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回信

　　章楚涵从田川的怀里慢慢地抽回身，说：“那你得领着我。”并扭了扭腰。　　
　　“行。”田川答应了。他又想起了她说的那句话“你是没好好写。”那是第一次她向他扭腰，叫他终身都不能忘怀。　　
　　他拉着她的手，心里有一种不会表达的感觉，她的手是温润的，又是凉爽的，是细腻的，也是揉滑的，是纤细的，也是饱满的。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怕她离开自己，同时也是深深地在感受着她，感受着一个女人给他带来的幸福。　　
　　到了望海亭，他们又照了几张相，这里照相的人很多，除了自带相机的，还有几个摄影服务的，照一张相是一块钱，那几个人一看田川和章楚涵是情侣，就张罗给他俩照相，田川总是推脱，最终也没叫他们照，他觉得他不应该和章楚涵合影，青年男女是不能轻易合影的，尽管他始终拉着章楚涵的手，但他还不能把她当成自己的恋人，他也没想把她当成自己的恋人，之所以他拉着她的手，是因为那是她的请求，他不能回绝了她的这个请求，其实这个动作是很危险的，幸亏老师们都没来这里，也许他们都先到海滨去了，只有下午才能赶到这里，否则，他是不敢牵她的手的，尽管他也非常愿意这样做。
　　章楚涵也没有张罗和田川合影，可能她也觉得这样做不太相宜，他们在望海亭逗留了一会，就朝山下走了。　　
　　快到晌午了，田川和章楚涵坐在岩石上，吃了几块蛋糕，喝了两瓶汽水，便又挎上了背包，沿着水泥台阶缘级而下。　　
　　章楚涵很自然地用手抱住了田川的左臂。　　
　　“看你多淘气，让熟人看见了怎么办？”　　
　　“这没有熟人。”　　
　　“你敢担保他们都不会来吗？”　　
　　章楚涵很不情愿地松手了。　　
　　下了陡坡，前面就是宽敞通达的水泥路了，震耳的蚕噪声和婉转的鸟鸣声汇成了优美的山林交响曲，马路上不见车辆，行人稀少，给人清幽淡雅之感，。真是蚕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了，田川和章楚涵漫步在马路上，神清智爽，心旷神怡。　　
　　“楚涵，你累吗？”他关切地问。　　
　　“恩-——有点，”　　
　　“那就歇一会儿吧。”　　
　　“不用，还能走得动。我看你还是满精神的，丝毫没有倦意。”　　
　　“哼，如果不是带着你，我恐怕连东山都走完了，上一次我和张垒来，新买的一双‘五灯大’布鞋，晚上一看啊，鞋后跟磨去了一半，我俩用半天的时间走完了东山和西山。”　　
　　“什么叫‘五灯大’呀？”　　
　　“五眼，灯心绒，大上，简称‘五灯大’。”　　
　　“张垒是谁呀？”　　
　　“是我的一个高中同学，我俩很要好。”　　
　　“就你们俩呀，没别人啊。”　　
　　“就我们俩，没别人。”　　
　　“啊。哎，你不说东山通汽车吗？”　　
　　“是的，可是我俩不愿意坐车，那样就没有旅游的味道了。”　　
　　“那么我们去东山也不坐车，走着去，行吗？”　　
　　“不行，你受不了，疲劳过度，你明天就游不了了。”　　
　　“可惜时间太短了，如果是一个星期的时间，我们也能从容些。”　　
　　“如果我们家住在北戴河那就更好了。”　　
　　“叫你抬杠。叫你抬杠”　　
　　章楚涵用双手摧打着田川，打完又紧紧地用双手来抱住他的胳膊。　　
　　马路上的人越来越多了，到了北戴河街里，看着章楚涵越来越慢的脚步，田川说：“楚涵，下午我们还走吗？”　　
　　“你说呢？”　　
　　“如果太累我们就回秦皇岛休息吧。”　　
　　“还是走走吧，晚上一起休息睡觉也香。”　　
　　“那好，呆会我们坐汽车到东山。去毛主席写词的鸽子窝去，‘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田川兴奋地诵起了毛主席的词。　　
　　“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章楚涵接着诵下去。　　
　　年轻人的火热的激情燃烧着，化成巨大的动力，使他们忘记了疲劳，祖国的壮丽山河，青春的绚丽光华，织成柔丽的梦，烘托着两颗年轻人的心，她俩溶进了人群。　　
　　三天的旅游并没有缓解语外组的紧张空气，北戴河的美丽风光绿不了语外组这个江南岸，老师们依旧备课上课，不多说一句闲话，象旅游的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田川非常苦恼，他觉得他的生活快要窒息了。
　　刘葳蕤来信了，信中说，她并没有忘记他的叮嘱，本来也没想给他写信，只是在《中国青年报》上看到了一篇文章，署名是邑县一高中的田川和章楚涵，她想问一问田川为什么要写这篇文章，章楚涵是谁，是男的还是女的，为什么要和章楚涵合写这篇文章，她说她从一个老同学的角度是可以关心这些问题的，也希望他在百忙之中给予回答。
　　田川觉得他必须得给刘葳蕤回一封信了，因为刘葳蕤问的不是他俩的感情问题，而是他的文章问题，他没有理由不回答她。　　
　　他给她写了一封回信，本来他想说得简洁一些，把事情说清楚就行了，可写着写着，他的笔就停不下来了。
　　葳蕤：你好！
　　一转眼两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毕业分别的情景还在昨天，我想你一定很高兴当前的工作，在省委大机关，是很有前途的，我希望你早日成功，实现自己的理想。
　　我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工作也很充实，我上大学的时候就有心思在报纸或刊物上发表一点东西，但由于课业太忙，一直也没能实现，没想到在我参加工作两个月以后，我居然在《中国青年报》发表了一篇短文，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欣慰。
　　说起这篇文章，话题还很长，文章虽短，但故事很多，也可以说这些故事都是我刻骨铭心的，我经常在自己的脑海里重复这些故事，今天也给你讲一讲吧。
　　一个月以前，教导处组织了一个公开课活动，语文组推举我代表语文组讲这堂公开课，本来我也不是很情愿的，因为其他五位老师都是老教师，最起码比我早参加工作两年，哪有我讲公开课的份，但大家都一致推举我，我也知道大家的心思了，是他们谁都不愿意讲这堂公开课，本着‘有事弟子服其劳’的原则，我接受了组里的安排，答应讲这堂公开课了。
　　我精心地组织了一堂作文课，叫“谈嫉妒”，谁知在组里讨论我的公开课的时候，谁都不同意我的观点，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既然这样我说我不不讲这堂公开课了，可组里的人说我还得讲，但要按他们的观点讲，这本来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事情，但考虑我年轻，刚参加工作，很多老师也都是我的老师，我也没法违抗，所以也就违心地答应下来了。
　　语文组和外语组在一个屋办公，外语组有一个和我一起参加工作的小老师叫章楚涵，之所以我叫她小老师是因为她岁数小，今年虚岁才二十，我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同意我的观点，并帮我搜集了很多资料，在她的鼓励下，我更坚信了自己的观点，结果在讲课的时候我没有按照组里给我规定的观点讲，而是讲出了自己的观点，这就惹出了大祸，讨论我的公开课的时候组里下了结论，说我的公开课是失败的，为了挽回影响叫我再讲一课，我当时也气氛了，我说我不讲了，如果大家觉得我当老师不合格，我可以换一个工作。就这样，我和语文组的老师们闹僵了。
　　我非常苦恼，晚上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到南山去散步，没成想，章楚涵也来了，她开导我要想开，并告诉我说中国青年报正在搞一个叫谈嫉妒的征文，说我可以试试把自己的观点写出来投给中国青年报，我当时很兴奋，立即和他一起回办公室写这篇文章，第二天早晨就寄出去了，没想到几天以后这篇文章就发表了，校长还给我和章楚涵发了一百元的奖金，但这个事更加重了我和组里老师的隔阂，我和他们都变得陌生了。
　　不知不觉我和章楚涵走得很近，她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姑娘，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姑娘，他也是我的精神支柱，如果没有她在语外组，那我就一点自信都没有了，因为语文组的全体老师都反对我的观点，我也只能怀疑自己了，但有了她的支持，我不怀疑自己了，有了自信，生活就有勇气。
　　但我俩在语外组的处境有点艰难，很多人也把我俩的关系看成是感情关系，说我们俩是恋人，其实真不是恋人，就是在工作中结成的友谊，她比我小五岁，和我不是一个年龄段，我们不可能成为恋人，更关键的是她要考大学，因为她是中专毕业，她要摘掉中专的帽子，凭她的聪明和努力，她是一定能考取大学的，并且一定是一个名牌大学，因为我觉得她特别聪明，和你一样的聪明。
　　但她考大学的想法只是和我说了，没和别人说，她还听我的语文课，这就更加大了别人的误会，所以我现在和她的关系是成也萧何败也何，没有她的支持我建立不了自己的自信，有了她的支持弄得风言风语，我也正在摆脱这种境况，但眼下还不知道怎么摆脱。
　　我真的很苦恼，又没有地方诉说，今天就和你说一说吧，不过你不用惦记我，我会处理好自己的事的，等我有了一定的结果，我会告诉你的。
　　但我俩之间的事是不可动摇的，你千万不要等我，我有合适的对象也会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的，但作为朋友，我有事会告诉你，能够向你倾诉一下也是很幸福的事。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我的分开都是为了自己的父母，同时也是为了对方的幸福，保持两个平稳的家庭，牺牲了我们两个人，幸福了四个人，我们的牺牲还是值得的。
　　你问的问题我是不是都回答了，我觉得都回答了，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还可以来信垂询。
　　就写这些吧，祝你工作顺利，身体健康，早结伉俪，生活美满。
　　写完了这封信，他觉得自己轻松了很多，写信的过程也是自己理清思路的过程，主要是和章楚涵的关系，他觉得自己说的都是实情，他也想用自己对刘葳蕤说的话来鞭策自己。
　　田川虽然是在竭力控制自己和章楚函的感情，但章楚涵和他接触是越来越密切了，每天下班都是和他一起走，到上坡路的时候，他俩就推着自行车，走得很慢，象散步一样，章楚涵有说不完的话，这一段路对于别人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负担，可对于章楚涵来说，是一条幸福路。
　　
　　当痛苦和幸福同时并存的时候人会怎么样呢？田川好象突然领悟了什么叫“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扼而著《春秋》，”人在痛苦的时候需要有一种精神力量做支撑，而他现在的精神力量就是章楚涵的友爱，如果没有她在身旁，恐怕他支持不下去了，还有什么心情去旅游，而居然他旅游得也很高兴，别人是山水之乐，而他是友情之乐。
　　北戴河之行，他俩的距离明显拉近了，可以说是没有距离了，无论从感情上说，还是从表现上说，他俩都是恋人，幸亏在北戴河他俩的表现并没有叫老师们看到，但即便是没看到，也等于是看到了，没看到其实更说明问题，人们的种种议论肯定是避免不了的，而这每天的一路同行也在说明她已经不怕别人的议论了，他俩已经把一个恋人的身份摆在了全体老师的面前。　　
　　田川没想到他还会有这么一次愉快的旅行，以至于叫他忘却了所有的烦恼，他也身不由己地和章楚涵越走越近了，他好像已经不在乎老师们的评论了，他好像有一百个理由对大家说，我应该和章楚涵在一起。　　
　　他下课回办公室，发现祁老师在楼门口站着，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所以也没和她说话就往操场走，祁老师也随他走了过来，他们一路同行，走到操场中央的时候，祁老师突然站住了，说：“田川，老师想和你说几句话。”　　
　　“说吧。”　　
　　他也站住了，虽然他脸带笑容，但他的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祁老师是不是想说他和章楚涵的事呢？　　
　　“老师有点事想请你帮个忙。”　　
　　祁老师有点迟疑地说。　　
　　“什么事，老师你说。”　　
　　田川笑了，紧张的心情有所放松。　　
　　“小琼想换一份工作。”　　
　　祁老师说得很慢，象有什么顾忌似的。　　
　　“什么工作？”　　
　　他也慢慢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