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打道回府 01

　　袁娟是李刚的表姐，李刚是袁娟的表弟。他们的这个亲戚关系，伯会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的，在工作中也是很小心。
　　起初，他们的心是一致对外的，看起来李刚也是巴心巴肺地想好好地老徐饮食店里做，所以对他表姐的指示不折不扣地执行。基本上都是这个情况，李刚每早七点过就要去菜市场买菜，他回到店里的时候，伯会也应该是过去了。老板娘袁娟会在早上十点多去店里转一圈，其目的就是要看看服务员们是不是把卫生打扫彻底了，或者还有没有要交代下去的事情；当然，也有时候在七点半前就到店了，主要是查伯会以及其它两个服务员上班是否迟到。要是迟到了，会被罚款的。
　　有一次，伯会骑车带着她大侄女高永先去上班时，老远就看到了袁娟已经到了，坐在店里看时间。没想到一抬头伯会已经到达跟前，时间刚好，她自然没话说，就一扭一扭地上楼休息去了。
　　过了好久的还有一次，伯会超了几分钟，袁娟口头虽没说，但表情难看，就望了墙上的钟表。伯会当然知道，她是用这个动作告诉伯会上班要准时，不要迟到。结果到发工资的时候，也没有扣钱，看来还是发了点善心。尽管扣掉十块八块的不多，但对打工的来说，这心里边自然就不爽，对吧？本身，你这只是个体私营店子，又不是正规的外资企业；再者说，就算是正规的外企，人哪有经常迟到的时候？有时临时有急事需要紧急处理，有时身体不舒服，有时睡过了头等等，都有可能延迟上班。
　　大凡出门打过工的人有谁不晓得“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厂有厂纪，店有店规”的？但是具体的事情还得具体分析和处理不是？你不可能一概而论嘛。偶尔迟到，其实知晓了原因后能原谅就原谅，不能原谅该罚款就罚款，这就要看老板是不是好说话的人了。
　　李刚个子不高，眼大好瘦，但说话声音大。他表姐悄悄告诉他下午休息的时候下楼看伯会是不是在打瞌睡，如果是，就会被罚款。还有伯会在中午休息的时候清洗一下工衣，也和打瞌睡一样都被罚过款。那段时间，可把伯会气得够呛。如果不是因为我在乔工做保安，要按照她的脾气，早都甩手走人了，还需要看谁的脸色来做事啊？反正，她领到的第一个月工资除了七扣八扣的以外，就剩下不到五百块钱。当时还天真的以为袁娟要伯会帮她，会开高工资呢，谁晓得会是这个样子？还不如在厂里流水线上的多。
　　我常开导伯会：“都怪我不争气，要不是在深圳做传销亏了本，就不至于让你丢下孩子跑到这边来跟着我吃苦受累的。以前在工厂要受组长和车间主管的气，现在又受湖南人的气。”
　　伯会苦笑了一下：“你晓得了就好。反正，你这一辈子都对不起我。吃苦受累我倒不怕，就怕又辛苦还找不到钱，白白消耗青春时光。没事了。你就在乔工好好地做保安，我就在老徐饮食店做服务员，等有了机会再考虑做其他的，先稳定下来再说。如果东跑西跑的，一年下来根本就找不到钱。我还不相信了，只要我尽心去做了，还怕个啥呢？我就不信一直都是这样？哼。”
　　我在一旁说：“以前的袁娟好像给人多和善的印象安，我给她打招呼都经常是笑眯眯的，没有一点架子斗嘛。哦，我明白了，现在是今非昔比，人家身价倍增，一下子很快从打工者摇身一变成为台胞家属，身份不同了，自然是会有所变化的呢。”
　　“你说这个我相信，人随着环境的变化，那要是不变我都觉得不正常。但是，不管再怎么变，都万变不离其宗，应该要越变越好才对。可是有的人，却是越变越差。”
　　“夫人说得挺有道理的哦，长见识了。”
　　“呵呵，跟着我好好学，肯定还会学到好多东西，都是你在书本上学不到的。”
　　“对对对，要不然，你怎么叫百（伯）会呢？”
　　“在下记住了。放心嘛，以后跟着你混，吃香的喝辣的不愁。”
　　“那就好。”她说完点点头后嫣然一笑，自信满满的样子。
　　乔工保安队也有这么一条没成文的规定，保安不准在厂外租房住，也不准外宿。我的天，自己的运气咋这么好，又碰到了一家奇怪的厂子。我就有点搞不懂了，你说上班时间我接受厂里的管理，遵守厂纪厂规。下了班，我总有点自由吧？你还管我干啥？之所以在厂外租房，那肯定不是一个人啊，一个人吃饱了撑的钱多啊，他不晓得在厂里住，还去花那个冤枉钱干嘛?
　　渐渐地，整个保安队都晓得了伯会在老徐饮食店上班，也知道了她是我的爱人。从队长到下面的兄弟，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和老徐有亲戚关系啥的？只要我不违反厂规，他们都拿我没办法，这一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保安不准外宿的规定在我眼前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这心里跟明镜似的。
　　通常情况下，我上早班要比伯会早半个多小时。她的上班时间都是固定了的，就是每天早上七点半一直要到晚上十一点半，也可以说是从早到晚。就算下午有两个多小时的空档时间，都还必须呆在店子里，既不能打瞌睡，又不能干私活，你说难受不难受。李刚则可以上楼午休，其实他上班时间也是好早的。有一个好处就是他要比几个服务员自由，而且几乎不受店规约束。毕竟他和袁娟是亲表姐弟嘛，哪有自家亲戚不关照点的？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也表示理解。无论换做谁，估计也都会这样的吧？
　　老徐饮食店的法人代表是袁娟，老板却是乔工的管理部经理徐强，台湾人。因为和路东管理区的潘主任很熟，关系还行，所以就很快租到了铺面，而且价钱还不贵。老徐还有一个优势是他那个店子装修，所用的材料师傅都是乔工的，完全省下了一大笔装修费用。当时，在乔工旅行箱厂，管理部经理的权力还是不小的，负责后勤保障组（泥水工，电工，木工）、清洁工、保安队、饭堂、废品回收和招聘等范围的工作。而经理则是该部门的最高领导，下面有管理课长和各小组长。
　　在乔工，和老徐平起平坐的台湾经理还有：成型部经理黄盖添；资材部经理简菘毅；成品部经理林苍松；电子产品部经理黄文宗；业务部经理申扬名；财务部经理陈本哲，傅台生；在经理之上还有厂长王穗明。在厂长之上还有协理章时予，林哲斌（林哲宏老总的亲弟弟）。在协理之上就是副总经理周清徽。副总以上便是乔工的老大，董事长兼总经理，同时具有美国两所大学双博士的林哲宏先生。在经理以下的有：产品部襄理曾维光，资材部襄理黄明清，管理部襄理王熙川；襄理以下是课长和各组长，班长。从组织架构上来看，乔工旅行箱厂的管理人员还真的是不少，它们之间各自为阵可又会相互配合，就像一架天平，两边的砝码都要相同重量，这架天平才会平稳。所以，对一个外资企业来说，平衡和协调就显得举足轻重而不可小视之。如果部门之间相互扯皮，互相推诿，员工生产积极性不高，势必会对公司产生不小的影响，如果不能妥善解决，就会对公司造成不必要的经济损失，我相信这是任何一个老总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从乔工到老徐饮食店，直线距离不过五百米左右。不过，如果步行的话，就要沿着乔工东门往下直走约三百米，从路东影剧院门前左转再向前行走至千惠百货斜对面便是。
　　起初，老徐饮食店还没有像样的厨房，炒菜都是在店外炒，常常把师傅搞得手忙脚乱的。不久后，老徐又找到路东管理区协商，这才落实了厨房；接着又把二楼他们住的屋子腾出来装修，安放了四张大圆桌，还把三楼也租下来提供给服务员们居住。此番过后，老徐饮食店才算是像模像样了。也就是说，老徐饮食店的经营面积就是底楼和二楼，总共九张桌子。地板是防滑的，墙壁贴上了一半的楠竹（就是一根楠竹一分为二之一半），虽说装有空调，可没管用多久，幸好有几把大号的电风扇。二楼也有空调，效果比底楼的好。
　　最关键的是，这个地段好。底楼是一个转角，两方都看得开，而且还十分响亮。转角处还种了一株枝繁叶茂的观赏树，叶片厚实，枝干上飘浮着根须，生命力很顽强。每到冬季，园林工人就会用工具切掉过多的枝条，有时甚至只留下树桩。待到来年春天，这些树桩就会重新发枝长叶，为行人舒展一片充满无限生机的绿荫，给路东带来清新的空气。
　　老徐饮食店刚开张的时候，千惠百货都还没有装修呢。听说是一家五金厂搬走了，在大街上都可以看到黑乎乎的门框，外墙上也是黑乎乎的。总而言之，如果不及时进行装修的话，还真的会影响到路东管理区的整体形象。估计管理区早已对外公布招商了，眼下就只好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了”。
　　在好多人的眼里，伯会在老徐饮食店上班，而我和袁娟以前又是同事，可以经常过去玩。可我这个人就有点与众不同，偏偏不喜欢过去。也许去一次，人家很客气，但次数多了，或许心里就烦了，要是常去吃饭倒是可以除外哈。如果是这样，袁娟就会以为我是在关照她的生意，自然就会表现出热情。再说我在乔工有饭吃，伯会也有饭吃，既然这样，何必要多此一举呢？但是，如果确实有事的话，我肯定会过去的。几句话说完就走，绝不拉稀摆带，让人家误以为我有啥想法呢？
　　老徐饮食店的店招也有点意思，正中央是老徐穿着龙袍头戴皇冠的一张大头像，身后有故宫的图案，另外在三楼的半空中也固定了一个小灯箱。真不知他是怎样考虑的，我当时就有些纳闷儿，他怎么会捣鼓出这么一个店招来？莫非他潜意识里真想当回皇帝？还是想借此来提升饮食店的知名度？在路东管理区和乔工旅行箱厂，台湾人徐强先生还真的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人”，有乔工员工出厂门没带暂住证被带到治安队，治保会的主任就会说：“赶紧给你们管理部徐经理打电话，让他过来取人。”这其中就有一个潜规则，别说我不给徐经理面子啊？我可是第一个就想到你了的。没带暂住证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前提是我给了你人情，你该知道咋做？具体的你懂得。于是，就常听说老徐在外请治安队的吃饭喝茶啥的小道消息，我不以为然地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