阔绰的中年男子手提皮包健步走上茶楼。此人正是周先生，只见周先生从容走到伪军队长面前，目光炯炯注视着对方。伪军队长不敢造次，于是便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周先生并没有坐，他放下手中的皮包。然后双拳一抱说：“孙队长，别来无恙啊！”
　　被称作孙队长的伪军暗自吃惊，心说他怎么知道我的姓氏？孙队长狡黠的眨了下鱼泡眼，迷惑不解的问：“这位兄台，我们见过？”
　　周先生微笑道：“来，我们坐下聊。店家——”
　　店家闻声走了过来问：“请问这位客官要点什么？”
　　周先生说：“先给我们泡上一壶上好的四季青，还有什么好点心也来两盘。”
　　“好咧，您稍等。”店家麻利的去了。
　　孙队长在心里开始打起鼓来，看对方架势似乎有点来头。刚才听外面的兄弟说，这批货就跟这人有关系。难道米店的老板说的是真话？先探探此人的底细再说。孙队长又眨了几眨鱼泡眼问道：“敢问这位兄台，在哪发财啊？”
　　周先生长长叹了口气说：“无异于一群丧家之犬，还谈什么发财不发财！混日子而已。”
　　孙队长大惑不解道：“兄台因何这样糟践自己？”
　　周先生一装出副无奈的表情说：“不谈也罢，不谈也罢！来，先尝尝这茶的滋味如何。孙队长，请！”
　　孙队长哪有心思品茶！原打算借这次机会大捞一把，没想到半道杀出这么一个主。对方的高深莫测使自己象捧了一只烧熟的山芋，丢也舍不得，不丢又烫的慌。想想自己来这里的日子并不长，知道自己自己底细的没有几个，而这个素没谋面的陌生人却能知道说出自己的姓氏。由此可见，这人一定大有来头。他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说：千万不能莽撞，万一真的碰上一个不能惹的主，那麻烦可就大了。
　　正当孙队长无计可施的时候，周先生忽然问道：“孙队长，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下。”
　　孙队长说请讲。
　　周先生指着米店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孙队长心说，转了一大圈终于奔主题了。也好，我就实话说了，看他是什么态度。他突然沉下脸说：“我怀疑米店老板与共产党游击队有勾结，这批大米很可能就是他们储存在这里的军需物资。”
　　周先生忽然哈哈大笑道：“共产党？游击队？哈哈哈……”
　　孙队长不解的问：“兄台因何发笑？”
　　周先生止住笑声，神情颇为严肃的问：“孙队长，你看我像不像共产党游击队呢？”
　　孙队长一听立刻站起身来，他一手警惕的按着枪把子，一边说道：“兄台，你我素不相识，说话可要小心点。”
　　周先生微微一笑道：“孙队长不必紧张，如果我真是共产党游击队，我也不敢坐在这里陪你喝茶聊天。再说了，共产党游击队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往孙队长的枪口上撞。这不是自寻死路吗？哈哈哈……”
　　孙队长被戴了高帽，心中自然高兴。他得意的说：“那是当然，他们敢来我就敢灭了他们。”
　　周先生暗自窃笑，他不动声色的说：“这么说孙队长已把我排除在嫌疑之外了？”
　　孙队长狡猾的说：“是不是我说了不算，没有谁傻到承认自己就是共产党游击队。”
　　周先生把脸一沉道：“孙队长的话我听不明白。”
　　孙队长说：“这位兄台，刚才听我兄弟说这批货与你有关，既然让我碰上了就不能不管。这样只要你能拿出我信服的理由，我保证原物奉还。”
　　周先生轻轻击了下桌子说：“好，孙队长果然是个爽快人。”说着从皮包抽出一张纸条递给孙队长。
　　孙队长接过纸条一看顿时大睁着鱼泡眼，只见纸条上端印有国民党的青天白日标徽。孙队长顿时心跳加快，他“呼”地一下掏出手枪，指着周先生叫道：“好啊，原来你是国军。”
　　周先生从容不迫的笑道：“孙队长，别紧张啊！难道只有国军就用这样的公文纸？呵呵，孙队长真实孤陋寡闻啊！”
　　孙队长举枪的手开始抖了起来，他结结巴巴的问：“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说我就报警了。”
　　周先生装出一副十分失望无奈的表情说：“好，孙队长，你听说过赤兔峰吗？”
　　孙队长说：“当然知道，你，你难道是王团长的人？”
　　周先生说：“不错，我就是他的军需官，任副团职。我这次受命秘密下山采购一些生活补给，为的是避开游击队的骚扰。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游击队没找我麻烦，孙队长倒给我出难题了！孙队长，你应该知道我们团长是皇军的朋友，孙队长这么做不知是何道理？唉！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啊！看来，我只得请皇军出面处理这件事了。”
　　孙队长一听就慌了，心说真的碰上不好惹的主了。如果真让皇军知道这件事，保不齐我真的要掉脑袋。想到这里，他立刻装出一副媚态说：“兄台听我解释，我这不是防着游击队吗！”
　　周先生突然恼火的说：“屁话，游击队有这么蠢吗？他们敢把这么紧要的物资往你们眼皮底下送么？孙队长，你平时就是这样给皇军办差的？”
　　孙队长彻底焉了，他陪着笑脸说：“误会，纯属误会，是兄弟鲁莽。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望兄台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周先生似乎还不依不饶，他说：“我这次下山非常隐秘，生怕游击队闻出什么味道来。如今被你这么一闹，我非暴露不可……你这不是给我添乱吗？”
　　孙队长哭丧着脸点头哈腰道：“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我马上把人撤了，马上撤。”说完跑步下楼，迅速支走两名心腹。紧接着又跑上楼来，讨好的问道：“对了，我差点忘问您的尊姓大名呢！”
　　“我姓什么你不必知道。”周先生一副盛怒未消的表情。
　　孙队长讨了个没趣，不敢再问了。
　　麻烦既已解除，周先生再无心纠缠下去，他想尽快离开这里。不曾想孙队长又献媚道：“长官，刚才是兄弟一时糊涂。为表示我的歉意，我请长官喝杯酒，请您一定赏光。”
　　周先生说：“不必了，我还要赶回去复命，酒先记下。”
　　孙队长一脸的委屈，他说长官是不肯原谅我了。
　　周先生唯恐久而生变，他从皮包掏出十块大洋递给孙队长，口气缓和的说：“孙队长也是为了公事，我不会向皇军说起这事。以后办事可要动动脑子，不能心生邪念。”
　　孙队长忙摇手道：“长官不怪罪我已经很感动了，这钱我怎么也不能要。”
　　周先生鄙视的笑了笑，他把大洋塞给孙队长，然后大踏步走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