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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爱的指引

作品名称:晨旭      作者:孙彩文      发布时间:2019-07-29 20:33:40      字数:5222

  爱是灵魂,犹如世间唯爱独存。
  爱是故事,超越边界,承载更大、更重要的消息。
  爱是音乐,起落转折,激动人心,但不错乱核心的节拍。
  心里藏了故事,一如灵魂有了食粮。
  手捧《五行》,一切的脉搏,跳动在预知的生命里。肩上扛着喧腾的草药,在成长的季节遇到爱,犹如她,翻阅时光的手里举着火把,一条河,盘在胸口。
  
  (一)夏至,未至
  暑假,我去了她家。婶婶说她去她姨家了。我悻悻地走出院门。
  “回来让她去看你啊!”
  盼着,盼着。
  希望中更加努力,举一反三,同一种病,分三个方法去治。每一个人都开三个药方,每一个人都认真对待。
  夏至,白天最长,人的影子最短。夏日至,祭地,皆用乐舞。天空,每一朵云都生出一双眼睛,帮我看着山的那一边。欢乐的场面里没有她的影子。
  树上的知了拼命地叫,树枝丝毫不为所动。一碗热乎乎的面下肚,正好以热驱热,出了一身热汗,带走身体多余的热,遍身凉爽。小麦养心,在心气儿容易亏耗的伏天里,又养了心。地下室凉快,外面越是热,里面越是凉。还好,虽然凉,还可以向老天爷借点阳气,来温暖自己。
  暑假,悄然背过身去。穿行于街道上的新生,脸上红扑扑的。我的内心一阵阵热浪袭来,希望来一阵凉爽的风,或是下一场雨。
  走进大山,将镰刀挂在框上。镰刀在光阴里油油地闪。从此,没有再停歇,不停地找,不停地采,搜集草药。
  偶然,看到年轻女孩在雨中向我走来,内心不由激动,脸上滚下泪来。
  她在哪里?哪里都是她。
  (二)蒲公英
  秋天的山里,霜冻开始慢慢发芽。
  我在野地里不停地转,那随手可摘的蒲公英却怎么也找不到了。我开始心悸,烦躁。柴刀胡乱挥舞着,荒草,封死一条条通道。有些窒息,一身虚汗。
  “别逃了。”
  我的刀掉在草丛里。我感到后脑勺猛一沉,倒在了地上,很痛。我恍惚看到有人拖着我的头,我觉得我快要死了。有人扒开我的衣服,说,全村人身上都会烂,凭什么他身上不会,弄死他算了。
  我的身体向上漂浮,和自己互相拉扯,耳边仿佛充满轰鸣,然后渐渐安静。视觉恢复,我在半空看到一群人举起了我。
  懊悔蒲公英全瘫在地上,这才意识到它的分量。
  “你们拿去煮水喝,就会好的。”
  我往嘴里塞一把蒲公英,又抓了一把蒲公英举着:“想活命吗?那就跟我走,要么赶紧去死。”
  “把蒲公英给我。我也送你一句话,想在这里活下去,就别信这里的任何人。”
  “包括你吗?”
  “我们是朋友。”
  我盘算着怎么分。我想到了很多人,总觉着自己也该留些。算了,都给他们吧。
  蒲公英更匮乏了,可惜没一个人有这东西。
  我分出陈年的蒲公英,给了全村的人。
  
  (三)漫长的冬季
  走进漫长的冬季,仿佛在总也醒不来的梦里走着。
  遇见很多的人,走着走着,人群开始重叠,直到合并成一个人走着。长白山的雪刺痛了人的眼。
  我确定那个姑娘应该是醒了。
  我熟悉的草药味,熟悉到几乎闻不见自己和她身上一丝味道。一盏烛火,光里的她,笑了。
  “我在哪?”她问。
  “这是我家,你晕倒了,我背你回来的。”我端着药汤,热气在眼前迷茫着。她一口喝下去,咽喉苦涩,我拿来山楂片给她。
  她身上开始发虚汗,坐在烛光里。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吧。”
  第二天星期天,姑娘打发她姐姐给我送话来,说她母亲请了东北的神医来给她看病,让我也去瞧瞧,看能学到点啥。还说,她母亲请我到她家吃饭。
  我谢过。可家里来瞧病的人多,父亲忙不过来,我不好马上走开。
  忙完了。带些什么礼物呢?一颗绒球在阳光中破碎,散开半空的蒲公英种子。渐渐感到阳光聚焦,色彩开始还原,仿佛看见窗口的绿苔斑驳着,沿着青石路向远处伸去。我被岁月剥离在这儿。
  姑娘的姐姐一直在门外等我,我能嗅到她的生气和喘息。她仰头看着天空,院子里的天空不大,倒以为将是我的整个世界。
  我笑着致歉。
  走的太急,我咳了两下,喷嚏在空气中四处散漫。几只乌鸦在林子里扑棱着,突然跳出来。
  姑娘的姐姐受到惊吓,躲进我的怀里。
  我朝天空吸气,有森林的味道和泥土的芬芳气息。
  
  (四)八纲
  进了门,大家已经吃完了饭,坐着聊天。
  里屋有人在诊脉。
  一位70岁左右的大爷,很严肃的大爷,印象中古朴稳健。
  “我是一名山东的求学者,请您指点。”我拱手行礼,谦卑地低着头。
  “你先诊诊看。”老中医说着,指了指方才他诊过的两个病人,便坐到一边喝起茶来。他一脸泰然,嘴角露出一丝笑,笑得我心里发毛。
  “沈阳老中医,不愧是神医,名不虚传啊!”外屋的议论声隔着帘子传进我的耳朵。
  “诊诊看呗,和老师多学点儿,以后也能成为老中医。”病者笑眯眯鼓励我。
  我搬来把椅子坐下,寸关尺定位,认认真真,按三舅所讲和书中所说去做。也许紧张,开始怎么也不顺手。按部就班,心静了下来。伏脉主表,有力为实,无力为虚;寸脉数而实,表实证,心里有火;关脉中取,实而有力;肾脉,沉而有力,实症。心里默念着八纲,辩证阴阳、虚实、表里、寒热。
  紧张,费神!
  嘴里如背书道:“心脉数为有热,实则为火;关脉实为肝火;肾脉沉而有力,属火。火性上炎,应头胀痛,眼发胀。肝行肾水,故里有实热,应泻。”心静极了。按三舅的“九宫格”法,把脉搭在自己身上,真好使!“中脉有力,前头痛,关脉有力,侧面疼,尺脉有力,后脑胀痛,你是前头疼。”病人有了崇拜的目光,看看我,看看老中医。“心和小肠互为表里,故心脉有热移于小肠,循环而致,故前头疼。”病人嘴角露出笑意,欲说,又止。
  
  (五)生附子
  又诊第二人。
  为了学习医术,用尽所学。
  刚诊完第二人右手,老中医说有事儿,先出去了。
  诊完脉,来到外屋,老中医已经走了。
  遗憾!还没学到真经。
  问旁人:“老中医是怎么看病的?”
  急诊的两位病人说:“只是问问病情,诊了一下脉,开了个药方。”
  “把药方给我看看,可以吗?”
  病人把手里的方子递给我。
  “热象,居然用生附子?”我惊诧得叨咕出声来。
  第二天,病人拿着药方去中西医大药房抓药。
  药房抓药的说:“老中医不让给你们药了。”
  “老中医呢?”病人问。
  “他八点的火车,走了,说诊费也不要了。他回沈阳了。”抓药的说。
  “那我们怎么办?”病人问。
  “他让你们找那个小伙子再看看,让他给开药方。”抓药的说。
  病人来到我家,把取药的经过讲给我听。
  父亲呵斥我。我详细叙述了昨天诊脉的前后过程,所开的药方,我的疑惑,以及老中医怎么说的。
  父亲重新诊过,把我喊到一旁说:“这位中医意欲发汗,生附子大热,这么大的量,这样的脉象,是会要人命的。”父亲嘱咐我小心开药方,要对症。
  内心再无困惑,老中医的药方不可用,不可用。
  我又一次细诊,边诊边开方。
  病人想从我家里拿药。我慌说药不全了,建议他们还是去中西医大药房抓药。
  
  (六)父亲
  父亲是当地颇有名望的老中医。
  哥哥出生时,体重一斤半。医生说:“活不了多久。”
  父亲开始研究中医,为了自己的儿子,也为了我母亲的夙愿。
  母亲的娘家世代行医。母亲耳濡目染,精通医道。外祖父医道高深,传了几个儿子,三舅是学得精的,但喜欢说大话,外祖父不喜欢。外祖父对女婿另眼相看,喜欢他稳重,聪明,精益求精。父亲个头高挑,身板直,是远近闻名的帅小伙。外祖父有意栽培女婿,也为爱女的终身提前做打算。
  哥哥的病,开始家人们无能为力。父亲研究了小儿针灸、推拿和药膳,哥哥的身体日渐强壮起来,10岁左右,长得像个小牛犊了。
  乡里乡亲的小孩儿病了,常请父亲出诊,没有一个治不好的。
  父亲的医术被远近乡亲认可,有疑难杂症的孩子,无一无效。
  当我栽的榆树在院子中央长出树冠的时候,父亲喜欢在树下抽烟,打盹儿。头发白了。
  父亲喜欢带着我出诊,带我到处走动。或者,干脆到山里去转,看作物热烈成长,看阳光滚过马的肚子,鬃毛发亮。当母亲喊我们吃饭时,一句“我在呢。”家人心安。
  这一切,仿佛如此生生不息。
  
  (七)老者
  在河边,遇见一个背影。
  这背影让我想起,牛棚里那个老者。
  我感到莫名的感伤,就像我的童年,落在水面。
  那人戴着帽子在雨中默默地钓鱼,我走过去,他依然沉默,沉默在自己无声的世界里。
  他把我,扔在旧日的日光里。
  那次去林场,路过牛棚,夏日刺目的光投进破旧的窗户。窗口投出一双求生的眼神。我吓了一跳,躲在牛屁股后面。
  “救我,救我……”
  “砰……”一块砖头砸在我的后脑勺。然后是一顿拳打脚踢。我忍着胸口,肋下隐隐作痛。我伸手去拉老人,老人从窗口跌了下来。
  我醒过来时,天已经亮了,我能感到眼角的潮湿和冰凉。起身,雨落了下来。
  我挣扎着起来,看到老者的眼神在昏暗中恍惚闪烁,弥漫着。那是生命里最后的微弱的光。他携打着我,从上向下。我走过去,试图抚摸着他。他拦住我,指着自己说:“别动,肺不行了。一躺下来,我就得咽气……我不是怕死,就是死,也得坐着死。”老者笑着走了。
  我成了打死老者的“人”。
  老者,是老师的父亲。
  我不敢近身,怕鱼儿跑了,怕老师不理我。
  我走后,雨没停过。
  (八)呐喊
  寒假到了。
  春节临近,我和母亲在家里准备年货。
  “小光,有人看病。”
  “进来吧!”
  她?!
  她从秋梨沟回来了,她来看我了。
  看见久违的她,真的想呐喊。
  她带了她的大学同学来。一位女同学。“她肚子疼,想让三舅给看看。”她指着身边的女生说。
  “他去河北了。”我打量着她。
  她长高了,漂亮了,眼睛忽闪忽闪的,有一份羞涩。
  “你……”
  “我会。”她还没说出口,我就接过话茬,“短,怕还不够用。”我有些语无伦次了。
  “那你就给她看吧。”她把女生的手放在桌面上。两个人的手一样白皙、修长。
  我背身对着她,强迫自己不去看她,入境!
  “痛经,头痛,胸闷,腿抽筋。”女生大吃一惊,她也大吃一惊。
  开了药方,我拉她到屋外。
  “你怎么诊出来的?”没等我开口,她先发了话。
  “为了你!我……精益求精!”我故作淡定。
  “还有事,我们马上得走。”她垂下眼眉,不好意思起来。
  “还有别的,明天告诉你!”
  “你一定要努力!”她抬头望着我。
  “为了你,必须的!”我去拉她的手,她躲开了。
  第二天,我去了她家。先给她母亲诊脉,脉象如常,康健!
  她送我出门。我悄声告诉她:“你的同学破身了,肚子痛是着凉所致。”
  她惊着了。惊奇之余,她告诉我,那个人是他表哥。他俩是在厂房里,有一块砖头,搁着腰了,要我帮忙给治治。
  放心,我一定保护好你心里的人。
  (九)收礼
  小白林场工人,女,已婚,27岁,没有主诉,诊脉,流产三胎致腰痛,下腹坠,宫腔内有淤血,寒阻胞宫,产后风。
  治法:补肾驱寒,温通督脉,暖脏腑以除湿。
  处方:肉桂,干姜,附子,嵩苯,坤草,艾叶,水蛭,马前子,鹿茸……
  方解:肉桂,入肾经,守而不走;附子,走而不守;干姜,暖胃,暖脏腑;嵩苯,通督脉;上达巅顶;坤草,活血;艾叶,暖宫;水蛭,破淤血;马前子,兴奋肌肉而祛湿;鹿茸,补经血,疗伤……
  “您说的对路。好了以后,一定感谢!我们去吉林、长春各大医院都没见好。”
  “不用谢!”
  三三见九。
  第十天,一大麻袋木耳送到我家,说是全好了。
  “感谢啊!山里没别的,自己上山采的,10多斤呢。”
  “您客气了!”
  木耳,知道吗?上好的。我想把10斤木耳送给你。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十)饥民营
  又一年暑假。
  父亲要去援藏,为我争取到一个名额。
  在此之前,我已经听父亲讲过那些可怕的画面,那些腹部肿胀着、受到饥饿折磨的婴儿,在他们的嘴里、眼睛里,有成群的苍蝇爬进爬出。
  现在,我已经置身于他们当中。每天都在这里走动,绕过、跨过聚集在这里的人。这些人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他们听说这里有水。可是,等他们到达这里的时候,所谓的水,已经变成干涸河道里的一汪泥浆。
  我看着那个小女孩走到河边,用碎布浸吸泥浆水分,再一滴一滴地拧到塑料罐里。
  坐在诊疗处,那里等待就医的队伍已经排了上百人。一位绝望的父亲把他的孩子塞给我,想着既然你是一个医生,你一定能帮得上他们。可我,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太过渺小。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石头多过土的山脚。那里,有人刨着坚硬的地面,挖出深度合适的坑,轻柔地安放着那些被寿布包裹着的身体。多数是婴儿。
  晚上,我退回到那些将这可怕的世界封闭起来的草墙后面,瘫倒在一个小茅棚的吊床上面。我感激这黑夜,因为这样我就可以有几个小时的时间让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但是,耳朵却无法停止去听。听到咳嗽声、呕吐声、抽泣和痛哭的声音,听见嘶喊、生命愤怒的声音。又有人死去。
  又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歌声。甜美的吟唱和深深的律动,一遍又一遍。面对这种惨状,怎能唱得出来?躺在黑暗中,在黑暗中怀疑,直到睡眠仁慈地向我走来。天光再现,睁开眼睛。
  这歌声,让我无法舍弃。
  父亲告诉我,有人在讲故事。我第一次意识到,讲故事,作为一种人类的活动方式,不仅强大,而且历史深远。确实,我们的童年都曾有故事伴随,我们都是在故事中长大成人,但是,我们可曾暂停脚步,想一想这些故事如何与我们深深相连?
  (十一)中医班
  开学了,听同学讲她考学走了,去长春上学了。
  她们班考走的很多,沾了“黑五类”老师的光。
  难过!不舍!悲叹!
  与其让岁月虚度,不如把故事送走。即便双眼充满热泪,也挥起致意的双手。
  我没那么洒脱,一直不忘,一直不忘。等我!等我!习惯了风雨不惊心,习惯了相思中的努力。
  电视中的广告给我吸引,给我一个梦想,山东济南招收中专班医学学生。希望!给自己一个平台,平等的平台。
  去邮局打电话。
  “有中医班吗?”
  “有,来吧。三年学费4700元,中专学历,全国通用。”
  我想,和你一起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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