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
　　晨曦初露，浩瀚的苍穹清澈蔚蓝，厚重的群山，披着白茫茫的晨雾，雾霭缭绕在山际间。座落在半山腰的人家，被弥漫的雾气所笼罩。不大一会儿时间，喷薄而出的一轮红日，从远山冉冉升起，金色的阳光穿透了渐渐稀薄的雾幔，一个小山村的轮廓便清晰地展现出来。
　　三三两两早起的农民们，手里拿着不同的劳动工具，从各自的院门走了出来。有的打着哈欠，有的伸伸懒腰，有的柔着惺忪的眼睛。
　　“快过来看，这儿写的是啥。”不知谁喊叫了一声。正要下地去干活的人们，被吸引到了村街一小卖部门前。只见墙上贴着一张用毛笔写满了黑字的纸张，人越聚越多，争相看着上面写的东西。
　　人们看清了，这张纸上列举了村委会主任吴之德的诸多问题。上而写道：吴之德借为村上办企业，假公济私。名为集体企业，实为给村干部办了事。在办学校，修村道中变着法儿贪污专项款。吴之德利用不法所得，吃喝嫖赌，霸占良家妇女，横行霸道等等。最后要求村民们自发成立理财小组，对旱沟村的账务进行清查，并号召村民们组织起来，联名要求依法罢免吴之德的村委会主任职务。末尾的落款是：旱沟村群众。
　　几天来，旱沟村的群众一直都在议论这件事。有人说，这张纸上写出了群众的心里话，这是一封倡议书，应该响应。有的人说，这是没有根据的对村长的污蔑，是违法的大字报，应该追查写这个东西的人。也有人说，吴之德为村民们办了那么多好事实事，不该罢免。有更多的人说，应该到清算吴之德的时候了，不能再这样让他侵害群众利益、吸群众血汗了。
　　吴之德去县城办事回来后知道了这件事。他认为这是有人在煽动群众造他的反。
　　这天晚上，吴之德召来村委会干部，在他家里商量对付的办法。
　　“大家都知道了，我认为这件事对村上和我的个人名誉损害很大，使人无法容忍的，我们必须追查出是谁写的。”吴之德直截了当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一旦查出人来，我决不会饶他。”
　　“以我看，这是对你不满的人干的，没有啥大不了的，只不过写这个出出气而已，不要理他就是了，量他也把你不怎么样。”一村委干部说。
　　“我的看法是，就是个别人所为，但在村里造成的影响很大，这对吴村长不利。”另一村干部说。
　　“所以，我要治治这个人。”吴之德很气愤，“我琢磨了一下，这个人肯定是张顺六。他平时在村里编顺口溜骂我，这事肯定是他干的。”
　　其他人都谈了自己的看法，都说应该调查一下，如果真是张顺六干的，就要收拾他，并要他用同样的方法在村里消除影响，公开向吴村长道歉。
　　“我自有办法对付这个坏东西，我就不信他能免了我这个村长。”吴之德最后说道。
　　最近一段时间，张顺六搞起了走村串户收购鸡和鸡蛋的生意来，这是从没有过的现象。张顺六是从不搞小生意的人，他认为这是很费口舌又要诓骗人的事。所以对于做小生意的人，他打心眼里比较厌恶。然而，或许是生活所迫，或是其它什么原因，张顺六骑着他的破旧自行车，却干起了这行。
　　张顺六这几天所去的地方，都是旱沟村的五个社。这五个社只有一个是在村委会所在地，其它四个都比较分散，都是自然村，人口零散，座落偏僻，交通不便。
　　张顺六这天来到了离村委会比较远的一个自然村，他的破旧自行车行进在羊肠小道上，在没有人家的山路上，他的嘴里就哼唱着秦腔，很悠闲自在的样子，遇到有了人家的地方，他就吼叫一声：“收鸡蛋了，谁家有卖的鸡？”当走到人家较多的地方，他就会大声说唱起他新编的顺口溜，“看看你我多贫穷，两间土屋雨水漏。生活常是紧加紧，吃饱肚子不叫苦。谁知咱们村干部，砖瓦深宅大门楼。小康生活嫌不够，坐上小车奔富路。”
　　谁都听得出来张顺六的所指，村民们早清楚村长吴之德的一些事情。
　　“老张，向你问个事。听说咱们村有人公布了村长一些胡作非为的事，还要叫群众罢免他，有这回事吗？”当张顺六刚说唱完，走到几个蹲在路旁闲聊的人跟前时，有人问他道。
　　“当然有这个事。你既然知道，那我问你，这事你咋想？”张顺六很认真地又向其他人问道，“你们几个说说，吴之德是个好村长，还是个坏人？”
　　“这咋说呢。说他是个坏人么他却给咱村办了好多事，说他是个好村长吧可他捞了那么多钱，肥了自己，还在村里到处坑害妇女。”一个中年模样的人说道。
　　“吴之德是给咱村办了一些好事，但这是他作为村干部应该干的，不然大伙选他当村长干啥。可现在他那么富是哪儿来的钱，不是贪污是哪儿来的呢？”另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说道。
　　“听你们这么说，我觉得你们看清了吴之德的本来面目，他就是表面上为我们村民办好事，其实在为他。就以前他给我们村办的小煤窑来说，到现在还欠着银行三十万呢，这不是给我们村群众背上了债吗？而煤窑卖掉以后的钱哪儿去了，谁晓得是不是全用在了村上。他从来就不敢公开村上的财务。”张顺六越说越气愤，“我们全村的群众要擦亮眼睛，认清这个吸我们血汗的魔鬼，罢免他这个村长，重新选出能真正为我们办好事的村长，你们说对不对？”
　　“那就要人心齐呀，光靠我们说说算啥。”中年人说道。
　　“这不愁。到时候大家只要签字和投票就行了。我敢肯定，大多数人都会反对吴之德的。”张顺六说道。
　　离开这里后，张顺六又向别的地方走去。他在有人或人多的地方，口里同样说唱着他的顺口溜，并且动员人们罢免吴之德这个村长。
　　就这样，张顺六走到那个地方，他的顺口溜就传到那里，几乎是家喻户晓，尽人皆知，就连一些小娃娃们也能背得出来。
　　这天吴之德的小车拉着与他平时称兄道弟的两个酒友，去到一个自然村的社里找人喝酒，在一酒友家里正喝得开心的时候，有一小伙子进屋对吴之德说道：“吴村长，外面路上张顺六正在向人说你呢。”
　　吴之德喝高了，正嘴里乱骂着人，耍酒风呢。他一听，一股血液随着酒精的作用，一下子涌上头脑：“这个狗日的，不给他点厉害，他还不知道我姓吴的不是那么好惹的。”
　　吴之德端起一杯酒，一仰头喝了下去。他把酒杯“咚”地一下放在茶几上，霍地站起身，就要去找张顺六。
　　几个人连忙拦住吴之德，一人说道：“吴村长，你先别发火，改天找他算账也不迟，今天咱哥们正高兴呢，何必为了这么点小事扫了咱们的酒兴。”
　　吴之德在众人的劝阻下才忍住了，但他满肚子里的气并未消，他的鼻翼一张一翕地向外不断喷着粗气。可以想见他对张顺六的愤恨程度，此时的吴之德再也没兴趣喝酒了。
　　酒场散了以后，吴之德驾着车，头脑晕晕乎乎地，随着车子的颠簸，他的身子摇来晃去地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
　　吴之德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视线模糊不清，车子如同他人喝醉了一样，摇摆着，车里的两个酒友中一人已打起了呼噜。
　　“吴村长，注意，前面有人。”一酒友头脑尚清醒着，便大叫一声。
　　吴之德被叫声惊醒了，他睁大了眼睛，朝前面望去，只见车前方不远处，一个人正慢悠悠地骑着自行车，向路边靠了一下。
　　“是张顺六。”在小车超过那人时，刚才提醒吴之德的小伙子看清了骑车的人，
　　吴之德一听是张顺六，头脑猛然清醒了，他一脚踩住了刹车，说道：“真是冤家路窄。我要是早知道是他，非撞死他不可。”
　　吴之德猛地推开车门下了车，向张顺六跟前走的同时，转头向车上的人喊道：“你们都给我下来，揍死这个狗东西。”
　　当张顺六看到吴之仁气势汹汹的样子，知道凶多吉少，于是连忙骑上自行车准备赶快走开。吴之德紧走两步，上前抓住张顺六自行车的后座，一用劲，把张顺六的车子带人一块儿摔倒在地上。
　　没等张顺六从地上爬起来，吴之德就双手抓住他的衣领，一下子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接着就是两记耳光：“你这个狗东西，我看你是吃饱了没事干，整天给我找事。看我今天不教训你一顿，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吴之德边骂边打，张顺六鼻腔和嘴角流出了血水。
　　吴之德越打越来劲，打得张顺六鼻青脸肿还未罢休。他手打脚踢，把张顺六打翻在地后，一只脚踩在张顺六的头上，大声吼叫道：“说！你以后还再敢不敢败坏我的名声了，说不说?看你还敢顽抗，我揍死你！”
　　吴之德见张顺六没有一点悔过和害怕他的样子，就更气了。他用脚接连在张顺六身上狠劲踢着，张顺六抱着头在地上滚来滚去，虽疼痛难忍，但他不但没有向吴之德低头认错，反而嘴里一个劲说道：“你打死我，我都不怕。你就是个坏东西，贪污犯，流氓无赖，我还要告你！”
　　“看你嘴还敢硬，我要割了你的狗舌头，打断你的狗腿。让你骂，让你去告。”吴之德打得更狠劲了。
　　“张顺六，你到处骂吴村长，还不快向吴村长认个错。”两青年看吴之德打人够狠的，正带着酒劲，就站着袖手旁观，既没帮吴之德也没拦挡。其中一人看到张顺六已被打得够惨了，觉得要出问题，只好劝说张顺六认错。
　　“我没错。姓吴的，如果你今天打不死我，我非把你这个村长赶下台不可。”张顺六虽然有气无力，但态度还是很硬。
　　吴之德虽满头大汗，但劲还很足。他见张顺六还在犟嘴，就狠狠地向张顺六的小腿猛踩一脚。
　　“啊！我的腿。”张顺六双手抱住左小腿，刺心的疼痛使他全身一下子缩成了一团，脸面流下了汗水。
　　看到张顺六呻吟着，双眼紧闭，像昏厥了过去。一小伙子便对吴之德说道：“吴村长，我看张顺六这下肯定站不起来了，你的气也出了，咱们走吧。”
　　“好。今天算是对他的警告。走。”吴之德感到自己很痛快地出了一口恶气，就开车扬长而去。
　　不知道张顺六在那偏僻的山路上躺了多长时间，直到后来被人发现，用农用三轮车拉到了乡卫生院。医生通过检查诊断，张顺六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断了两根肋骨，左小腿骨折。
　　
　　二
　　张顺六的被打，引起了村民的同情，激起了旱沟村一些群众的义愤，他们认为张顺六为村民利益受了伤害，他的言行是正义的，是为群众利益奔走呼号。早在一年前，张顺六就向山岔乡政府及山塬县政府反映过旱沟村煤窑的账务问题，但没能得到重视，问题也没有得到解决，就连张顺六挨打的医疗费吴之德也没付清。这就促使张顺六在失望的情况下，依照村民委员会组织法，号召动员群众自发组织起来，联名要求罢免吴之德的村委会主任职务。他的这一做法，得到了旱沟村群众的普遍响应和支持。他们认为，只有根据法律赋予他们的民主权利，自发行使作为村民应有的这一权利，这就是联名提出对吴之德的罢免要求，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旱沟村德高望重的年长者、热心村民事务、关心集体事业的群众，自发组织起来。他们根据村民委员会组织法的有关条款规定，通过群众的自愿签名，在超过五分之一有选举权的村民签名后，强烈要求乡上组织村委会立即召开村民大会投票表决。
　　村民们在提出罢免吴之德村委会主任要求的同时，写了一封请求清查旱沟村财务的报告，一并送到了山岔乡和山塬县政府。
　　村民们这一举动使吴之德吃惊不小，也引起了他的足够重视。但他认为，这只不过是少数群众骨干分子在鼓动，或者说是对他吴之德平时不满的人，或者想夺权的人，在搞串联，不可能是大多数群众的意愿。他深知如今的群众是一盘散沙，人心不是那么齐的。有些事如果直接涉及不到每家每户每个人的切身利益时，很少有人多事，除非有人在背地里组织煽动。
　　这天，吴之德在家里摆了一桌较为丰盛的宴席，邀请来赴宴的是在村里群众中能说起话的几个人。
　　“今天我请各位老兄老弟来，是有要事相求，希望各位能在这紧要关头帮我一把，以后一定答谢大家。”吴之德态度诚恳，他端起酒杯，“我首先给各位敬一杯。”
　　几个人连碰了三杯后，吴之德便劝酒夹菜，与他们吃喝起来。
　　酒过三巡后，吴之德便说道：“大家可能已经知道了咱们村有人想罢免我这个村长的事。我吴之德给村里办了那么多的大事好事，不但没有得到好处，反而有人却到处散布言论，煽动群众反对我，而且还要罢免我这个村长。我知道这些人的用心，他们看到我给村里办成了企业，村上经济情况好转了，他们眼就红了，就想把我吴之德赶下台，他们好坐享其成。所以为了挫败他们的阴谋，我想，既然他们能到处发动群众搞签名，为啥我们不能深入群众，做一些工作，使他们想想我为大家办的好事，想想我吴之德得罪过他们没有，做过什么对不住他们的事。这些都需要给群众讲一讲，让他们想一想，不要糊里糊涂跟上那些人瞎胡闹。这就要各位老兄老弟辛苦一下，到各个社、各家各户去走一走，做做思想工作。只要各位把工作做到家了，我想一定会起到很大作用。我很相信你们在群众中的威信，也很想信你们的水平和能力，因此，今天我就拜托大家了。”
　　“请吴村长放心，你给大家办了那么多大事好事，群众心里是很清楚的，我们一定会说服他们，不要参加罢免你的活动。”一人说道。这话算是表态，也表示不会辜负村长的期望。
　　“我们一定会按吴村长说的办法去到每家每户做工作，争取更多的人支持你。”另一人也表态道。
　　“说干就干，咱们今天就行动。一会儿咱们几个人分一下工。一人一个社，大社去两个人。每人一辆摩托车，没有的去借，或者开上三轮车也行。总而言之，要抓紧时间。”一个青年头脑灵活，做了详细安排。
　　“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给每家做工作，叫他们在召开村民大会时不要到会场去。”一个中年村民想出了这个办法。
　　“好。这是最好的办法。”吴之德很赞成。
　　吴之德请来的这些人走了后，他感到稍轻松了一下。他今天喝的酒不多，头脑很清醒。他吸着烟，独自思考着怎样保住这个村主任职务的办法。他想到，仅靠做群众工作还不行，还应该走上面的路子，应该从下到上，从上到下，做到上下一致，这样就会没啥问题的。
　　想到这里，吴之德立即出门，他要到乡上和县上找领导，寻求他们的支持。
　　县乡两级政府收到旱沟村群众要求罢免村委会主任吴之德和请求清查旱沟村财务的报告后，并没有立即作出反应，而是在十多个村民代表找了两次后，县上有关部门会同乡上组成了联合调查组。
　　调查组经过几天的走访群众、清查村财务，最后写了一封调查报告，并召开村民代表会议，宣布了调查结果。
　　“首先我就旱沟村群众联名要求罢免吴之德村委会主任职务的报告所进行的调查情况作一说明：在我们走访旱沟村有选举权的村民时，在罢免要求上联名签字的人有三分之二改变了原来的态度，承认自己的签名无效，而剩下人的签名，就达不到有选举权村民的五分之一以上的要求。因此，按照村民委员会组织法的规定，不能召开村民会议投票表决。”
　　当调查组负责人公布完这一调查结果的时候，十多个村民代表中多数人对这一结果持怀疑态度。
　　“你们调查的签名人反悔的根据是什么？”一村民代表问道。
　　“我们的根据就是村民亲口跟我们说的，并且我们逐名核对，还做了记录，反悔的村民说签字作废了。”调查组负责人回答道。
　　“我们不相信你们的调查，你们的调查结果我们是不会承认的。”一村民代表站起来说道，情绪很激动。
　　“你们承认不承认这是你们的事，我不管，反正我们的调查是有证据的，结果就是这样。”调查组负责人说完后接着说道，“现在我把调查组对旱沟村财务的清查情况向大家通报一下。希望大家不要吵，有啥意见等我说完了可以提出来。”
　　“旱沟村早先就没有建立规范的账目，所以直到现在账务就显得有些混乱，但从收支上来看，由于村上负债搞企业，办教育等，不但没有收入盈余，反而还欠外债达六十五万元。吴之德任村委会主任以来，在村上没有任何企业和收入的情况下，他跑贷款，找投资，为村里办起了企业，并且不顾企业负债盖起了教学楼。在发展集体经济的同时，为村里群众办了不少好事和实事。他所做的工作是大量的，他办下的事情是实实在在的。所以，我认为，我们不能光盯住人家的缺点，应该更多的看到他的成绩。”调查组负责人刚说完，一村民代表就大声说道：“我们不否认吴之德为村里群众办的实事和好事。但我们认为，作为村长，给大家办事就应该清正廉洁，就应该一心为集体，不能有私心杂念，更不能打着为村民办事的旗号，实则受益的是自己。”
　　“他是给村里办了好事，但村里背了那么大的债，他却肥得流油。”一村民代表说。
　　“他手里有了钱，吃喝嫖赌，把整个村里的风气都影响坏了，使村里一些青年跟着他不学好。”一年长的村民代表很气愤地说道。
　　村民代表们你一言我一语，对吴之德提出了很多看法，而且可以说是在揭发吴之德的问题。
　　“我在这里提醒大家，不能毫无根据地对他人进行指责，要用事实说话。”调查组负责人说道。
　　“你要根据吗？那你到群众中去调查一下，看怎么说。”一中年村民代表对调查组负责人的话好像很不满，他站了起来，“村民谁不清楚，吴之德的砖瓦房，吴之德的小汽车，吴之德大把大把花的钱是哪里来的？他一不做生意，二没有私人企业，三在农业上没有经济收入，你说他为啥那么富？你要庇护吴之德，但要问问群众答应不答应。我们认为你们这个调查组是在走过场。如果你们这样明目张胆地庇护吴之德，跟我们村群众搞对立，蒙骗我们，愚弄我们，那你的调查组就别想离开旱沟村，待你们把旱沟村的问题彻底调查清楚了，给广大村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后，你们再走。”
　　调查组负责人一下子楞住了，他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旱沟村群众提出罢免吴之德村委会主任的要求就这样搁浅了。然而，最初组织签名的和已经签了名的群众并没有灰心。事隔不久，他们又重新联名签了一份罢免要求，并且签名的人还在名字上面按上了手印。随后，这份罢免要求送到了县乡两级政府。
　　时间过去了一个月后，山岔乡政府在旱沟村召开了村民会议。
　　虽然是农忙时间，但旱沟村的群众从四面八方向村委会赶来，会场周围，人潮涌动，人们三五成群，扎着堆，又说又笑，很是热闹。
　　按照会议议程，主持人首先宣读了村民们联名的罢免要求和理由，并且说明了有选举权的村民联名签字远远超过了法律规定的人数要求，所以罢免要求符合法律规定。
　　下来的议程是，被提出罢免的旱沟村村委会成员、村民委员会主任吴之德发表申辩意见。
　　吴之德坐在主席台上，他挺着胸脯，两个手指夹着香烟，很沉稳洒脱的样子。但他的表情是冷漠的，他一直用眼光巡视着他的村民们。他的心里好像在说，我要看你们今天怎么把我赶下台。当听到主持人要他发表申辩意见时，吴之德把手中的半截香烟往地上一摔，接着用脚狠狠地踩灭后站了起来：
　　“各位父老乡亲们：今天也许是我吴之德最后一次站在这里讲话，所以借此机会我说几句。今天这个会议我本来不想参加，因为这是我不愿看到的。说心里话，此时此刻我心里很难受。在这里我对大家没有任何要求，我只想说，我这几年为村里群众办的事，你们是知道的。凭良心说，我觉得这几年我所做的工作，是对得起全村父老乡亲的，我吴之德问心无愧。”
　　“当然，要说我没有缺点错误，这是不实际的。我承认，我曾做过一些对不起个别人的事，也犯过脱离群众一人说了算的错误。过去对群众的生活关心太少，特别是对困难户帮助不够，从这方面说，我的工作有些失职。但我想，如果大家能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一定会把村里的事情办得更好，而且要使我们每家每户都能逐渐提高生活水平，使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我不是在这里说大话，也不是给大伙儿说好听的话，我有这个美好的愿望，也有信心和决心。最后，我想说一句，过去如果我有对不住乡亲们的地方，请原谅。”
　　吴之德讲得很激动，也很动情，在村民们看来也很真诚。吴之德讲完话后，便离开了会场。
　　村民们听了他的讲话，三三两两窃窃私语着：
　　“吴之德这几年确实给咱村办了好几件大事。”
　　“他这人挺会说话，看他一本正经地口口声声说，要使大家都过上好日子，可是他倒先富起来了。”
　　“不要相信他的话，他这是用花言巧语哄骗大家高兴高兴而已。”
　　……
　　大会接着进行最后一项议程：村民们开始投票表决。投完票后，村民们说说笑笑地等待着结果。
　　一会儿时间后，投票结果出来了。
　　主持人当场公布：
　　“我现在宣布投票结果，全村有选举权的村民投的赞成罢免的票数已超过半数，按照村民委员会组织法的有关规定，投票结果有效。”
　　也许旱沟村的村民们早就料到了这一结果，所以，虽然他们很兴奋，但没有多么激动。他们感觉到，只不过正正当当地行使了一回属于自己的权利。
　　事情过去了，旱沟村又恢复到了正常状态。村民们按照自己的意愿和生活方式，一如既往地进行着生产劳动和过着日常生活。
　　然而，有一个村民如今还在愤愤不平，他就是张顺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