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东莞找工 59

　　我是2000年5月4日正式进入乔工旅行箱厂当保安的，爱人却还在谢岗的卓维手袋工艺制品厂品检部上班，大约是九月中旬，因为不满软袋车间主管刘风妹的有意刁难，只好辞职也来到了虎门路东。我原想还是让她进乔工来上班的，没想到以前经常招工的乔工，偏偏在那段时间不招工了。没法子，就让伯会先歇着，因为她之前上班也很辛苦，所以就当放假休息。
　　找工这事吧，还真的急不得，你越急它还越不来，所以得学会耐心等候。我和她早商量好了，只要乔工招工，我就有办法让她进厂。因为管理部负责招工的湖南美女邓秀云和我也比较熟，对她来说，托她帮忙的话应该没问题。
　　伯会对我讲了已经辞工，快坐车来虎门的事，我就去曾屋村租到了一间小屋，房东就是当地人，名叫曾镇安。那间小屋确实很小，屋内除了放得下一张床外，空间就所剩无几，窗户开在走廊里，光线不是很好，但价钱便宜，110元每月，用水不收钱，就在屋子外边的走廊里就有一口水井，需要打水上来使用。
　　曾老板看上去倒是慈眉善目的，说话声音清脆。他说：“在我这里租房住的，乔工的就不少，你可以打听一下也没关系，我这个价格绝对不贵。这样，这间104房就收你110元了。你要是觉得价钱合适，现在就可以交钱搬过来住。以后你可以把房钱交给后面那位阿姨，电费我们过来收取，用多少收多少，一元钱一度电。”
　　和路东的出租屋价格比起来，这面是要贵些，但条件也要好些。现在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了，当时是着急挣钱来还账，所以我和伯会就非常的节约，夜宵也舍不得吃，能不花钱的尽量不花。其实，厂里是提供一日三餐的，如果口味不是太挑剔，一般还是能吃饱饭的。出门在外，自然比不得在家里，我以为能吃饱饭就是一个大前提，只有吃饱了饭才有力气上班，精神也才好。至于想吃好，谁都想，要是不想那就是不正常。再说了，吃得太好，人容易长胖，反而影响体型和不利于工作。如果真是那样，先别说别人要说你牙口好，要不然咋会长出一大堆肉肉来呢？就连自己都烦恼。更何况，工厂吃的是大锅饭，不可能会照顾到每一个员工的口味，即使是管理餐，也都没法满足。因此，像这种大锅饭，大体上还是有两三个菜可以选择的，饭堂炒菜师傅们也会做辣与不辣这两类菜，满足喜欢吃辣椒和不喜欢吃辣椒的工人。不管辣与不辣，有盐味但不咸就算不错的了。自然不能和家里的比，这就正好应验了那句古话“在家千日好，出门处处难”。
　　我离开谢岗卓维手袋厂以后，还专门从路东坐车过去看望两次伯会，第一次是刚进乔工半个月的样子。那时上班8个小时，我从早班转第二天的夜班中间就有30多个小时的空闲时间。先打电话给伯会说好，就给丁队长请假，原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陕西人还是干脆，一口就答应了。我心里很是高兴，赶紧收拾一下，就在乔工东门外拦住开往虎门的中巴车。
　　先要到虎门车站后再坐虎门到樟木头的长途客车，问过售票员说差不多要两个小时左右。而到了樟木头后都还要转车才能到达谢岗。出门在外，一定要事先打听清楚乘车路线，在哪买票上车这些，才不至于到了临时慌乱。
　　到了谢岗的时候，伯会还在加班。我看见吴杰队长不在保安室，便凑上前。陈西军都还在卓维上班，见了我，笑呵呵地打着招呼：“老邹过来了？听说你在虎门乔工上班，那面怎么样啊？”我笑答：“你好啊，老伙计。我还不是干老本行，那面是家旅行箱厂，员工有三千多人。”
　　听到这里，西军表现出惊讶神色：“我的乖乖，是一家大厂啊。老邹，等你在那面稳定了，随时帮我留意着，我如果离开这里就过去你们那面。”
　　我呵呵一笑：“你做得好好的，就不要有其它的想法嘛。再说队长对你还是挺可以的哦。”
　　他有些着急地说：“出门打工的，都是这个鸟样，谁能保证会在一个厂干上一辈子不走的？”
　　见他这样说，我只好安慰他：“你说得有道理，不过去虎门那面有点远哦？放心，你只要决定过来，我就帮你留意。”
　　“哈哈哈哈,这倒还差不多。我们从安徽到东莞那么远都过来了，还在乎远不远啊？”
　　和他正说着话，就看见吴杰从饭堂那面直接走向大门。本想避开，可西军在旁边，心想还是算了，来了就见个面打声招呼嘛，反正也不丢人。
　　等他走进了，我强装笑脸招呼了他：“队长好。”
　　他抬头望了我一眼，笑了笑：“过来了？在那面怎么样啊？”
　　“谢谢队长关心，还行。”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啊。哦，我知道了，你是想高伯会了。”他边笑着边用手指指了指我。
　　“要不要我上楼给她说啊？”
　　“没事的，谢谢你了，队长，我在外边等着她下班就行，不给你添麻烦了。”
　　“你还跟我客气不是？可能你心里对我还有意见，我自己也清楚，不过这样也好，换个环境，或许对你还有好处呢。”
　　“不瞒你说，当时还真有点，不过冷静下来以后，也就想通了。我觉得还是应该向你表示真诚的感谢，我过来见工那天真的好狼狈，让你看笑话了。”
　　“这个有啥？出门人谁都难免不遇到难事。那天你也确实有点那个。”都是当过兵的人，他说话也口直，我表示理解。
　　“说说在乔工那面怎么样？”
　　我浅笑了一下：“谢谢关心，都一样的做保安三，只不过那厂员工要多些，门岗有好几个。”
　　“是朱水英介绍你过去的吧？”他冷不防地抛来一个问题。
　　“你咋知道的？要是当初在卓维认真上班，又何至于像现在东奔西跑的。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抱歉啊。”
　　“哈哈，看来我的消息还是灵通的。都是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只要你心里不怨恨我就谢天谢地了。其实，你前期的工作表现都还不错，只是后来……”吴杰说到这里，欲言又止。但我能猜出他还想说什么，算了，人家都不愿讲了，在胡思乱想的有啥用？毕竟都是过去式了。
　　陆续有人下晚班了，他回头一笑说：“你等一会儿哈，我看见高伯会就给他说。以后有时间再来老地方看看哈。”
　　“好的，队长。你忙去吧。”
　　老远地，我就看见伯会了。他用对讲机笑着指了指：“高伯会，大门外有人找你。”
　　伯会朝他笑笑，打过卡后就小跑了出来。西军笑道：“老邹啊，看得我都羡慕你们。今晚开心点啊。”
　　绕过卓维的围墙出来，伯会紧紧地拽着我的手，把头偏向我，问：“你想不想我？”
　　“我都在你身旁了，你说呢想不想你?”
　　“你在那边适应没，习惯了不？吃得饱饭不？”
　　“我这人的适应环境的能力还是较强的，做保安有啥习不习惯的，按照上面的要求来做不就完了。伙食还可以，菜里面好多的油，我都发觉好像长胖了一点了。”
　　“吃得下去饭就不焦。卓维这边的伙食还不是老样子，反正我也吃不多，将就对付一下。你刚才和吴杰说话了？”
　　“是啊，起先他没在门卫室，我才靠近，顺便和陈西军吹了一哈儿牛。还没说几句就看见他从饭堂过来了，想走开也不好，就和他摆谈了几句。”
　　“你走了以后，陈西军对我和以前差不多，陈飞和吴杰都不怎么和我说话，反正也没有你在的时候那么热情了，我也不怕，有时想着你一个人在那边，身边也没有我照顾你，就想还是辞工去那边。李中亮对我倒没啥，只是四楼那个死女主管刘风妹，好像故意找茬。有时候说话还带刺，说不想做了可以辞工啊。我就偏不辞工，看你把我咋办。除非你炒掉我，反正能拿到钱，我就无所谓了。”
　　边走边说，我问她饿不饿。伯会笑了笑：“有你在身边，我就不饿了。”
　　“今晚住哪啊？”
　　“睡大街，这些事还要你操心啊。跟着走就是，废话少说。”伯会佯装嗔怒道。
　　“好的，你办事，我放心，走了……”
　　走在脚下的这条路，我在谢岗的时候不知走过多少回了。就算闭着眼，都不会走错。在夜幕下，小路被路灯照的忽明忽暗的。沿坡而上，一切依旧，夜风习习。路边理发店女老板还在手脚不停地为顾客理发，角落里的电视机里传来台湾著名歌手任贤齐的《心太软》：“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独自一个人流泪到天亮，你无怨无悔地爱着一个人……”我有些哑然失笑了，咋觉得这首歌像是专门写给我和伯会的呢？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是啊，我要是不心软，该多好啊，还用这么跑来跑去的吗？你要是不心软，干活认真灵活，吴杰还会炒你的鱿鱼吗？你要是不心软，你的今天会是这样的一番田地吗？都是你心太软，心太软啊。
　　第二天一早，伯会要赶着上班，我一个人在谢岗也不好耍，再说还要赶回路东上夜班，所以就和她在樟（木头）惠（州沥林镇）公路上依依惜别。那天天气阴沉沉的，临上车前开始下小雨了，伯会穿着那条白色长裙，撑着一把伞。我们在路边等车时又聊了聊，正聊着，就飞驰而至到樟木头镇的一辆中巴车，我手一招，车子在我身旁停下。我弯腰低头上了车，女售票员赶紧合上车门，司机轰了轰油门，中巴车如离弦之箭向着樟木头的方向狂奔。
　　等我坐好回头时，只看见了伯会的背影一闪而过。如果不是因为她还在卓维上班，我真想一把拉她上车随我去虎门。像这样的离别对于她来说已不是第一次了，虽然会有伤感，但也只能如此，我就在心里默默地祝福她，在卓维上班尽量开心些，饭要吃饱，有病记着看医生。要是辞工了，就赶紧坐车来路东。我若没上班，就去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