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英雄齐战鸻鹉崖

　　这时，东方的红日还没有升起来，建渠民工积极主动，搬石头的搬石头，挑水的挑水，和泥的和泥，上山割蒿草的，很快一个“林红庄”新村建起来了。这次战役马有金住进了“林红庄”的席棚里，与民工同吃同住同劳动，他是指挥员又是战斗员，人们再战鸻鹉崖的铜号吹响了。
　　白天，崭顶抡锤钉钎，叮当作响，对面打钎说话的声音都难听到，真是干劲冲天。
　　河滩抬筐似鼓，锨飞镢舞，趟水运料好似推起小车抗战支前，热火朝天。
　　晚上，万盏灯火明如白昼，只能听到钎声、趟河运料的水拍声响个不停。
　　这是一次大会战，更是一次大爆破。指挥部研究决定要在3000米长的工程来一次大搬山。马有金根据渠线的宽度需要砌渠岸的石方做了预算，把打钎的位置在崭上做了划分安排。修渠健儿，冒着狂风，背着大锤和钢钎、大绳。攀上崭顶，打钎民工腰系大绳凌空作业。马有金每天亲临工地，一看就知道参加大会战的个个都是爆破高手，人人都是英雄，每一个大炮要求非常严格。工地处处井然有序，心里非常高兴。
　　一次，他穿过人群，把上衣一脱，袒胸露乳加入炮手组，他一口气能打150锤，打锤的民工都为他伸出大拇指。于是民工们的炮锤打得更强更猛更激烈。锤声淹没了狂风的怒吼，崭上打钎的民工对面说话都听不见。钢钎短了，换长的，炮锤小了，换新的，民工们短钎换长钎，小锤换大锤，硬打、狠打，让恶崭尝尝林县人民的坚强斗志。
　　炮眼打好了，在马有金的指导下，铁匠生炉筛下的煤面，一袋袋背上来，牛粪面、食盐、炸药，他们按马有金的指导分层装炮，他们打的炮眼，有平的、竖的、深的、浅的、斜的、大的、小的，3000米渠线上，整整装了384个炮。
　　点炮的时间到了，各个大小路口、崭顶上负责戒严的安全人员手中挥动着小红旗，严禁通行，所有民工都躲在漳河北岸的山上。可以看到对面恶崭上的几十名炮手，头戴安全帽，手攥着香把，进入各自负责的炮区，严阵以待。司号员掂着铜号挺身站立在马有金身旁。
　　“嘀嘀、嗒嗒……”铜号吹响了。
　　一个个炮手如飞似箭，一会儿蹲身点火，一会儿速猛飞奔！
　　一分一分过去了，在看的人们心“扑通扑通”地跳跃着，为炮手捏着一把汗。
　　轰隆隆，哗啦一声巨响，太行山上的鸻鹉崖，半架山峰顺着浓烟栽入漳河。漳河水顿时涌到河床的另一边。鸻鹉崖终于低头服输了。
　　正在烟雾未尽之时马有金和任羊成来到工地。任羊成站在那里像战场上的指挥官一样，给他们除险队员做具体分工：王天生等人负责“谷堆寺”段；王楼全等人负责“鸡冠山”段；申起艾等人负责“鸻鹉崖”段。
　　三座大险峰摆列着十几条大绳，除险队员们个个身怀绝技，悬挂在峭壁上。漳河的上空，用抓钩一点，两脚一蹬，腾空而起，荡出三十米开外，来回飘荡；手中的抓钩似孙悟空的金箍棒，对险石一点，钢撬一别，哗啦啦一声巨响栽入漳河的急流中。
　　除险队员们个个生龙活虎，干劲十足，掀、撬险石、活石似勇猛杀敌。
　　老撬塴的一别，险石就飞落漳河，有时像壁虎一样，把钢钎往石缝里一插，站在上面，左右撬、掀。再用抓钩一点两脚一蹬腾空而起，似神鹰飞翔，飘荡在天地之间。这些人在当地人们的眼里称之为“孙悟空”，在修渠民工中的眼里称为“不怕死”的英雄和不怕苦的“铁人”。他们个个都有何等的豪言壮语：石头磨一层皮划一块肉不是什么，石头砸掉几颗牙更不是什么事。如果说苦，红军长征时吃树皮啃草根冒着枪林弹雨和生命危险那该咋说？战士们渴得唇裂舌干又该咋说？先烈们流血牺牲又该咋说？苦与累没有什么，多除几块石头，就能保住大家的安全，自己伤点、苦点、累点、疼一点心里还是比较痛快的，更是比较甘甜的；死是什么？革命就不能怕死，怕死就不能当除险队员。县委书记杨贵和马有金副县长更理解这些人们，更疼爱这些人们，更关注这些人们……
　　三座险峰摆列在3000米的战线上，任羊成安排后，他和马有金挨段查看险情。当天上午他来到“鸡冠山”王楼全负责段时，任羊成抬头看向马有金说：“老马你看这段渠线的民工都在等待，我得赶快上崭从这里下几绳，今天没人给我看绳他们都下崭了，我去找个给我看绳的人，不然这里就要窝工。”马有金说：“别找了，我给你看绳。”任羊成说：“你不行啊，忘记前几天你看绳差点把我吓坏了，就是你看绳也得找个传话的人啊。因为这里特别艰险，我不亲自从这里下绳我是不放心的。”马有金说：“我那次看绳你不是照样把险除掉了吗？”
　　马有金和任羊成说着说着来到崭顶。任羊成用大锤打下三根胳膊粗的榆木桩子，挽好绳套，结好护心疙瘩就下崭了。
　　马有金在崭上喊：“倔强的羊不要害怕，我黑老马的腿比羊腿还粗，绳子拴在马腿上了，结实得很，请放心，不要害怕。”
　　任羊成急忙回答：“马县长，你放心，我已经习惯了，咱们是老搭档。”
　　任羊成是下崭的老手，下得又稳又快，身子也不摇摆。崭下的人看得出神。只见他一纵身，在半空中荡起来越荡越远，荡动的速度与时间的间隔结合得相当完美。这是除险队员们所不及的，他下崭绝技博得人们的赞扬：真不愧是下崭的高手！看：手握大撬、钢钩飞舞，在空中飞来荡去，迅速地将一块块险石、活石，扑通扑通地撬入漳河。一绳两绳又下了一绳。中午的铜号吹响了下工号。马有金说：“羊成咱们下工吧！下午再来干。”这时任羊成给马有金说：“马县长你叫他们再辛苦一次，我再从这里下一绳，这段下午就能安全施工了。吃饭没有什么迟早，下午，我到‘谷堆寺’去哩。”
　　哪里艰险就到哪里去，哪里紧张先从哪里下绳，千万不能耽误民工干活出现窝工，下午就到“谷堆寺”清理险石，回到“林红庄”的住地，民工们都已吃罢饭了。
　　第二天早晨，天还不亮，就给申起艾说：“申老兄，今天我和你们到‘鸻鹉崖’哪里问题大，上午咱们从哪里下绳，不能耽误了民工施工。”
　　申起艾负责“鸻鹉崖”段，除险队员们来到这里后，这里有几道险凹崖除险非常困难，上午下了五次绳这个险才除了两段，还有三段。中午吃罢饭就和他们一起来到鸻鹉崖。任羊成说：“咱们必须要与时间赛跑，咱们提前一分钟，民工就能多干活，咱们的修渠任务就能提前完成。咱们的县委书记每天东奔西跑，人家还是外县人，为林县人民吃多大苦，受多大罪，杨贵书记他是为了什么？就是让咱林县人民早日过上好日子，解决吃水梦想。”他们边说边到崭顶下崭了。
　　任羊成下午下了两次绳，还有一个凹崖未除，他满怀信心，坚决要把鸻鹉崖这个恶鬼崖全部除完，乘胜追击完成最后任务，他又下崭了。这时刚除了左边凹崖，抬头向右观察险石时，一块石头突然从崖顶落下来，“腾”的一下正好砸在任羊成的嘴上，鲜血破口而出，一阵巨疼，顿时头昏脑胀。想向崭上喊话，但是他的嘴似麻药注入，麻木的嘴唇发疼发胀，怎么也张不开嘴；舌头也动弹不得，难以喊出声来。用手一摸，嘴里的上牙被石头砸到了，连血紧紧压在舌头上。他着急上火，顺手从腰间抽出小钢钎，插进嘴里把门牙别了出来。谁知用手一抹四颗牙全部断在嘴里面，他用力吐出断牙，又连吐了几口血沫，抹抹嘴心里说道：鸻鹉崖我今天非要把你除个干净不可。他犹如酒后的醉汉，怒火满腔，发疯似的，忍着剧烈的钻心疼痛朝着右边凹崖奋力拼搏，坚强地打起精神，把险石、活石除尽。他似昏迷中的噩梦一样，重新仰起脸，发出“呜——”“呜——”的声音。崭上大绳松下来，崭下崭上听到他“呜——”“呜——”的音量变了，知道是任羊成受伤了……
　　吃晚饭的时候，任羊成怕马有金看到他的嘴。今天黑夜吃饭时，杨贵书记也在工地，任羊成就端着一碗汤，取一两个和面的菜团子，躲到一边。恰巧，王才书碰见他，问：“羊成不在一块吃？来这黑旮旯吃？”羊成扭过脸说：“那里的坐位高，没有坐在这里舒服，我爱坐在地上吃饭。”
　　任羊成喝汤，烧得慌，吃菜团子疙瘩，顶得嘴疼，硬吃了几口，泡到碗里搅碎，硬喝。他倔犟的脾气一上来，放下碗筷不吃了，急忙去宿舍床头找口罩戴上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他和王天生来到“谷堆寺”。马有金问他：“羊成老弟，你咋戴上口罩啦？”
　　任羊成说：“这里空气不好，带上口罩舒服，一是吸不到肚里灰尘，二是不怕风吹，我是风火牙怕风。”
　　“昨天为啥不怕风？”
　　昨天任羊成刚伤过，一夜没睡，今天顶着干了一天，到夜里疼痛使他在梦中呻吟。马有金就又问：“你哼哼啥哩？”羊成说：“你没听清，那是王才书哼哼了。”
　　第三天，中午吃饭时，杨贵来了，让马有金去叫任羊成，任羊成早端着碗回到工棚一个人吃饭去了。
　　工地饭场上找不到任羊成，马有金就到除险队员中问申起艾任羊成哪里去了。申起艾正在向马有金说的时候，杨贵和王才书都来到这里。申起艾向二位领导说：“书记、县长……”说着说着流下了眼泪，“我们的队长不叫给任何人说，这是他的秘密……”顿时他的故事令在场的人都感动地流下了眼泪。
　　杨贵、马有金、王才书等领导叫任羊成休息，他却说：“我手能动，脚能蹬，休息什么？我就是一个干活的命，是吃羊奶长大的，干活是我的幸福，除险一分钟都不能停。5000多名民工，停一天是不可计算的……
　　英雄大会战紧张战斗的时刻，杨贵带着县委领导深入工地，和民工一起清基、出渣、抬石头，和民工一起实行“五同”。群策群力，经过了30多天的日夜奋战，5000名战山健儿终于在鸻鹉崖的半山腰中，开出了一条渠，一股清清的漳河水欢畅而来，奔腾不息、窜进了林县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