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直捣黄龙

　　贞观十四年(640年)八月，牛进达、姜行本兵马深入高昌国境田地城田地城（今新疆鄯善县西南鲁克沁），与侯君集率领的主力会师田地城。
　　侯君集大摆堂堂之阵，采取了直接进攻的战术，宣布：遣契必何力率铁勒精骑为前军，主力分为三路，左路由薛万均统帅，辖薛孤吴仁、伯屈昉、赵元楷、衡智锡、屈昉、李海岸部，中路军由侯君集亲自统帅，辖刘德敏部、辛獠儿、时德衡、王进威、焉耆龙突骑支部，右路军由阿史那社尔统帅，机械队由牛进达、姜行本率领，守卫营房，显然让他们养精蓄锐。
　　阚爽率高昌倾国之兵而出，阿史那矩早已去找西突厥救兵，带着西突厥乙毗咄陆可汗所部来支援，阿史那步真所部被逼迫过来。契必何力带着铁勒骑兵激烈地战斗一起，想不到高昌兵因大王死而心怀怨恨，加之为保卫高昌国，抵抗非常强烈。久经战场的契必何力见势不妙，逐步往后撤。
　　其实，这正是侯君集所要的。侯君集已经安排左路军左侧包抄，右路军右侧包抄，中路军与前路军会合。顽强的阚爽、英勇的高昌将士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只有拼命往回撤，战场血染成河。西突厥出于分裂状态下，乙毗咄陆可汗带不出什么兵，跟唐军战斗不久，见高昌兵撤回田地城，连忙向西逃窜一千多里。侯君集派辛獠儿追击，阿史那步真不战而降，乙毗咄陆可汗、阿史那矩逃离战场。
　　这时，陶昌、李玉、摩诃呆在营房同牛进达、姜行本下象棋呢，只有骨碌在忠诚地保卫侯君集。陶昌好生焦急，这战场到底怎么样了？乐信返回来，告诉牛进达、姜行本城外之战已经获胜，他们的队伍可以进攻田地城了。
　　陶昌说：“好消息。”
　　乐信说：“可是也有不好的，很多兄弟在战场上死了，打得极其惨烈啊，想不到高昌兵不是吃素的。”
　　很快，伤兵送回来了，李玉组织人力去救治，陶昌和军医们去帮着救治，摩诃跟着陶昌学习救治方法。
　　等到牛进达、姜行本准备部分机械出门时，陶昌、摩诃赶紧跟着工兵甲、工兵乙去攻城了。
　　到田地城下，左中右前四路军各自包围了四个城门。侯君集劝城内守军投降，但阚爽守军拒不投降，侯君集便下令发动强攻。侯君集命牛进达、姜行本率部使用撞车与抛石机等攻城器械攻坚，陶昌、摩诃跟着操作，大开眼界。尖锐有力的撞车，很快砸碎了南大门；巨大的石头被抛落在他们的弓弩楼、箭矢处等军事要塞，一切缘于陶昌对城内布防很熟悉。
　　阚爽看到了陶昌在指挥攻城，明白过来。向陶昌射箭，不偏不倚，怕是完了。工兵甲大喊道：“陶将军小心！”用身子挡住了锐利的箭，倒在血泊中。
　　陶昌心痛地问：“甲兄，你何必舍命救我？”
　　工兵甲说：“你是个好人，一起在莫高窟干活，我很高兴。我已是半截身子入土，你还早呢？”
　　陶昌说：“可你还没生儿育女的。”
　　工兵甲说：“我没钱，讨不起老婆，即便勉强，孩子也是跟我受罪。你还年轻，一定要好好活着。”
　　“甲兄！”陶昌泪流满面，大哭。
　　工兵乙：“甲哥，我们一起做征人，离开家乡。你怎么舍得让我独自回家呢？你自己怎么舍得亡故他乡呢？”
　　然而，工兵甲再也说不出话来，倒在地上，死了。
　　痛苦。
　　陶昌搀扶着他，抹上他尚未合上的双眼，说：“甲兄，你曾说人到世间只是来走一遭，迟早要回的，可也不能这么早走。甲兄，血债血偿，我为你报仇。”
　　陶昌弯弓直射，连发三箭，第三箭正中阚爽心脏，沙漠大将阚爽死了。
　　工兵乙说：“少将军真行，为甲兄报仇了。”
　　陶昌悲叹地说：“冤冤相报何时了？”
　　守将既死，群龙无首，前军契必何力率铁勒精骑攻入北门，左路军薛万均带领薛孤吴仁、伯屈昉、赵元楷、衡智锡、屈昉、李海岸部攻入西门，中路军侯君集带领刘德敏、刑雄、辛獠儿、时德衡、王进威、焉耆龙突骑支、元孟部攻入南门，右路军阿史那社尔率部攻入东门。虽然田城守军作战也非常勇敢，但是城池仍然在半天的时间内被唐军攻克，城内七千余人都被唐军俘虏。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
　　田地城失守，高昌精锐尽失，残部龟缩回王城，而此刻高昌城内为麹文泰举行的国丧正结束。侯君集在田地城召集众将领商量下一步部署。
　　陶昌说：“候大将军，应趁热打铁，持续进攻。”
　　侯君集点点头，说：“今天，陶昌表现不错，射杀陶昌守将阚爽，提前结束了战役。”侯君集将目光投向了薛万均。
　　薛万均说：“大总管，建议今晚夜袭王城，给他们点颜色看看，震慑一下，让他们畏惧，即可不战而降。”
　　侯君集点点头，问：“摩诃，有消息吗？”
　　摩诃说：“飞鹰来报，麴文泰之子麴智盛害怕唐军，但尚存侥幸心理。高昌寺主持劝麴文泰投降，不同意；现在做麴智盛的工作，也是这个结局。”
　　侯君集说：“好，既然麴智盛没有投靠大唐的意思，就不客气了。他们的丧事已办完，可以理直气壮向王城用兵了。辛獠儿，听命。”
　　辛獠儿作揖道：“大总管请吩咐。”
　　侯君集说：“命你今夜率精兵三千袭击王城，给他们吃点苦头，就返回。”
　　辛獠儿说：“是，遵命。”
　　骁勇的中朗将辛獠儿，当夜率精兵夜袭王城，高昌再遭重创。
　　八月癸酉（八日）早上，田地城来了两个僧人，在城楼上的乐信问：“你们是何人？”
　　正在城楼上观察的陶昌说：“不用问了，是少将军薛孤儿，旁边是高昌寺主持麴悟能。”
　　乐信问：“薛将军怎么当和尚了？”
　　陶昌说：“一是当内应，二是真心向佛了。”
　　乐信说：“想不到。”
　　陶昌喊：“麹主持，请问您来何事？”
　　麹主持喊：“你是大唐人，我们还收留你在寺里？”
　　陶昌说：“我没说自己不是大唐的人，相反，我给你送来一个真心向佛的兄弟，你该感谢我啊。”
　　麹主持说：“送来的小伙很诚心，想让他接我的衣钵。对于你，我要谴责你，是你带来杀戮，带来那么多唐兵。”
　　陶昌说：“千万不要怪我，我的一句话决定不了唐皇动兵。要怪，就怪麴文泰国王跟唐皇唱对头戏。”
　　麹主持说：“好啦，别说那么多了，赶紧开门吧。”
　　陶昌问：“什么事？”
　　薛孤儿说：“受高昌王麴智盛之托，将他写于侯君集将军的书信送过来。”
　　陶昌说：“好，放行。”
　　乐信为难地说：“这要侯君集同意吧？”
　　陶昌说：“没关系，有问题，我承担。”
　　开了城门。
　　陶昌亲自迎接，将他们送到侯君集那里。
　　薛孤儿同骨碌打招呼，骨碌打量着一身僧衣的薛孤儿，难以置信。
　　骨碌拍拍他的肩膀，问：“彻底下决心，一生当和尚了。”
　　薛孤儿点点头。
　　侯君集同意见面，在房内等。
　　陶昌心想：“要是李靖，遇到这样重要的事情，必然亲自出门相接了，看样子每人有每人的做法。”
　　陶昌引见。
　　薛孤儿说：“侯将军。”
　　侯君集说：“孤儿啊，怎么当和尚了？”
　　薛孤儿说：“爱好使然，这是我寺主持麹悟能法师；主持，这位就是唐军大总管侯君集大将军。”
　　麹主持说：“候大将军好。”
　　侯君集说：“麴主持好。”
　　麹主持亲自将信交给侯君集，侯君集打开信封，展开信纸，边看边念：“先王麹文泰得罪唐朝天子，现在上天已经惩罚他了。我继承王位时间尚短，不应承担此责任，阁下还是发慈悲之心，勿加罪于我。”
　　麴智盛的口气已近乎哀求。麹主持、骨碌打量着侯君集的脸色，希望看到好脸色。
　　侯君集说：“若能悔悟，宜束手军门。”
　　麹主持摇摇头。
　　侯君集冷冰冰地答复，给麹智盛回复一封信，其中写道：“阁下倘若诚心悔过，当自缚前来我大军营前投降。”
　　麹主持说：“国王必然不会受此辱，战争必持续，生灵必涂炭。”
　　薛孤儿哀求着说：“候大将军，能不能降低要求？”
　　侯君集一点不顾旧情，斩钉截铁地说：“只要麴智盛接受，战争就会停止。”
　　麹主持无奈地说：“好吧，就这样吧，我们回去禀告，看国王什么态度。”
　　侯君集说：“送客。”
　　麹主持和薛孤儿悻悻而走。
　　陶昌过意不去，私下带他们去找伙食兵要点吃的，做了点素斋，叫来摩诃作陪。
　　麴主持说：“谢谢陶昌了。我们对自己的生命无所谓，关键是高昌城内的士兵和百姓，又要面临生死。”
　　陶昌说：“战争对双方来说均关系到性命。这几天，唐军死伤不少啊，不少人家要丧子，不少媳妇要成寡妇了。那个工兵甲死了，是为了救我而死，让我伤心到现在。”
　　薛孤儿关切地问：“他怎么死的，想当初我们一起在莫高窟雕塑佛像，难以忘记。”
　　陶昌说：“阚爽在田地城楼要射杀我，结果他为我挡了一箭，我杀了阚爽为他报仇。”
　　麹主持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薛孤儿问：“工兵乙呢？”
　　摩诃说：“在啊。”
　　摩诃亲自去叫。
　　工兵乙与薛孤儿相见，喜极而泣。
　　工兵乙说：“少将军怎么信佛了？”
　　薛孤儿说：“想远离杀戮，远离痛苦，劝人为善，减少人祸，就当和尚了。”
　　工兵乙说：“老打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确实罪过。”
　　陶昌说：“这不是我们能左右的，无奈啊。主持，孝兄，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一丝和平希望，要努力劝麴智盛投降，否则死伤更多。”
　　他们点点头，吃了斋饭，回王城去了，陶昌、摩诃、工兵乙送行。
　　摩诃得到飞鹰回报说麹智胜迟疑不决，转告侯君集。侯君集决定对高昌王城发动总攻，仍旧以四路军围攻王城四面，出动全部机械装备进行攻坚。
　　侯君集召集所有将士，进行总动员，壮怀激烈地说：“兄弟们，胜利即将到来，物产富饶的高昌城就在眼前。只有大家好好干，拼命冲杀，我不会亏待大家的。城里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赏赐给大家的。兄弟们，你们说攻下高昌城，信心有没有？”
　　“有！”将士们士气高昂，喊声响彻天地。
　　侯君集下令攻坚。
　　高昌王城为黄土夯制而成，夯土紧实而又细密，几乎难以辨析薄薄夯土之间的层次，相当坚固。城外巨大的壕沟，由于干旱缺水，没有办法阻挡唐朝大军的进攻。侯君集命士兵砍伐树木，充填壕沟，再填上土，这第一道防线便失去意义。
　　唐军越过壕沟之后，开始对高昌城进攻猛攻。由姜行本设计的改进性投石机在此役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以杠杆原理来制造投石机是攻坚战中的一种重型远程武器。
　　投石机的动力是采用人力，即在杠杆一方设置许多线索，称为炮索，在投入使用时，由壮勇之士各执一炮索，一起用兵猛拉，以瞬间的爆发力将杠杆另一端的巨石抛出。投石机威力的大小，射程的远近，除了跟投石机的规模大小有关之外，还以炮索的数量关系密切，炮索数量越多，其动力就越大。对于一个优秀的武器专家，还要考虑到炮索的位置，杠杆两端长度的最佳比例等等。
　　大型的投石机的炮索多，可以由二百名壮士拉，因而射程很远，不过由于众力拉扯时，力道之大小很难统一，所以这种投石机有一个缺点，就是精度不是太高。为了使投石机的打击精度更强，必须要有观察台，以便随时报告投石机的攻击情况。侯君集动用了几部巢车，巢车其实是观察车，高十余丈，用硬木制移动观察箱，人躲在观察箱内，用绳子将观察箱拉到巢车上面，就象筑鸟巢一样，故称为巢车。由于巢车观察箱高度比城墙还要高，所以可以看清城内的敌军的动态，观察员将城内的军事目标通知给投石手，投石车便抛出巨石猛砸过去。观察员还得观察投石所落之处，与打击目标的偏差，再通知投石手，调整打击的角度与力度。
　　此时此刻，陶昌、李玉怀着复杂的心情在巢车里指挥投石，他们熟悉城内布防。站在高高的巢车上望高昌，城内一清二楚，长史麹雍正在带着高昌将士守卫着王城。
　　凡被巨石砸到，莫不粉身碎骨，城内守军与百姓莫不躲进房内或掩体内，非常的被动。但是不妥当指挥，随着战场持续时间更长，死人更多。他们只有咬咬牙，往要害处下手。
　　同时弓弩手又万箭齐发，把城头守军打得抬不起头，这时唐军的撞车又出击，撞高昌城的城墙，结果城墙坍塌数丈。
　　唐军想起了强攻的鼓声。前军契必何力率铁勒精骑主攻北门，左路军在薛万均统帅下，薛孤吴仁、伯屈昉、赵元楷、衡智锡、屈昉、李海岸部主攻西门，中路军在侯君集亲自统帅下，刘德敏、辛獠儿、时德衡、王进威、焉耆龙突骑支部主攻南门，右路军阿史那社尔率部主攻东门。如此一来，麹智盛穷途末路了。
　　骨碌护卫着侯君集，侯君集正不慌不忙地指挥着进攻。
　　摩诃带来薛孤儿的飞鹰传信，说：“智盛不降，在于幻想突厥援兵。”
　　侯君集说：“摩诃，你回信说高昌新主智盛，南门来看突厥降兵，确认孤立无援，莫若早日投降。”
　　果不然，麴智盛站立南门。侯君集让降将阿史那步真来到高昌城外，麯智盛见大势已去，放弃抵抗，让麹悟能、薛孤儿送来降书。
　　侯君集冷笑一声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侯君集命令军队停止进攻。
　　麹悟能、薛孤儿感慨地说：“战争终于结束了，百姓们可以过上和平的日子了。”
　　他们回去复命，麴智盛命令停止守城，挂降旗，开门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