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爸妈往事
作品名称:芒果花开的季节 作者:天地我心 发布时间:2019-07-28 21:04:54 字数:3580
在我跟李芒果的感情上祖母总是感性的,要我把握眼前的利益,娶了李芒果生一窝重孙就好,其他事情不考虑。因为我阿爸早死了,阿妈跑了,我就成了家里唯一延续香火的男丁,既然有女孩子为她生重孙,那就成全她成人之美呗。祖母对我娶李芒果生的事很是上心。她老说村里的姑娘知根知底,嫁给我就是我的福气,何不成全了李芒果的心愿,让我俩成亲成为两口子,然后生好多个孩子就得了。祖母对我娶李芒果以外的事情不感兴趣,哪怕我读高中上大学。祖父的想法和祖母的刚好相反,祖父想法更理性更远大,我也配合祖父的愿景。读书为先,娶妻为后。何况读书多了,借助知识改变命运,很不错的命运抉择。
祖母说:你阿妈很好看,瓜子脸,身材高高挑挑的,怎么看怎么好看,人又勤快又能干又孝顺,我跟你阿庖就很喜欢你阿妈。你阿妈生你的那年才19岁。可惜啊,你阿爸过世后的近三个年头,你阿妈为了挣钱补贴家用就外出打工去了,打工的过程中遇见一个男人,大你阿妈十八岁。这个男人长相粗犷却懂好多东西,会写诗,会唱歌,会拉马头琴,拉着拉着就把你阿妈拉走了。
你阿妈有艺术细胞,很喜欢那男人的那一套,男人没完没了的给阿妈献殷勤,请她吃饭,看电影,搞一些浪的事情忽悠阿妈,你阿妈最终架不住男人百般利诱后,稀里糊涂就跟人家跑了。
祖母说,那一天下午,那男人开着一辆车子来,拉着你阿妈回到家里,跟我们说了很多话,我们一句也听不懂。只听你阿妈转告我们说,那男人求我们同意你阿妈嫁给他。起初,我跟你阿庖坚决反对的,可后来同意了,就因为他跪求我们,说很多话,我们就是听不懂,就你阿妈转述我们,说他一定一定对你阿妈好,好好爱你阿妈。其实我们都知道,不是那男人那些花里花哨的话打动我们,而是你阿妈很想跟人家去的。你阿妈非要走,我和你阿庖挽留也没用的,只得顺手人情,让你阿妈走了的。
我们都是开明的人。你阿爸死了,你阿妈还年轻就成了寡妇。她要嫁谁我们拦不住不是。你阿妈爱上人家非要跟人家跑内蒙去了,我们哪能拦得住。我们就不明白,你阿妈为什么要跑很远很远的内蒙去。都说那里冬天的时候很冷很冷的,还下大雪,下很大的雪。都说你阿妈太傻了,再嫁也不能嫁去内蒙啊。附近都有不少要娶你阿妈的男人,可她愣跑这么远。她这一走,永远也不要你这个孩子了,都说你阿妈绝情。铭儿,现在你长大了,你阿妈在哪里你都不要去找她,记住了没?
我说,记住了。
祖母的话匣子被开启了,说道:你阿妈走之前还回家看你一回,抱你一回,哭了一通。你阿妈还想抱你走,一块上内蒙去,可阿庖阿zauus无论如何都不让。我说黎铭是我们黎家的根,如果让你抱走了,我们黎家人不就断根了吗,做人不能那么绝情。我说,儿媳啊,我儿子死了,你没了男人,你要嫁谁就嫁谁我们不拦你,可黎家的男人老的老死的死了,黎铭就是我们黎家的唯一香火了,你不能抱走他。你还年轻,你还能生。黎铭你不能抱走,你必须留下。
晚上,你阿庖就抱你去高平家躲起来,不让你阿妈抱你走。我就坐一边跟你阿妈讲道理,告诉你阿妈其中的利害关系之后,阿妈也通情达理,最终没抱你走,泪水哗哗地上车走了,一走就这么多年。你今年十六岁,你看,都走十三年了。
阿妈走之后,你也不太哭不太闹,跟阿庖阿zauus一块睡觉,一块吃饭,一块干活,一块看牛,一块犁田,一块过日子,年复一年你就这么长大了。你看,长成一个壮实,帅气,像个读书的半大小伙子了。可你是一个没妈疼没爸爱的孩子,阿庖阿zauus对不住你啊。
祖母这么一说,我的内心不由地一阵巨痛。我确实是一个缺少父爱母爱的孩子。不仅没有父爱母爱,祖父还一味地告诫我不要做这做那,要做一个老实的孩子,从而使我养成缺少某种狼性的性格。从而在村里,在学校里被同龄人,被同学们欺负的时候也不敢还手反击,而泪水只能往肚子里咽。
我问:阿zauus呵,我阿妈走的那天,我多大了?
祖母说:快三岁了。
我问:我阿妈走后,没有来过信吗?
祖母说:来过,头两三年来过,后来就再没来过。
我乞求:阿zauus,我想看阿妈的来信。
祖母说:被雨水打湿烂掉了,你阿庖就把信件烧了。
于是我埋怨祖父当时没把信的内容写下来,写在另一张纸上,保留下来。
我问:阿zauus呵,我阿妈信里说些什么?
祖母说:就说她在那边过得还好,那里有大草原,没有海。说她生了一个女儿,叫什么名字忘了。她还问你哭不哭,病没病,阿庖阿zauus过得好不好?
我问:没有了吗?
祖母思量许久说一句:哦!你阿妈还说,将来会回来看看你。
在我十六岁的记忆里,不曾见过父亲长得什么样,母亲长得美不美。祖母说过母亲很漂亮,但这漂亮抽象啊。在我年幼而模糊的记忆里,相框里曾经有父亲和母亲的一些照片的,可是在阿爸死后阿妈离开后某一天,那些照片和相框就不翼而飞了,或许祖父祖母烧毁了,我已没有任何印象。
有印象的是跟祖父祖母下田犁地,耕田;几乎每到插秧的季节,高平的老婆和女儿都来我们家插秧,为此,我还请高平的女儿教我学插秧。我知道,求人不如求己。有朝一日她们不帮家里插秧的时候只能自己插了,任何事情能未雨绸缪就好。
祖父告诉我说,高平家族和我们家有一段恩怨情仇。此处暂且不提。
我问过祖父,我阿爸怎么死的?躺在躺椅上的祖父淡淡地说一句:吃鱼死的。祖父这么回答我很不解,吃鱼怎么能死人?祖父说,你阿爸真吃鱼死了,只能说明你阿爸是一个毛手毛脚的人,该着。他们两个人一块烤鱼吃,为什么别人不死就他死,就说明他做事太毛躁了。坐在旁边矮凳上的我说:阿庖呵,你就给我讲讲嘛,我都长大了,应该知道我阿爸的死因了。
祖父说,你阿爸这事说起来也不好开口,既然你要听,阿庖就给你讲讲。那年初秋,也是八九月份的事,是下海打鱼的季节。村里好多人都下海去帮回人拉网捕鱼,为的是挣钱、有鲜海鱼吃,你阿爸也去了,一般都是晚上八九点钟去。他跟高枝阿爸高平,李小香阿爸李进勇三个人在别的船上干。
那天夜里,那回人船长说下一次大网一定抓更多大鱼。都是帮人打工的,船长发话了,工人们只能等一两点后再下大网了。这样,你阿爸,高平和李进勇三个人就一块烤鱼吃酒等了。这个季节里,从海里捞上来的油锥鱼特多,都是鲜鱼可以随便烤来吃。可这油锥鱼有剧毒啊,不小心吃这油锥的肝脏和毒汁就会死人,死亡率百分之一百的,这不,你阿爸就死在吃这鱼上,不该啊。他们三个人一块烤油锥鱼吃,为什么他们俩人不死?阿庖猜想啊,一定是在你阿爸破开鱼肚子的时候不小心把鱼胆弄破了,胆汁染上那鱼肉了,烤吃的时候你阿爸还不知道,结果中毒死了的。这鱼毒吃一点就死人。不瞒你说,孩子,你阿爸是一个做事毛躁,丢三落四的人,做事情老不认真,我想,他遭这劫难应该自己造成的吧。
我忽而问,庖呵,不会他们两个人有意谋害我阿爸吧。他们一块喝酒,趁着我阿爸不注意的时候将毒汁点到我阿爸烤吃的鱼肉上,他不知道有人要害他,毫无防备就吃下那鱼肉,结果中毒了。
祖父疑惑起来:不会吧。一村子里的人不会这么歹毒,害死你阿爸吧。一村子里的人,乡里乡亲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给你阿爸下毒呢,我想不会,不会!。祖父摇摇头否定。
我说:世态炎凉,人心叵测,有时候和平相处的人还会背后捅刀子呢。
祖父说:即便真有人有意害死你阿爸,可十几年过去了,你阿爸都死十多年了,查也一样不查也一样。算了,知道真相了,也别指望人家赔偿,你阿爸也不会活过来。孩子,就当这事是你阿爸自杀死了算了。
觉得祖父说的就是这个理。父亲跟高平俩人一块烤鱼吃,父亲死了,高平安然无恙,毫发未损。之后有了他们的小女儿高枝。二姐高香待闺中,大姐已嫁汉人走。
据说,高平过得也憋屈,主要在于他亲哥哥亲弟弟的挤兑,说他生三个女娃等于断香火绝后。每当他们数落他不能生儿子的时候,高平就感到天大的憋屈。于是他也就少跟家里人来往,免得听到恶语中伤。
据村里人的零星消息,我得知了,高平的父亲高亚巴跟我们家不和。事情简单,却被高亚巴弄复杂了;他们家应该对我们感恩戴德的,相反他们却恩将仇报了。
这事说来漫长,我就简略快速的梳理一下。
这事是曾祖父惹下的祸根。话说上世纪六十年代,难民逃荒,流离失所的岁月里,我曾祖父好心收留了高亚巴及其一家子,并给他们一块地盖房子,帮高亚巴娶上媳妇。高亚巴特能生,一下生了一窝四个儿子。高亚巴子子孙孙呼啦一下长大了,纷纷要求祖父分给土地给他们,要不他们会饿死的。说既然我曾祖父收留他做干儿子,祖父和高亚巴就得分得同样面积的土地。曾祖父拗不过地痞一样的高亚巴,同意把村边上的一块宅基地划拨给高亚巴了。高亚巴得寸进尺,结果把你曾祖父我阿爸气死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但祖父祖内心总觉的这群白眼狼某一天还会咬他一口的。为此,祖父总是哀叹曾祖父收留一条毒蛇,一只中山狼。曾祖父犯下的罪孽不能让他的子孙后代来承担啊。
高平是高亚巴的第四个儿子,总体上说,唯独对我们家友善的一个,但是阿爸跟他一块烤鱼吃而死,不免让我质疑他的友善了。俗话常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就于此。但他是不是这样的人,我只是怀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