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二、提前回国

　　连如江已经结束了和朱挺的通话，刚才正在观看巴黎圣母院的外形，这时就看到顾世才飞奔过来。这家伙已经五十岁，但是满脸兴奋就好像小孩子看到大人发糖一样，不由笑了起来。顾世才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虽然这家伙一直有着贪小便宜等缺点，但大节上并没有问题，他拍拍老顾的肩膀，老顾马上低下身子很受用的样子，他没有赵翠萍那样的性格。
　　“老顾，我给咱们聊城市拉了一个五千多万欧元的投资项目，而且各方面条件都很优惠，换算成人民币要六七个亿，由于我已经离开清平镇了，就把这件功劳让给了孙副市长、你和赵大姐。这算是好事吧？”
　　顾世才直勾勾看着连如江，表情极端古怪，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几个亿的项目？且别说政治影响，单就政府内明文规定的招商引资提成也要数百万之多呀，连书记怎么可能把这么大的好事一点也在乎的就分给别人了呢？
　　赵翠萍也已经赶了过来，连如江的话她听了个清清楚楚，但她第一句问的却是：“连书记，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怎么让你离开清平镇了？难道你真的回国后就调走吗？”她的格局远远高于顾世才，她关心的是连如江本人，而不是这件招商引资事情。
　　连如江心中感激，在清平镇真的有几个人和自己已经达到了默契的地步，赵翠萍算一个，小于主任也算一个，其他几个人虽然够不上并肩作战战友的级别，但也都是和自己情谊颇深的。他长叹一声：“赵大姐，你说得对！刚才我就是在和省委组织部通电话，他们已经通知我让我最好提前回国，四月底前到团省委农村青年部报到。可能咱们这几天上课就是做同事的最后时光了。”
　　“啊！”赵翠萍脸上表情说不上是喜悦还是悲伤，自己敬重的领导要提拔高升到省城担任更高职务了，应该为他高兴，但是想想清平镇那重担，真的没有人能担负得起。“连书记，你就这样舍下我们走了吗？”赵大姐作为一个女人，终于压抑不住心中那份伤感了。
　　顾世才也猛地反应了过来，此时此刻可不是讨论招商引资事情的时候，自己要坚决维护连书记才对，他强自压住心中兴奋，故意装出一副悲戚的神情。但很可惜顾主任并不是那种擅长演戏的人，嘴里的话也是有点矛盾：“对呀，连书记，你怎么说走就走呢。我们清平镇现在发展刚步入正规，你可不能走，你要到哪儿去呀？”
　　连如江看赵翠萍眼泪汪汪，心里也真的很感动，顾世才这几句话就让他啼笑皆非了：“老顾，我调到团省委任职，负责农村青年建设，以后少不得和咱们家乡打交道。天下都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一年前这个时候我还在南京学习，没想到后来就去了咱们镇上，这多半年也并没有做出多少工作，就算是有点小功劳也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他又转身面对赵翠萍：“赵大姐，恐怕不但是我要离开，我听小道消息说你也可能高升一步呢。清平镇是咱们大家的清平镇，所有的人我都很珍惜。只是没想到这次省里催我回去，我可能要给孙市长好好说说了。”
　　“你回去我们一起回去！”顾世才这家伙眼界就是很低，丝毫没明白连如江的意思，而是故意摆出一副忠肝义胆的神情，他有点后悔没像赵翠萍那样掉几滴眼泪，但他使劲挤挤眼眶，丝毫没有效果。
　　连如江气得不理他，而是继续对赵翠萍说道：“老顾也不是外人，我不妨透露一点我了解到的信息。原本说等我调整以后赵大姐要调到县妇联担任主任，级别上也算提了一档，副科变为正科，但据说最近又有点变化，级别没变化，而是到教育局任局长。老顾你可能是常务副镇长，咱们清平镇的发展你可要尽心，我们招商引资也好，农村建设也好都有着不错的局面，你可不能荒废了大好前程。”
　　他这么一说二人都聚精会神起来，赵翠萍其实在县委里边也有后台，但是一直没听说自己要调整到教育局的事情，虽然都是县里的中层机构，但相对而言教育局可算是高唐县的权威机关，并不次于劳动局、财政局等机关，谁家没有正在上学的孩子呀？而妇联基本上则可以沦落为和人大一般养老的部门了。她心中激动，本想问问连如江这个消息确切吗？但忽然醒悟自己怎么居然怀疑连书记的权威呢，她咬咬自己的嘴唇，攥攥拳头：“连书记，我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肯定是您从中间做了工作，谢谢这两个字我记在心里，就不多说了。”
　　顾世才也是有点激动，他原本就是清平镇党委委员，虽然排名要在最后，但是是连如江上任后给他安排的，原来以为在这个职务上退休就可以算得上光宗耀祖，哪里想到一下子上到了镇政府二把手的位置，他心无城府，问道：“连书记，那镇长和书记都是谁接任呀？”
　　赵翠萍狠狠瞪了他一眼：“老顾，你这不是让书记犯错误吗？你自己回去偷着乐就行，别打听不该打听的。”
　　连如江看赵翠萍给自己解围，心中也是感激，更加高看这位大姐一眼。
　　几个人慢慢围着巴黎圣母院走了小半圈，围绕着清平镇的未来建设谈了一些，顾世才的眼界太低，甚至连赵翠萍都不如，连如江明显感到一种隐忧。未来的书记肯定是外部引进，而小于主任担任镇长之后手下真的无人可用，清平镇的发展很可能会进入后续乏力的阶段。他虽然可以通过某些关系继续给清平镇输血，但是它自身缺乏造血功能的话可能也没有很长远的发展。但目前情况下自己是不可能说这些的，无非就是一些过年的话罢了。
　　几个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巴黎圣母院的入口处，这里有法国公路网“零起点Pointzero”标志，从巴黎到什么地方有多少公里，是从这个“原始点”开始测量的；从什么地方到巴黎有多少公里，也是指的到达这个“圆点”的距离。连如江指着那个青铜星星样式的标志说道：“其实我们未来的发展，就应该找到一个起点，一个可以决定未来的规划。老顾，这需要你好好思考呀。千万别觉得常务副镇长就是你的终点，能做好未来前途可期，要真是做不好，你可对不起我们这一批为之奋斗的人呀。”
　　顾世才连连点头，他说道：“连书记，我想今天晚上请你和赵主任一起吃个饭，咱们来到巴黎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想有咱三个人一起吃饭的机会，但一直没找到。今晚要不去我们宿舍旁边那一家一起吃顿饭怎么样？”
　　赵翠萍故意嘲讽他：“老顾，你这个小气鬼也会请客吗？我听人家说你在清平镇除了公务招待就没有单独请过客，今天怎么这么大方呀？”
　　顾世才连声喊冤：“我怎么没请过，上一次在咱们镇上那个海鲜店就是我请的客。不过你没去罢了。”
　　“哪一次？”赵翠萍真想不起来了。
　　“就是那天中午我们一起聚餐，然后刘书记，刘磊就出了事的那一次。”顾世才对于自己自费请客的事情记得特别清楚。但他一说连如江马上有了印象，就是那天中午几个人喝醉了酒刘磊开车带着苏苏去茌平县，路上撞死了二个人，这才引出后来无穷无尽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这个事才有了后来苏苏和刘磊反目，再往后刘磊酒后乱性，失手杀了苏苏，究其原因居然和顾世才请客有关。他不由摇摇头：“老顾，你留着点钱吧。咱们那点补贴要在法国花真连一顿饭也未必吃得起。我们好好准备一下，周日下午去吃贝特朗先生，那可真是盛宴。”
　　顾世才顺坡下驴：“好好，我听书记的，其实在巴黎真没什么东西好吃，那些鹅肝哪里比咱们的驴肉好吃呀，等我们回去给连书记送行我请客。”
　　赵翠萍看他一眼并没说话，但眼睛里鄙夷之色毫不掩饰，她一直看不起顾世才的为人吝啬，但也知道老顾并不是一个坏人。
　　连如江倒没想这个，刚才顾世才无意中提到的刘磊却让他心里一动，自己要给武义程打个电话了，好几个事情要给程姐通个信。今天晚上程姐的老公焦大夫到达巴黎，虽然西班牙王室会以最隆重的礼节接待他，但连如江知道那个手术自己必须要出手的，否则焦大哥未必会尽善尽美。但最主要楚护士长也是和焦大夫一起来的巴黎，虽然武义程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丈夫，但连如江却很明白中间秘密，他担心焦大夫和楚护士长这个气球会不会有吹爆了的那一天，如果自己不参与倒是好事，如果程姐知道自己隐瞒情况不上报，肯定会很伤心的，连如江可是她最信任的兄弟。另外就是自己月底前要报道的事情估计也是程姐安排的，想让他尽快跳出聊城目前这种窘态，这也要说句谢谢。还有刚才顾世才提到的刘磊也让他挂心，他想问问武义程外界传闻到底是真是假。刘磊真的醒了吗？
　　他计算了一下时差就给武义程拨过去了，电话那头传来武义程的笑声：“如江，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从我记忆里你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说吧，这次啥事找你姐姐？”
　　“姐姐，你可误会我了。”连如江向赵翠萍和顾世才往前指了指，意思是让他俩到前边等自己，顾世才开始没醒悟过来，还要陪着连如江，被赵翠萍揪着耳朵往前走去。连如江也笑了，他继续给武义程说道：“程姐，你可是采采的干妈，有事找你不是正找吗？不过今天真没有什么要紧事请，就想和你说句谢谢。我们省委组织部已经给我联系了，让我尽可能提前回国去团省委报道，这是不是姐姐你施加的影响呀？”
　　“组织部已经通知你了？这不对呀？如江，我的确找了人想催催你抓紧办理手续，但杨书记最近在海南省考察房地产的情况，要后天才能回来，他说回来马上安排人办理。毕竟他也要找省委组织部的领导，不可能办这么快呀。”武义程一头雾水。
　　聊城现在的确是一团乱麻，但是快刀已经出鞘，龚书记和熊市长、以及欧阳副市长三个人达成一致意见，要对一些顽固势力进行大清理，同时省政府负责人也积极支持这次行动，但计划安排的很是机密，考虑到怕出现打草惊蛇的情况，每一步行动都安排得格外慎重。武义程开始并没想动连如江这枚棋子，一是他现在法国考察置身局外，第二各方势力都明白连如江的敏感性，也许老百姓不知道他的价值，认为他只是一名普通的乡镇干部，但聊城市委常委都知道连如江可谓直达上天的人物，他调动的事情更是知之甚详。但现在要是忽然加速，对方势必会提高警惕的。现在刘磊在武义程手里，她就想找一个关键节点再让连如江撤出战局，哪里想到居然有一方力量比自己还要重视连同学，那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呢？绝对不是范家，范部长并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这股势力至少也要和武家差不多才可以如此举重若轻。
　　武义程和连如江同时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连如江才说道：“姐，今天晚上焦大哥到巴黎，小武说去机场接他，但可能都是西班牙王室仪仗队出面，焦大哥这次可是很威风。”
　　武义程苦笑，她丈夫的水平她是知道的，也确如连如江所说可谓威震华夏，手术刀不但国内第一，世界医疗界也是难得一见的厉害，只是他二人相处如宾，丝毫没有那种烟火夫妻的恩爱，他俩不吵架，但有时候她很羡慕那些吵架的夫妻。“如江，听说你是他的助手，真想不到我当年在聊城东昌湖畔遇到的那个人竟然是个名医。唉，你要能治治我的心病多好呀。”
　　“姐姐，你那么健康需要什么治疗？对了，我听聊城很多人都说刘磊醒过来后全盘招供了，这是不是真的呀？”连如江还是不太相信江湖传言。
　　“他是清醒过来了，但是脑神经受损很严重，几乎都不怎么认识眼前的人。说他招供是我让人放出去的风，就是想要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