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丘立国和火车司机宁师傅聊的很投缘，问完一个问题后，接下来又问道：“宁师傅，山桥有没有？告诉我不是离终点站很近的。”
　　宁师傅又听到丘立国问话，他兴奋地告诉说：“山桥也有，前方两站，出站走十五分钟，有一处名为两架山过山桥。那处桥离哪都远，就是短了点。是在两山之间，有一处三十码，也叫越沟桥，沟宽二十公尺，桥下边是一条深谷，当地猎户管它叫野狼沟，沟底距桥面四十公尺高，往下一看，挺吓人的。沟底是茂密丛林，据说那里是野狼繁殖地，人畜到不了的地方，听前人讲那是天坑大峡谷。听说在很久以前有人去探险，结果不太好，保险绳断开后人落入沟底，群狼马上围住啃食，最后变成狼食，连骨头都沒剩下。”
　　丘立国仔细听宁师傅的长篇大论，眼望前方路面，脸上有点笑模样问道：“看来宁师傅也是这条线上老人儿了，那座越沟桥有护桥兵吗？”
　　宁师傅见丘立国说话，和平常见过的老总有区别。他接触的当兵的多，从来没听过不骂人的兵匪。宁师傅悬着的心已放下大半，又兴奋地说起没完。于是说：“越沟桥沒有护桥兵，那地方真是挺吓人的，沟底狼嚎声不断，方圆几十里没人家，闲人到不了的地方，是不毛之地。据说人畜野兽落沟，沒有能活着出来的。”
　　丘立国有些不耐烦的阻断了宁师傅的话题说：“好吧宁师傅，到桥附近提醒一下，我停下车看看。看它到底有怎么个吓人法。”
　　丘立国满不在乎地说着，在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其实际丘立国的心里已经有了谱，他要把货卸在野狼沟。不暴尸荒野，给逝者一个腑葬也是对他们的敬慰。
　　沃华也是这么想的，在这方面可谓是心有灵犀，铁皮罐车里的沃华和龙大海，也在为四具尸体发愁，不能任意抛尸荒野，既不道德也会露出马脚。是前方火车头里丘立国，和后方铁皮罐车里的军人道德，想到了一块。
　　丘立国驾驶着北行列车，走出三个多小时，张强高度精神集中说：“宁师傅，千万别犯困哈，盯着点野狼沟位置。错过去还要倒回来，可是一件麻烦事。”
　　宁师傅一脸堆笑的说：“老总，我老宁也就能帮上这点忙，一点也不敢马虎。这位老总，您说在哪？把哪节车厢停在什么地方？我指导你减速制动，前后不差一尺。”
　　丘立国想到后面铁皮车箱里还有四具尸体，必须卸在路上偏僻地方，他看宁师傅也是个实惠人。于是说：“那就好，宁师傅，我信得过你。后面那节车厢的门，停靠越沟桥中间沒问题吧？到什么地方减速，请您提醒一下。在什么地方制动铁皮罐车能在桥中央，还要提醒一下。我们要卸货野狼沟，喂一喂狼。”
　　宁师傅稍微停顿几秒，心里沒弄明白，为什么要卸货野狼沟？还要喂一喂狼？但想问又搁下来。于是说：“我不问老总为什么，但提的要求不是个事儿，保证照办。　　
　　火车头里的事先就这样，去铁皮罐车车厢看看；
　　沃华对龙大海和闵文秀又是一声长出气说：“唉！嫂子、大海，看来第一关闯关成功，只说明上山的路开始起步，脚还没落地呢。您两位再动动脑，这里还有四具尸体怎么办？不能把它放在车子里不管，那样会给小分队带来无穷无尽的后患与麻烦。拋在路旁又太不人道，怎么办？最好放进池塘中，有鱼虾食身也比暴露光天化日之下好的多。无论想什么办法，在保护自身安全前题下，给死者一个安葬为佳，无论是土、水、火，或者腹葬，也总比暴尸强。”
　　龙大海未加思索，果断的回答道：“太容易了吧。给个信号让小丘停车，我们四人一人扛一个，送到锅炉里当煤烧了，完事大吉。”
　　沃华摇摇头说：“不妥、不妥，咱用什么发信号？车头到这有一百多米。不妥，太远。人死去又不好扛。”
　　闵文秀插话说：“沃华，我说过多少遍了，别急，孤胆英雄会想到的。他要想不到这一点，他就不配孤胆英雄称号。”
　　龙大海又上来要抬杠的劲头，对闵文秀一声冷笑，还有点套近乎似的说：“呵呵，我可爱的媳妇儿，你也别把话说的那么满，谁都有不周全时候，真要是忘了怎么办？还是把事儿料理圆满一点才好。你再想想，还有别的招吗？”
　　闵文秀态度非常严肃地说：“大海，对于处理敌人尸体上，我不和你抬杠。丘立国不是火车司机，他也不会把车开进齐哈站，除非他脑子坏了。他是执行任务的参谋长，什么都要想得周全。别看他平常嘻嘻哈哈的，正事儿上他丘立国从来都不含糊。真要是忘了，咱在郊外停车，找个地方埋了有什么发愁的？大海，沃华，干吗把这个问题想的那么复杂？”
　　沃华在没有好主见时，说句和稀泥的话：“大海哥，听嫂子的不会错，刚才嫂子说的有道理。对，立国会想到的，即使没想到，在郊外埋了一了百了。大海哥，别想的太复杂了。”
　　闵文秀听到车轮撞击铁轨接缝处声音慢了下来，急忙吩咐：“二位，别瞎操心了。发现他途中停车，一定是卸载的好地方，看，听车轮撞击铁轨接头咔噔噔、咔噔噔响声慢下来，丘立国一定要停车。”
　　沃华仔细听了一下说：“哎！有门儿，这小子真行，就知道咱为什么急。”
　　三个人安静的等待着。
　　罐车厢里的几位头目算安定了下来、再回到火车头里看看。　　
　　机车驾驶室里，丘立国问到可有桥时，是想把死尸扔到河里喂鱼。沒料到，宁师傅提供信息中的野狼沟，到是佐滕、龟田、横木、一郎四人安身好去处。
　　丘立国命令宁师傅：“宁师傅，到桥附近提醒一下，我停车下去看看。”
　　宁师傅不解的问道：“老总，这大夜里的，没月亮啥也看不到，赶个白班看还可以，悬崖峭壁的，长满苍松翠柏的风景还真不错，这时候不是观景的时机呀。”
　　丘立国认为宁师傅说的是真话，他全神贯注的了望前方路面两条永远到不了一起的铁轨，也怕它有变距地方、于是说：“宁师傅，什么也别想，只想着让铁皮罐那节车正好停在过山桥上，能办到吗？”
　　宁师傅急忙回答说：“太容易了，到时候我提醒你。”
　　丘立国态度严肃的说：“先别说大话，有一差二错我把你们推下野狼沟。这可不是说笑话，谁惹我生气，我什么坏道道都有。”
　　又出了两站地后，宁师傅提醒说：“长官，想看野狼沟，现在开始减速，马上减圧。对，就是这个位置。真看不出来，老总还是行家里手，这套业务比我还熟练呢，我老宁佩服。”
　　丘立国脸色上非常严肃：“宁师傅，从现在起，少说废话，及时提醒制动位置。”
　　宁师傅一脸的无奈：“好吧长官，不会出错的。”机车到越沟桥面时，宁师傅说：“老总，制动吧。这里就可以看到了。不好再往前走了，再走机车驾驶室里可就什么都看不到了的。”
　　丘立国说：“谢谢你宁师傅，咱机车驾驶室没人想看，是铁皮罐车里的先生有人要看。唉！是朋友帮我盯着点，铁皮罐车到越沟桥面立即制动。”
　　宁师傅接到丘立国的请求高兴的答道：“好的长官，保证不会出错的。这条道我可跑了十几年了，要说有多少道钉那是吹牛皮，要说几号箱站到哪，保证不会出差错的。”
　　宁师傅很负责的报告说：“长官，制动吧，这个位置铁皮车正好全在桥面上。”
　　丘立国拉动制动闸，铁皮罐车不前不后正停桥面。
　　丘立国向他一弟兄李宏耳语说：“快，跑步去沃家，货缷野狼沟。缷完货你点一下火亮，我就知道完活了。哎，李宏，做完活你就不必回来了，和弟兄们一起等在下车时间吧。哎！李宏，把那身鬼皮脱掉，扔锅炉里烧掉它。千万记住，到终点，站外五里远停车、鸣笛三声，咱在城外下车。”
　　宁师傅看战士脱下日军服装，并真的扔在锅炉里烧了。宁师傳笑着说：“老总，您一定是抗联的，我没看错人，我不会看错人的。长官，接近桥面小心，人行路窄小，手抓住车皮把手！千万别大意呀，这一带悬崖都有十几丈深呢。”
　　李宏说：“谢谢提醒，马上就到罐车。”
　　不到五分钟，铁皮罐车拉车门声听的清清楚楚。又连续发出咕咚咕咚四声如高空坠物声。十秒钟后，从铁皮罐车通风窗伸出用衣服点燃的火光，丘立国提着五个小时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列车又开始缓缓向前运行。尸体葬入野狼沟，罐车里的十几人才算放下心来。
　　柳珍贝睡醒一觉，话非常多，看着匡雅云的脸说：“妈妈，您还害怕吗？妈妈，您的胆子不是这样啊？后方医院里哪天都死人，也没看出来您害怕呀？”
　　匡雅云抱着柳珍贝，拍打着说：“闺女，咱们在战地医院工作、正好和今天相反。咱一贯的救死扶伤，是把伤员救活，其中也不乏敌人被俘伤员。今天在咱们眼前一幕，却是把健康人弄死。妈从没上过战场，今天傍晚的一切，大有不堪入目而是不敢入目。
　　李玫紧紧的抱着王雨依在小豆豆身旁说：“豆豆，你睡着过没有啊？一直就这么坐着，累不累呀？”
　　小豆豆却像个小大人似的，有点男子汉风骨，一直安慰着李玫和王雨说：“呵，玫姐也会关心人了啊，我一直盯着四条死鬼呢，怕李义和刘才大意了，他们再活过来可就惨了。”
　　王雨几乎是没说话，听到把四具死尸扔下去，她悬着的心才落了底。于是说：“小豆豆，别忘了他们的武器可都被缴了械的。手无寸铁，再凶能凶到哪去？还都断气一大夜了，有啥怕的？看文秀姐，一直站车门那守着呢。”
　　扮演力工的战士，什么也不顾的鼾声如雷。
　　匡雅云一直把贝贝搂在怀里，女人特有的那种母爱，今夜释放的淋漓尽致。
　　柳珍贝向匡军医一语道破心里话说：“妈妈，贝贝不累。平日我是看着伤员在死亡边缘挣扎，有人把他们抬进救护站里去的。是女儿给他们包扎、换药，最后是活着和我说话。今天是活着自己走进车里，让丘叔叔、龙伯伯、我爸爸三人把活着的人硬给弄死的，弄死小鬼子我解恨，一点都不害怕，贝贝害怕他们三人失手可就惨了。”
　　匡雅云用五指给柳珍贝梳理头发说：“闺女，其实用不了三位，有你丘叔叔一个就能对付十个八个的，你丘叔叔对付四个小鬼子那叫小菜一碟，还有你龙大伯，那可是长胜将军呢，什么时候失过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