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肯拉城之行

　　几天的时间就这样平淡地过去。来探望奈登病情的客人都已陆续离开，而波克特先生和尤菲米娅家里出了一些事，便也提前回去了。所以来纳顿城堡做客的人，就只剩下了南希。
　　昨天奈登派人请她去书房，称有事情要谈。等南希到了那里，奈登却正在处理书信文件，他让南希找本书坐下看，南希便也照做，她本以为此言是让她稍等片刻。
　　可等到天色转暗，手中的书也已阅过半本，奈登仍未开口。南希不敢打扰他，直到他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南希才忙问道：“奈登，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没想到，奈登却说：“那件事情已经不重要了，晚饭应该准备好了，你先下去吧，我会尽快过去。出去的时候让他们把拜伦叫来。”
　　......
　　南希这边正左右想着奈登昨天叫她去的原因，艾比就敲门走了进来。“里斯小姐，晚膳备好了。”
　　“嗯，知道了。”又是一天过去了，南希轻轻晃了下头，甩开了杂乱的想法，站起来向楼下走去。
　　南希进入饭厅时，奈登已经坐在主座上了。“晚上好！”奈登对她说道。
　　“嗯，晚上好。”南希一边坐下，一边回道。
　　等南希将餐巾在腿上铺好，二人一同拿起了刀叉，盘上的美馔被奈登切去了一块，切面的浅色映衬着烛光下的昏暗。
　　“奈登...”南希开口道。
　　“嗯？”
　　“你为我安排回行的马车了吗？”
　　奈登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并没有看她，只切着手下的肉，动作中带着骨子里透出来的优雅，从波克特庄园的第一眼开始，他就一直给南希这样的印象，只除了......那场雪夜里的意外。他言道：“管家没和你说吗？前几天客人太多，有些人来时没有坐马车，为了尽到礼仪，回程时都为他们各派了一辆。”
　　“所以？”南希不解。
　　“所以现在没有多余的马车。”
　　南希眉头有些微微缩紧，“那我...？”
　　“你可以多住些日子。”奈登仍然没有抬头。
　　“可早上艾比和我说，我住的房间家具有些老化，需要重新修整，不能继续住人了。”最后几个字，隐约有着淡淡的委屈。
　　“嗯。”
　　是委婉的逐客吗？南希心里又一次涌上了这样的想法。
　　可接下来奈登又说道：“四楼有个房间是空的，你可以住在那里。”
　　“四楼？”南希疑惑。
　　“嗯，在我的房间旁边。”
　　“那其他房间呢？”南希有些吃惊，“我住其他楼层就可以了。”
　　“客人都才走，其他客房需要打扫清理。”
　　“全部都要吗？”
　　“嗯。”
　　转变让南希有些反应不来，“那好吧，谢谢你，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奈登瞧了她一眼。
　　以为你要赶我走......南希心里默默想。“没什么。”她微笑道。
　　
　　半月后。
　　正是拂晓，万物尚还沉朦，南希穿得很厚，可衣物仍是抵不过乍起寒风的冷意，脸上刺得生生发疼。奈登今天要到肯拉城处理一些事情，昨天晚上问南希可愿随同前往，南希索性没事，就应下了，于是今日便早起了些。
　　当她走到了那几匹马前，才想起，自己不会骑马。纳顿城堡的马车都不在......该怎么去？
　　看样子去不了了，南希心中有些遗憾，正想着找奈登说这件事，他的声音就从身后突然响起。“起得这么早？”
　　南希回过头，“你说是早上出发，我怕耽误你迟了约，就让艾比她们早点叫我了。”
　　“本想让你睡到自然醒来，因为我并没有和那边约定时间。”奈登走到她旁边。
　　“不过我好像去不了了，你忘了吗？我不会骑马。”南希无奈道。
　　“我会。”奈登侧低头看着她。
　　“你会......”可我不会啊，南希发愣。
　　奈登看着她的反应，忽然笑了出声，他的笑容从未现出如此的温和。“既然起来了，我们就准备走吧，省出时间可以带你四处转一转。”
　　南希对于他的话似懂非懂，还未及说话，就被奈登拉过手腕向前带着走了几步。奈登松开了手，转而双手托住南希腋下，一用力将她举了起来。
　　“啊！”的一声，南希惊呼。
　　“上马，一只脚踩住马镫！”奈登提醒道。
　　南希反应过来，一只脚踩住马蹬，另一只脚借着力跨过去，这才慌乱地坐下。她还没坐稳，奈登就抓住马鞍前部翻身上了马，坐在了她身后。
　　天色又亮了微许，景色逐渐开朗。南希被突如其来的温暖包围，心脏就这样骤停了两拍，耳畔的风声裹挟着奈登的气息。“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了。”奈登越过她牵住缰绳。
　　南希觉得她脸上定有自己看不到的红晕，抑制不住地浮上来。
　　“嗯。”南希轻轻应道。
　　“你们待会儿跟上来。”奈登对拜伦、得文等人交代道。
　　“好的，殿下。”二人回道。
　　奈登如此这般，带着她驾马先行一步。他们驶在纳顿城堡通往外面的小路上，山间的雪色伴着枝木的败无，不断地向后移动。“冷吗？”奈登忽然问道。
　　南希下意识回道：“...嗯。”
　　奈登吁停了马，把缰绳放在南希手里，“你先拿着。”
　　南希虽然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还是照做了。她疑惑地转过头，却刚好迎上了奈登近在咫尺的脸，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因南希的扭头而抬起双眸。
　　二人的目光就这样交织。南希能看到奈登睫毛的颤动，能看到他眼中纯黑色瞳仁向外不住的席卷蔓延，直到漫过褐色一半山河，停在了她心尖那“怦”的一声上。
　　奈登的手捏住了他的披风两头，从两边递过来，“拿着。”
　　“啊？”南希回过神，连忙一边接一边应道：“嗯，好。”但当她把披风在胸前合住，她才发现......这件披风还穿在奈登身上，此刻从奈登的身后到她的胸前，将他们一同裹住，身后源源不断的暖意逐渐袭来。
　　“好了吗？好了我们就出发。”奈登自她手中牵过缰绳，问道。
　　南希点头，“嗯。”
　　
　　到肯拉时已是接近正午了，阳光的灿焕下蓝天如洗。城门口有人来迎接，奈登先一步翻身下了马，然后扶着南希跳下来。
　　“领主一直在主殿恭候，公爵大人请。”为首的卫兵带领一众脱帽行礼，低头恭敬道。
　　奈登微颔首，把马交给了方才出发后不久赶上来的得文。
　　肯拉城占地面积不大，他们一同进了城，直直穿过主街，走了不一会儿就到了领主府。
　　“中午好，殿下。”肯拉城的领主站在门口，他相貌平平，眼神中却分明透着自信与精明。
　　奈登点头，“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有点复杂，稍后一一向您禀告。”领主稍作停顿，继续道：“诸位先去用餐吧，午饭已经备好了。”随后他向左侧做了个手势，“殿下这边请。”
　　众人一路无言。沿着走廊走了大约几十步，转过一道弯，面前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厅堂，装设并不奢华，但也处处存着典雅。
　　饭的确是备好了，滚滚热气还不断向上飘着，可见是早早做足了准备，掐着时间端上来的。南希环看了一下周围的人，准备坐到最次位的座上去，可步子刚放慢，就像是被奈登看穿了一样，他用右手从南希后背轻扶了一下，却带着阻拦的意味。
　　他抬了下头，用目光示意南希往上座。
　　领主先走到了主座旁，拉开了椅子，“公爵请。”
　　“不了。”奈登摇了下头，带着南希坐在了主座右手边的一二位。
　　领主面上有些意外，甚至多看了南希几眼，但他也没再推让，绕到椅子前面坐下。南希隐约看出他坐下姿势轻快中的三分愉悦。
　　没有想象中那么多的寒暄，在奈登拿起刀叉后，大家也一同开始就餐。虽然在纳顿城堡待了已近一个月，这却还是第一次与拜伦、得文等人同桌吃饭，二人平日里做事雷厉风行，在用餐时倒慢了下来，不知是不是时间久了沾染了他们主人的习性。
　　奈登手中的刀忽然不小心碰到了盘子，发出一声脆响，不重不轻，把南希从观察中拉了回来。
　　“您当心，刀叉虽然是银制的，但也很利，伤到您可就不好办了。”领主奉承的话说得迅速，刀柄也握得紧，可刀面所搭的食物上，却只缺了那么一口。
　　奈登没有回话，甚至未曾抬头看他一眼。
　　领主自知无趣，便也不再说话。正当南希适应了这份安静时，主座上的肯拉城领主又冒然开口，这次他将话题转移到了南希身上。“公爵殿下还没介绍，这位女士是？”
　　南希顿了一下，然后用餐巾轻抹了下嘴，“您好，我是南希·里......”
　　却料不到被奈登打断，“我的未婚妻。”
　　像一口阒寂许久的黄钟被锤响，声音传入千年古井，耳边雷鸣不断。
　　理智把南希从呆滞中拉回来，却见到了同样怔住的领主一行人，大概是世面见得多，他们也很快反应过来。
　　“原来是公爵夫人，久仰久仰！方才没有认出您来，是我的失礼，希望您担待。”领主站起来，随着话出端起了一旁的酒杯，支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