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吞枪殉情

　　金秋十月，他和小曼游镜湖时，在紫蓬岛的凉亭里，小曼偎在他的怀里，絮絮地说：“哥哥，我是一个相信天长地久、相信幸福、相信美好爱情的人。当我无聊、孤单、寂寞、空虚的时候，我需要一双温暖的手，牵着我去散步；我想厮守一段感情，一段平凡的感情。我很脆弱，经不起大风大浪，我的爱，需要在真实而又平凡的世界里生存！哥哥，你答应我，好好爱我，不要背叛我，更不要抛弃我！”
　　他紧紧握住小曼的手，说：“哥哥答应你，好好爱你、疼你，永远也不会背叛你，离开你。”
　　小曼含泪说：“哥哥，如果你做不到这点，伤害的疼痛我会无法承受！我内心的清傲，会让我全身而退；我可能不会在时光的缝隙里找到归路，我会在漫天的烟岚里慢慢睡去，或者在沙漠中穿上红霓，不顾一切做一次飞蛾，或者受伤，或者折翅，再或死！”
　　他说：“小曼，你别胡思乱想了，我爱你，我会守着你过一生的，你说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小曼抱住他，哭着说：“哥哥，我也爱你！我已经流落到了你的囚牢里，我怎么可能舍弃你？怎么可能把你当做我的回忆？命运的绳索，我无力挣脱！你若不要我了，我也不活了，只有去死！”
　　他将小曼紧紧拥在怀里，流泪说：“小曼，你别说傻话，哥哥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我会牵着你的手走完一生，和你相濡以沫，相呴以湿，直到你对我厌倦到死！”
　　小曼破涕而笑：“哥哥，我怎么会对你厌倦到死呢？”
　　他说：“人们都说爱情就两种方式，一种是相濡以沫却厌倦到死，一种是相忘江湖却怀念到哭。我们肯定是前一种啊！”
　　小曼咯咯笑道：“不会的，哥哥，我们不会厌倦到死！你现在握着我的双手，你的手让我感到温暖，相濡以沫的温暖，你就是我的爱人，我永远也不会厌倦你！因为我们的灵魂是相通的，你就是我的另一个自己！自己又怎么会厌倦自己呢？”
　　他郑重颔首：“你说的对，小曼，我们就是一个人，无论贫富，无论生死，我们都在一起，永不厌倦，永不分离！”
　　
　　薛一然的心一阵阵地抽痛着。他答应过小曼，“要死一块死，要活一块活！”他还发誓，“小曼，我们就是一个人，无论贫富，无论生死，我们都在一起，永不厌倦，永不分离！”可是，现在小曼死了，他还活着！亲密无间的两个人阴阳相隔，人鬼殊途，痛何以忍，情何以堪？薛一然感觉痛苦和悲伤就像无边的大海一样将他淹没了，他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自怨自艾，无法释怀。
　　不知坐了多久，薛一然机械地站起来，走进卧室，揿亮灯，打开衣橱拿衣服；衣橱的抽屉锁着，薛一然下意识地找出钥匙，打开抽屉，朝里面看了一眼，不禁浑身一震，脑中电光石火般地一闪，整个灵台一片清明，他看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刹那间薛一然看破了一切，什么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什么痛苦悲戚，烦恼忧愁；什么鸳鸯蝴蝶，恩爱缠绵，都是梦幻泡影，过眼云烟！在这衣橱的抽屉里，薛一然找到了答案，爱情的答案，人生的答案，宇宙万物的答案！
　　
　　十九号早晨，天空中飘洒着浓雾般轻盈的细雨。整个镜湖市仿佛浸泡在大海里，湿蒙蒙的；像海市蜃楼那样时隐时现。绵密而空灵的雨丝在铅灰色的空中飞舞，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凄凉。
　　九点整，薛一然穿着一身藏黑色的西装，手捧鲜花和林小曼的遗照，在父亲薛万青、母亲李秀芝、小保姆田娟及海天五位董事的簇拥下，从滨湖花园的别墅中出来，上了他家的那辆奔驰。后面还有几辆奔驰和别的小车，坐着海天公司的五位董事及部分中层领导，徐丽娜、徐炜姐弟也在其中。在霏霏细雨中，车队缓缓地驶向镜湖市殡仪馆。
　　九点四十，车队抵达殡仪馆；差不多同时，林小曼的家人：父亲林振浩、母亲肖亚平、舅舅肖亚凡、林振浩的红颜知己文红雨也到了。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范玲玲、科长等林小曼的同事。另外，又来了几个年轻人，孟惠妍、巫莎莎、廖宏霖、周婕、桐桐及赵波；他们是薛一然昨晚发短信邀请来的。
　　九点五十五，薛、林两家人及所有来宾在殡仪馆门口合影。大家都穿着黑色或深色衣服，面容忧戚，神情肃穆。
　　照完相，大家随薛一然缓缓走进“杜鹃”厅。大厅中央，林小曼身穿洁白的婚妙，静静地躺在鲜花丛中；面色如生，比活着还要美貌。薛一然来到她身边，泪如雨下；他身后的林振浩、肖亚平、薛万青、李秀芝等人也是老泪纵横。肖亚平、范玲玲和小曼其他年轻的女同事都捂着嘴呜呜地哭出声来。徐丽娜、文红雨等其他女宾也都潸然泪下。
　　婚礼司仪是舅舅肖亚凡。他含泪说道：“各位来宾，各位亲友，今天大家来到这个特殊的地方，参加薛一然先生和林小曼小姐的婚礼，我代表新郎、新娘以及双方家长深表感谢！薛一然和林小曼原本定于今天举行婚礼的，不幸的是，数天前，新娘离我们而去了！令人感动的是，新郎依然坚持婚礼如期举行！新娘生前有一个愿望，就是穿一次婚纱，做一个美丽的新娘！而我们痴情的新郎决定帮她实现这个遗愿！”说到这里，肖亚凡哽咽起来，他擦去脸上的泪水，继续主持道，“薛一然，你愿意娶林小曼为妻吗？”
　　薛一然单膝跪下，深情地注视着林小曼，涕泪泫然地说：“我愿意！”
　　肖亚凡又问：“林小曼，你愿意嫁给薛一然，以他为夫吗？”
　　林振浩泪流满面地代女儿答道：“愿意！”说着他蹲下身子，浑身颤抖着，将女儿冰冷的双手递给了薛一然。
　　现场的来宾无不动容流泪，唏嘘声一片。
　　肖亚凡道：“下面请新郎向新娘表达爱意，倾诉衷肠。”
　　薛一然抚摸着林小曼冰冷的脸颊，吞声哭道：“小曼，你穿婚纱的样子好漂亮啊！你就是世上最美的新娘！哥哥今天好高兴啊，我终于迎娶到了我最美丽的新娘！小曼你呢，也此生无憾了；因为你说过，这辈子只做一次新娘，只做哥哥的新娘！
　　“小曼，哥哥这一生也只爱你一个，也只做一次新郎，只做你的新郎！结了婚，我们就是一个人了，无论贫富、无论生死，我们都要在一起，永不厌倦，永不分离！
　　“小曼，这几天你一个人在殡仪馆，一定很冷、很怕、很孤单吧？小曼别急，哥哥会来陪你的！哥哥会和你在一起，握住你的手，抱住你的身子，让你不再寒冷，不再害怕，不再孤单！”说到这里，他已是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薛万青和李秀芝从儿子的话里听出了不祥的意味，他俩不禁相互看了一眼，心想一然这孩子一定是悲伤过度，有些神智不清了，净说些胡话！
　　就在这时，薛一然令人心碎地大喊一声：“小曼，哥哥来了！”他迅速从怀里掏出一把乌黑的手枪，张口咬住枪管，毫不犹豫地抠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血花四溅；薛一然一头栽倒在林小曼身上，停止了呼吸；从他头部流出来的鲜血和脑浆染红了林小曼身上的婚纱。婚纱上那点点殷红的血迹，像雪中的胭脂一样夺目！
　　大厅里登时混乱起来，人群中发出声声哭喊。薛万青和李秀芝哭喊着：“一然，我的儿啊！”扑到薛一然身上嚎啕大哭。
　　“一然！”徐丽娜也尖叫着扑上去，抱住薛一然的尸体大哭起来，“一然，你怎么能这样啊，一然！”
　　林振浩、肖亚平两口子哭喊着说：“一然，傻孩子，你不该这样啊！”
　　枪响的那一刹那，巫莎莎哭叫：“钨丝！”
　　周婕哭叫：“小薛！”
　　桐桐哭叫：“凤凰大哥！”
　　田娟哭叫：“薛大哥！”
　　叫完了都冲上去，呜呜地哭着；其他所有的人都流下了热泪。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薛一然会自杀殉情，而且是用吞枪自尽的方式！他哪来的枪呢？
　　薛万青反复念叨：“一然，你怎么会有枪呢？一然？”
　　李秀芝更是放声恸哭：“一然，我的孩子，你就这样撇下妈走了，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徐丽娜也是披头散发，哀哀欲绝：“一然，是我害了你啊！真正该死的人是我啊！一然，你不要走啊，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啊？一然！”
　　李秀芝哭着哭着，突然晕了过去，徐丽娜和田娟连忙把她扶起来，哭着叫道：“李阿姨，你怎么了？”
　　“阿姨，醒醒，快醒醒！”
　　这边李秀芝尚未苏醒，那边林振浩又捂住左胸倒了下去！受薛一然自杀的刺激，他的心脏病又犯了！肖亚平和文红雨跪在他身边，一个叫：“老林！”，一个叫：“振浩！”都大哭起来。肖亚凡赶紧拨打了120。
　　徐丽娜和田娟又是按摩胸口，又是掐人中，李秀芝醒了；她又扑到儿子身上，捶胸顿足地大哭起来，徐丽娜也跟着哭。整个大厅里乱成了一锅粥。
　　120来了，110也来了。医生先确认薛一然已经死亡，接着把林振浩抬上急救车；肖亚平和文红雨跟着上车，一人握着他的一只手。林振浩这次心肌梗塞病情比上一次更严重，救护车还没到医院，他的心脏就停止了跳动，死在了妻子和情人身边。肖亚平和文红雨哭得就像是两个泪人儿；她们共同爱过的这个男人走了，肖亚平对文红雨的嫉妒与恼恨烟消云散，两人冰释前嫌，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这是后话。
　　110认定薛一然为自杀，并将他手中的那把仿六四手枪作为证物带走了，宾客们也大都散去，只有徐丽娜姐弟、范玲玲、小保姆田娟等少数几个人留下来帮薛万青、李秀芝和肖亚凡料理后事。
　　大家忍泪含悲，将薛一然和林小曼的遗体并排放在一起；正要把他俩送进冷柜的时候，120又将林振浩的遗体送到了！薛万青、李秀芝老两口和肖亚凡见又走了一个亲人，更是悲上加悲，泪飞如雨；呜呜咽咽地哭了一场。两家人决定把他们爷儿仨放在一起，择日火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