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九、还君玉佩

　　董芳空莞尔一笑，这个表情真的有点像是小姑娘：“连如江，我发现你这个人蛮有意思的。说起话来总是想把别人当做小孩子，要我真是普通女人肯定会被你的话哄上钩。你给我说说，你背着老婆在外边几个情人呀？我觉得上次那个小妹妹好像就对你很有感情。”
　　连如江啐了她一口，说道：“董姐，我发现你身上也有小女人的性格，既想听假话又不愿意坦白交代，其实姐姐妹妹不过就是一种称呼而已。我这个人从来不背叛自己的老婆。”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楚谷，顿时觉得不硬气起来，也不知道今天下午阿柒和阿伊接飞机顺不顺利。
　　董芳空看出了他的不自然，就觉得他心中有鬼，刚要再调侃他几句，却看连如江面色凝重起来，他不知道从哪儿抓出三枚硬币，嘴里念念有词，随手就往桌上撒去。桌子是很平常的楠木，硬币丢在上边慢慢滚动，发出一种清脆的哒哒声，就好像一个小女孩穿着水晶鞋在跳舞，一枚硬币率先倒下，阴面；第二枚碰了一下董芳空的咖啡杯子边缘，稍微拐了一个弯，又是阴面；连如江倒吸一口冷气，看第三枚硬币已经也开始落下。“千万别是阴面！千万别是阴面！”连如江心中嘀咕着，他虽然对董芳空有点害怕，但知道她对自己真的没有了敌意以后，反而有点不打不相识的感觉，可谁知道这三枚银币居然齐齐都是阴面，这可不是好的预兆，这是一个纯阴卦：坤卦。坤卦是六十四卦中唯一一个纯阴卦，六爻皆阴，以母马为象征。按照八卦的方位，坤位于西方，而法国巴黎无疑就是西方，这可是误打误撞，阴上加阴了。
　　梅花易数上特别讲明，一般而言，每个卦都有六个爻，也就是针对于不同事物有六个选项，而梅花易数又特意强调，按照天地人三才而言，上面的两个爻属于“天”，最下的两个爻属于“地”，而第三第四爻则是人，三才之中又以“人”最为脆弱，也最多变数，因而，六爻之中，处于第三、第四的爻位，往往都不太稳定，都是属于危地，都需要十分的小心。在这种情况下，董芳空肯定是求人事，也就是坤卦的第四爻，虽然阴爻阴位，是属于当位的爻。只不过，这个选项处于上卦最下面，依然还是很危险的位置。所以，它的爻辞连如江清楚记得是：“括囊，无咎无誉”，用现代的语言表述就是：“把口袋收紧，不会有什么过错，也不会有什么荣誉。”对于这个结果正确解释无疑是唯一的，也就是收紧口袋之所以没有过错，那是因为谨慎，不致招来祸害。对董芳空不管做什么，都应该收手才是正招。
　　董芳空也看出了连如江的神色不对，她本就是江湖中人，对五行八卦虽然不是很精通，但也明白自己这一卦是阴卦，不由暗叹一口气，但仍不死心的看一眼连如江：“大师，这一卦不太好解是吧？”
　　这次的大师称呼丝毫没有刚才那种取笑的意味，很尊敬的口吻。连如江看了看桌子上的三枚硬币，又看了看对面的董芳空，原来他见过楚谷面相上的绝纹，是在额头位置，也就是一般意义上的天绝，而董芳空则是在下巴旁边，应该属于地绝的范畴，也就是说她将身陷死地，这面相和卦象相辅相成，一下子让连如江陷入了沉思。
　　连如江原来无论是看相还是用梅花易数断人前程，都是喜欢直言不讳。后来无意在南京听到蔡阳说他见到一个他熟悉的老相师居然命丧长江，才大受触动，另外岳父王云贵也常常教诲他适可而止，能看到但不说才是一种境界。妻子王凌雪更是害怕他泄露天机遭到天谴，因此后来他很少使用自己的相术给人断命。随着时间的推移，连如江几乎忘记了自己有这项本领，但他的梅花易数理论知识却是越来越精深，从眼前这种卦象上看，董芳空不但是有麻烦，而且是大麻烦。
　　他沉吟许久才说道：“董姐，我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事情，但我的建议就是立即住手，否则恐怕不是吉凶难料，而是危在旦夕。”他看向董芳空的眼睛里甚至多了一些怜悯之色。
　　董芳空就觉得自己心中被大锤击打过一样，面色变得很是苍白，她自从那日发觉连如江不同与众的身份之后，特意找了自己信任的人对连如江的背景进行了一些调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此人绝非一般的凡夫俗子，不但是医僧的挂名弟子，更是几家大门大户人家的座上客。现在传说他麻衣神相已经得到了高层人物的认可，她这才明白自己原来的一些行为何等鲁莽，不过也真的起了好奇之心，想和这位不打不成交的老熟人谈谈，哪里想到对方居然给了她这样一个评语。
　　“如江，你能看出什么事情来吗？我现在可是骑虎难下。”董芳空咬咬牙，决定向自己的这个老对手求助，虽然她和连如江屡次交手，但心里却是对他很是佩服的。
　　连如江紧盯着自己的三枚硬币，他也想发现刚才自己卦象的漏洞所在，这难道真的是一个死局吗？他忽然问董芳空道：“董姐，你是不是打算一个人入局？我看不太清楚什么事情，但是卦象上分析你所谋之事应该在偏北的位置，而且是和金属有关，最重要的是有一枚硬币在转动的时候碰到了咖啡杯子，也就是说因水而变。”他一字一句的说着，说一句董芳空脸色难看一分。连如江说的对，她现在作为一个间谍，就是图谋对方远程导弹的绝密信息，而自己想打开的口子则是黑海舰队，那枚硬币碰到咖啡杯后转变方向，就很值得深思了，难道自己在巴黎一年的潜伏居然会劳而无功吗？
　　“如江，你还能看出什么？”董芳空又问道。她现在有点后悔自己找连如江看面相了，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是丧门神，不过自己背负的任务属于国家绝密，知道她真正身份的人寥寥无几，知道她身怀使命的更是只有三个人，而且都是金字塔顶部的三个人。当时对她说过就是因为她特有的江湖地位才使用她出招，否则其他国家体制内人员很容易引出国际纠纷，此时的俄罗斯已经有点恢复了元气，国家虽然不愿意把它当做朋友，但也不愿意把它当作自己的敌人。
　　董芳空眼睛里的连如江已经有了些许光芒，这么看起来他能屡次逃过自己的掌心的确是有些手段的，就凭他刚才分析自己的任务就可以看得出来，连如江绝非浪得虚名。也许他能给自己指出一条路呢。
　　“董姐，要想破局必须要打破坤卦的属性，才能有一线生机，你看看现在三阴一线，你是女人，这无可改变；任务本就是暗地里操作，这也无可改变，你单身前往这件事情就要费些思量了。我觉得你不能单打独斗，要带一个人，而且必须是男性增加一些阳刚之气，也许这种极端坤卦才可能会有所改变。此卦已经到了上六，六爻皆阴，阴气盛极，按照相生相克的道理，必然会受到相对的另一元素阳气的猜疑，因而发生争战。此时，阴气以为根本没有阳气，所以可以称之为龙。这是双龙争霸的局面。也就是说你这一行要有一场争斗是在所难免的，而且是阴阳之争，从现在的卦象上看，你难逃败亡的命运，由于阴气毕竟是阴气，依其类别就无法胜过阳气，相斗的结果只能用‘血’来描写。换言之，极盛的阴气与蓄势待发的阳气，仍然只是战个平手而已。这个卦象解释里有一句叫做‘其血玄黄’，表示你最好的结局也不过两败俱伤，既然如此，还是放弃独大的心态，我觉得增加你这次行动中的角色，那样就有了一成胜算，但是，要想全功是很难得的。”
　　董芳空犹豫许久，最后才问道：“如江，一定要增加人吗？”
　　连如江点点头：“以我之言，你最好放弃这次行动，形同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
　　董芳空压抑着自己想要对连如江说说的念头，这个行动她无法放弃，有时候明知道是火海刀山，该闯的也必须要闯，她想想自己出道二十几年，几乎所向披靡，在遇到连如江之前都是战无不胜，那么这一次也赌一下自己命运吧。她点点头说道：“好吧。如江谢谢你。但有些东西我无法放弃。”说到这里她豪气满怀，忽然说了一句：“兵者，国之重器，不可不察也，不可轻易示人也。我能为国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满足了。既然我此行不一定能活着回来，那我可要把一些东西交代给你。这里有个信封，里边是关于那串钥匙的具体使用说明，地点则是在银川市。我给你说个地址，你记下了。”她轻轻附到连如江的耳边低声说了一个地址，连如江忽然感觉到了一股香气扑鼻，这不是什么香水，而是董芳空身上的味道。连如江愣了一下，他自然知道这是处女香，难道董芳空居然未经人道？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刚才他俩交头接耳的样子有点暧昧，要知道法国人尽管很浪漫，但也并非敢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就做出亲密的举动，不少人都往他们看过来，更有不知道哪个角落传出一声口哨，连如江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但他又不愿意轻易放弃董芳空告诉他的那个地点，小心翼翼的记了下来。
　　董芳空看他点头，就知道他已经全记住了，又小声说道：“如江，我知道你对武功不感兴趣，而且我这个门派都只收女子，我很担心自己这一去不归，在我给你钥匙的地方有一个房间，里边全是我们门派的武功秘籍，我想让你代我选择一个人传下去，不至于中断。你看能答应我吗？”
　　连如江犹豫了一下，他想自己已经是医僧荆暗夜的记名弟子，勉强也算得上是个江湖人，但他对中国功夫并不怎么感冒，他喜欢金庸大侠描写的各类武功绝学，但现实中见到的都是那种纯属忽悠人的所谓中华武术，想想小武所学那种特种兵技能才是真正的功夫，而那些花拳绣腿只适合观赏。他说道：“董姐，我可是没这种眼光，我觉得你最好回来自己找个徒弟，只要按照我指点的办法，多带几个男性一同前往，提高警惕，我感觉全身而退应该问题不大的。徒弟的事情你还是自己来吧，我倒有个女儿，但我可不想她学功夫。”
　　董芳空明显有点失望，她站起身来准备告辞而去，连如江从她脸上忽然发现一种锐气，是那种英武之气，不由大为佩服。不管怎么说董芳空现在的身份也是国家的人，她此行自然也是为国效力，而自己爱莫能助，既然如此那真不如送给董芳空一件宝物，但他身上也就只有这一件八卦玉佩了，连如江很有点舍不得，他并不是一个大方的人。一直到董芳空走到了咖啡馆的门口，瓦尔特也已经站到了他的身旁，连如江才喊了一声：“董姐，你等一等。”
　　董芳空听到他的叫声，有点惊讶地回头看看他，想问他有什么事情，只是二人的距离有点远，大声说话有点不方便，连如江对瓦尔特比划一个手势，意思是你站在这里，然后他大步往董芳空身边走去，边走边在腰间摸出一物，等他走到距离董芳空只有一步之遥时，伸右手抓向董芳空的左手：“董姐，保重！”八卦玉佩已经递到了董芳空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