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炮兵一连驻地。
　　李德功窝在屋里看书，驻地外的警报声不绝于耳，到处都是枪响。
　　“报告连长，外面有人找你。”
　　“谁呀？外边这么乱！”李德功不耐烦地把书扔在了床上。
　　李德功走到门口，看到一男一女在营门口焦急地等待着，李德功走上前去叫道：“谁呀？”
　　那个女的叫道：“德功！”
　　男的正是陈学礼，他看见李德功，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地微笑，说道：“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了！”
　　李德功刚刚看见陈凤英先是一喜，看见陈学礼后又是一惊，陈学礼身上明显有枪伤，腰间不断地在渗血。
　　陈凤英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李德功。
　　“赶紧进来吧！”李德功说罢就扶着陈学礼走进了营区。
　　到了屋内，李德功让陈学礼躺在了床上，李德功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儿？”
　　陈凤英抹着眼泪：“德功，你到广州时，我们也到了广州，只是我们不能见，见了怕给你添麻烦！”
　　李德功看着陈学礼说道：“你们不见我，我理解，谁把你打伤的？”
　　陈学礼：“德功，你还真是一只鸵鸟！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李德功：“知道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你们的蒋校长背叛革命了！现在街上到处都在捕杀共产党，一路北伐，荣辱与共！现在竟然背信弃义，在背后把刀子捅了过来！”陈学礼说到激动处腰间突然一疼，手忙往腰间摸去。
　　李德功一声没吭，拿出救急包开始为陈学礼包扎伤口。
　　陈学礼疼的满头大汗：“德功，你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我求你，你一定要保护好凤英！”
　　陈学礼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卡车刹车的声音。
　　不一会，全副武装的士兵就在一名军官的带领下冲进了炮兵连驻地。
　　“不要慌！我去看看！”李德功拿起桌上的武装带绑在腰上向外走去。
　　军官见到李德功笑道：“李连长，冒昧打扰，不好意思，兄弟奉命搜捕赤党。”
　　李德功板着脸：“老张，别开玩笑了！我这里怎么会有赤党！别闹了，改天我请你喝酒。”
　　“我们的弟兄亲眼看见有个被我们打伤的共党跑了进来！你别让我们为难，保险起见你让我搜一下。”
　　“刚才我的妻子从焦作老家来了，我去接了一下，是不是弟兄们看错了？”
　　军官一笑：“哦，原来是弟妹来了，那你还不赶紧把弟妹请出来！”
　　李德功上前趴在军官耳边嘀咕了几句，军官哈哈大笑道：“你呀，真是猴急！也难怪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打扰老弟了！实在不像话，兄弟多海涵！不打扰了，撤！”
　　看着军官转身出门的背影，李德功缓了一口气。
　　军官走到门口，突然看到了血迹，陈学礼在屋内透着窗户看的真切，从军官低头盯着地看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为了保护李德功与陈凤英，他把陈凤英打晕后，走出了屋外躲进了角落里。
　　军官突然转身：“李连长！你门口怎么有血迹？！”
　　李德功装作惊愕状：“血迹？！什么血迹！”
　　军官拔出枪：“真有赤党混进你们营区了！赶紧搜！”
　　陈学礼这个时候冲了出来被士兵们死死地恩在地上，李德功恼怒地上前一拳打在陈学礼脸上，大吼：“说！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陈学礼冷笑着没有作声。
　　李德功：“妈的！我看你小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把他压下去审问！不然老子们就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军官上前：“老弟不用那么麻烦了！这种事越抹越黑，听哥哥话，快刀斩乱麻！校长给的命令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就地正法。”说罢就用枪顶住了陈学礼的头。
　　李德功还没有反应过来，枪就响了，陈学礼倒在了血泊之中，李德功惊愕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陈学礼，鲜血从他脑袋里不断地往外涌。军官若无其事地把枪插入腰间拍了拍李德功的肩膀：“李老弟，你欠哥哥我一个人情啊！”说罢扬长而去。
　　陈凤英醒来后，呆呆地看着陈学礼的尸体，嗷嗷大哭了起来，李德功怕人听见，紧紧捂着她的嘴，她在他怀中挣扎着。
　　陈凤英情绪稳定后质问李德功，骂他没有人性，眼睁睁看着别人杀了陈学礼，李德功说他没有办法，炮兵连还有一百多名兄弟，陈凤英听后不再说什么。
　　三天后，陈凤英不辞而别。
　　李德功一身便装坐在黄包车上，在租界的一座洋房前停下，门开了，梁静焦急地说道：“怎么才来！赶紧进来，唐老板在等你！”
　　李德功坐在沙发上等着“唐老板”，不一会儿，李宏意从二楼走下来，坐在了李德功对面。
　　李宏意没好气：“你小子是不是疯了，窝藏共产党，我是保不了你了！你知道吗，你自己毁了自己，我怎么叮嘱你的！？不要和他们来往！你就是不听！你不要在上海呆了，往北走，去找冯玉祥，到他那里去避避风头吧。”
　　“去西北军？为啥？”李德功一头雾水。
　　“你真傻还是假傻？你已经让人盯上了，上了黑名单！”
　　“黑名单？”
　　“你不要再多问了，你们校长对共产党这次是下了死手，宁可错杀一百，不会放过一个。”
　　李德功愣住了，心中想着，这就是政治吗？只能同患难不能同享福。
　　李宏意吩咐道：“部队就不要再回去了，让梁静给你收拾收拾，现在就走，让她把你送上船，直接去天津。”
　　李德功摇头道：“我不走！一路血雨腥风打过来，这里有我那么多生死兄弟！”
　　“你说什么？”
　　李宏意气道：“你命都快保不住了！还在贪恋你那个芝麻针尖的小官！”
　　李德功：“唐老板，你究竟是干什么的？你不像一个商人！”
　　李宏意：“德功，你的好奇心有点多余，别管我是干什么的，这世上谁都会害你，就是我不会害你，听我的，赶紧走跟着梁静走。”
　　李德功随梁静走出门后，李宏意拿起电话：“喂，小徐啊，犬子的事儿让你费心了，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宏意老兄客气了！你对党国的忠诚天地可鉴，德功的事儿，我和老蒋谈了，年轻人嘛！难免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经国还参加共产党呢，咱们还得多教育教育，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哈哈，我理解，你放心吧！德功是你的孩子，更是党国的孩子，虎毒不食子，让他去西北军避避风头，过几年再回来，咱们一定委以重任。”
　　“有劳徐老弟费心了！十分感谢，十分感谢！改天见面好好喝几杯。”放下电话，李宏意嘴里骂道，“妈的，要不是为了儿子，我会向你们这群王八蛋低头！”
　　上海码头。
　　梁静在李德功就要上船的时候，突然从他身后抱住了他，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李德功也慌了神，不知所措。
　　梁静把脸贴在李德功的背上，把手上的金戒指取了下来说道：“你别说话，听我说，这个戒指是我妈给我的，你到西北军无亲无故的，出门有钱心不慌，我们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你留个念想！”
　　当李德功回过头时手里攥着戒指，看着梁静远去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地上了船。
　　上海，某公寓。
　　李宏意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梁静，梁静低着头不敢看李宏意。
　　“你今天唱的是哪一出，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吗？你把组织纪律当什么！？儿戏嘛，不知道活着进来，躺着出去的规矩吗？妈的，滚，去禁闭室想上三天！”
　　梁静流着泪向禁闭室走去。
　　站在旁边的于玉祥对李宏意说：“组长，这丫头，是怎么搞的！这李德功是谁家的公子？连我们的人都敢动！三天禁闭是不是处理的太轻了？”
　　李宏意一转刚才严肃的表情从桌上拿上烟抽出一根，递给于玉祥一根，于玉祥划燃火柴，先给李宏意点上，而后自己点上，笑呵呵地说：“梁静刚入行没多久，还是个生头，给她个适应的机会，本来想调她去外勤上锻炼锻炼，现在看来，她的性格不适合干外勤，还是在站里呆着打杂吧！”
　　于玉祥迎合道：“组长，慧眼识人，高瞻远瞩，属下佩服。对了组长，刚刚接到南京方面发来的电报，共党虽然大伤元气，可他们命令我们斩草除根！要继续加大对上海残余共党的清剿力度。”
　　李宏意听到这话，心中不禁反感，不耐烦地说：“我们的任务是保党卫国，不是替他南京干脏活的！你安排吧，做做样子！”
　　于玉祥起身：“多谢组长的信任和栽培！属下绝不负党国！”
　　李宏意：“赶紧去布置吧！”
　　于玉祥听后笑呵呵地离身而去。
　　李宏意喃喃自语道：“梁静这丫头的出身正统人家，品行也不错，为了德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是真心实意不假，德功这王八蛋，真不让老子省心！”说罢宛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