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乱石堆里险象生

　　红旗渠工地任务重、时间紧，第二天，天不亮他们背着200多斤的大绳、钢撬等工具分别去了马崖峰、狼脸崖进行除险。
　　任羊成拄着一根拐棍来到指挥部内与马有金商谈哪里还有特大险情地段。正在这时，王才书从青草洼工段打来电话，副指挥郭法梧（县法院院长）接了电话。王才书说：“青草洼，采桑与东岗营交接处放炮后塌方险要，想让任羊成过去除险。”郭法梧说：“今天杨书记叫任羊成休息，他腿疼不能除险。”任羊成听到电话的对话声就急忙说：“老郭，叫老王从青草洼过来四个人，两个人拿着大绳和除险工具，两个人找个抬筐把我抬到那里，我还有一条腿能动。”老郭说：“羊成那样不行吧？”任羊成说：“老郭请你告诉老王没问题。”
　　上午快九点了，青草洼过来四位民工，两人取着工具，两人用抬筐把任羊成抬到青草洼工地。
　　任羊成拄着拐棍蹬上塌方地段，和采桑分指挥部秦宽录（公社党委副书记）和东岗分指挥部王福祥（公社党委副书记），仔细查看塌方和怎样除险。这里的塌方正在渠线正上方，足足有五六万方险石，险石坍塌正前方有一个足有五间房子那么大的一个巨石拦在半空中，钢钩、大撬不敢去除。任羊成给两位书记说：“咱们上午回去吃点饭，吃饭后，派四个人来，取上二十斤炸药，从大石后方点炮摧下，两个人在塌方两边拦住戒严，不能进入施工现场。”两位书记采取任羊成的好办法。
　　任羊成在采桑指挥部吃了一碗小米萝卜条稠饭（当时那就叫改善生活）。带着采桑、东岗营共四人来到工地，任羊成按他的计划分了工，四人中谁要去看工地不准民工进入。任羊成和采桑尚开有、东岗宋二毛二人来到塌方现场把周边活石清理完后，准备点炮崩中间石乱中的拦路虎。这时，任羊成问他们二人谁点过炮？他们二人说都没有点过。任羊成仔细询问后，方知他们两个都是孤儿。
　　这时任羊成犯了难，点过炮的人还害怕，别说没点过炮了，人家都是孤儿，这除险危险的活不能开玩笑。任羊成犹豫片刻想了想，自己弟兄六七个，两个哥哥抗日战争时期成了甲级残废，如今老父亲年迈不能修渠，他让我弟兄四个都来到渠上，叫我们好好干。我有优先牺牲的权利，要是这条腿能跑就不用说了。“哎”了一声，向尚开有、宋二毛说：“这样吧！把大绳拴在我身上，我点着炮后，你们听我的口令，我叫你们就快把我拖拽出来。因为这条腿不能走，千万要快拖拽，慢了石头塌下来就把我埋葬了。”
　　任羊成作出了果断牺牲的选择，匍匐在地用一条好腿挪行，一只手托着炸药包，一只手用力爬行到石乱大石头后面；上面有五六万方塌石涌在坡上，对渠线工地的施工威胁很大，险情特别，这也是红旗渠修建过程中任羊成最大创伤的一次巨大灾难。他爬到石乱中，顺着石乱沟，摸到大巨石的底部上，足足爬了30米。这时在坡边放绳的尚开有、宋二毛二人个个吓得心惊肉跳，差点尿裤子。
　　任羊成选好炮位，他采用赶山炮的方法，把炸药向着石头倾于下方向下催促，他的这种方法在工地是首创，也是众多炮手所不及的高招。他心知肚明，知道爬行困难及不便，点炮时采用最长最慢的捻。他想的是比较安全周密。他点着炮后，喊快把我拽拖出去，点着炮了让下面看守的人注意。尚开有和宋二毛听到任羊成的喊声准备拽，才拽了不到两三米远，看到任羊成身上流血了；一个个吓得手抖心软，真是尿了裤子，呆如木鸡，有一个吓得丢绳也窜了……
　　任羊成忍着剧痛喊快拽，就是绳子不动，任羊成背着绳子退后不了，硬爬到坡跟一个大石旁，贴下身子，向后猛退。说时迟那时快，轰隆一声，哗啦啦的大石流塌了下来。任羊成没有出去被乱石埋了个严严实实。他在石堆中好长时间才清醒，这是什么地方，四周黑洞洞的，连一丝光线都没有，很久很久才想起来自己是来除险埋在这里。他向外喊叫：“来人，来人，我埋在这里了。”没有回音。
　　已经是下午5点多了，东西两边看守的人跑到除险的地点寻找任羊成，看到尚开有和宋二毛两人在那坡上躺着；叫了他们二人几声，他们被吓得说不出话，询问老任在哪里，问了许久说不出话来。于是赶快向指挥部报告，这时王才书、秦宽录、王福祥等领导向总指挥部打电话说：“任羊成出事了，被石堆埋住了。”王才书一边向工地走一边说，任羊成这么个好人就这样牺牲了。秦宽录、王福祥一边向塌方处走一边痛哭这怎么交待呀，王福祥说：“我去给杨贵书记打电话吧！他正在郑州开会，免得出了事故不早报告。”
　　总指挥部全体领导来到现场。采桑、东岗部分民工这个说：“死了没办法了，别找了。”那个说：“去哪里找？”马有金边哭边呼叫：“任羊成、任羊成啊！你可不能死啊！红旗渠工地不能没有你啊！”这时候郭法梧接到杨贵书记打来的电话，无论花什么代价一定要把任羊成找到，及时向我汇报，并对郭法梧说：你要用破案的方法到现场仔细地观察、寻找。任羊成要是有一口气在，咱们要想一切办法救出来。
　　郭法梧和尹丁山等领导迅速赶到塌方现场，人马轰动、吵吵嚷嚷。郭法梧向马有金说：“叫民工全部不要乱吵吵，保持安静。”郭法梧、尹丁山他们是抗日战争时期的老侦察员，解放后在林县任法院院长，他仔细地询问准确地点，慢慢地呼叫着：“任——羊——成！你——在——哪——里？”他挥手让大家不要乱吵吵。叫了好一阵，郭法梧好似听到有声音，急忙向石堆中跑去仔细听，大声叫着：“任羊成，我是郭法梧……”
　　任羊成在堆积塌石下，乱摸一阵又一阵找不到出去的间隙，他在石堆下两眼观看，四周黑洞洞，在大石头根弯曲着，顶上好像有一块巨石压住。这时他清醒地听到喊声，用出自己毕生的精力向石堆外呼叫：“郭院长，我在这里，出不去了！”这时马有金也听到呼叫，急忙说：“任羊成，不要害怕，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你的腿能动吗？”任羊成说：“胳膊、腿都能动，就是出不去！”
　　这时有百余民工，提着马灯，用杠、撬慢慢地把石堆抽起，一块一块地抽掀着。许久任羊成才看到马灯的光线，四周都是抽掀不动的大石头棚着，难以出去，最后硬是从石缝里拖出来了。
　　任羊成从石堆里硬是拖拽出来了，浑身衣服磨得与血肉粘到一块，满身灰土分不清鼻子、眼、嘴，像一个泥灰人，鞋子早被甩得没有了……
　　工地上找来一块大木板，把任羊成抬到指挥部医院。由于身上被拖拽的口子，有的足足有五六寸长，露开骨头，无数伤口、血和灰尘衣服成了血块。抬到指挥部时他已经休克了。
　　除险队员们看到自己的队长紧紧依在旁边，个个脸上泪如雨下。
　　医生侯林生、稀育昌用开水棉花为他擦洗身上的伤口。
　　稀育昌说：“快给老任准备点饭，硬灌他几口。”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炊事员端来一碗红薯面汤似浆糊的热饭，稀育昌医生说：“如果醒了必须喂他几口。”
　　马有金守在任羊成的床前，泪如雨下，不停地说着：“老任千万不能死，你倔强地鼓起精神，红旗渠真是不能没有你。”
　　杨贵书记在郑州一晚没有睡，不停地打电话询问，给稀育昌说：“用你最大的努力抢救任羊成。”杨书记在电话里发出哽咽的声音。
　　这天一夜医生、总指挥部全体领导和除险队员们一夜没睡。那时，交通不便，离县城160多里地，离平顺县100多里地，没有车……
　　第二天，任羊成才慢慢地从死亡线上苏醒过来了。这次的伤痛是任羊成修建红旗渠五年除险中的最大伤痛之一。这次受伤，任羊成足足休息了七天，第八天才开始能拄着棍上工指导，又进行着自己的职责凌空除险……
　　鸻鹉崖暂停施工的六七天，林县4万多名建渠民工，来自15个公社分指挥部的党员、团员、贫下中农和积极分子，不约而同地向总指挥部送去申请书、请战书、再战书15000多份，纷纷表示再战鸻鹉崖。人们在请战书上写道：
　　我是共产党员：为人民谋利益，为子孙后代造福，粉身碎骨也心甘……
　　我是共青团员：为修渠一截骨头换一块石头，一截身子垫一段渠道也舍得……
　　我是贫下中农：这身骨头是在苦水里泡大的，为修渠头可断、血可流……
　　总指挥部看着他们的豪言壮语，毫不犹豫。
　　县委书记杨贵来到工地，马有金、王才书等指挥部领导一同来到漳河岸，面对鸻鹉崖地段仔细观摩、详细研究，作出了果断决定；制定严密完整的施工计划和部署，要坚决让鸻鹉崖低头服输。决定从15个公社的民工中挑选精兵强将，一个公社组成一个营为施工单位；再安排各种作业施工，分为爆破、除险、运料、砌石四个队。由于人多路少，昼夜轮替倒班作业。
　　总指挥部下达会战后，第二天一大早，天上还布满星星，太行山麓5000名英雄健儿背着行李和工具，在一面面红旗引导下，浩浩荡荡云集在山西平顺县马塔对面的漳河南岸。号称“孙悟空”的除险队第一个先来了，“铁军截流队”任村营到了，“常胜军”合涧营来了，“开山炮”城关营来了，“半边天”采桑营也来了，“爬山虎”东岗营也到了……各路英雄都相聚在一起，红旗如林，人山人海，鸻鹉崖炸锅似的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