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山洞遭袭

　　山洞并不深，但在此时却是能寻到的最佳庇护地了。“你先坐在这里，我想办法找东西生火。”奥尔丁顿公爵对她说道。南希本着不添乱的原则乖乖坐下，但目光一直随在他身上。
　　奥尔丁顿公爵折了很多枯枝，抖掉上面积落的雪，又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划切下一根较粗的枝干。就绪后他走回山洞，将东西放在洞口雪下不到的地方。用匕首将一根较为结实的树枝削尖，寻了恰当的位置，立在横躺的粗枝干上来回搓动。
　　南希此前从没见过钻木取火，只在书中和旁人的话语中了解过，此时凑近了想瞧个真切，奥尔丁顿公爵倒也没介意，任她眼巴巴看着。
　　一阵袅袅的黑烟从中冒出，因没有干燥的枯草，奥尔丁顿公爵只能用细小的枝柯代替，好在还是成功了。
　　火在枯枝间越燃越烈，南希看得有些出神。
　　“渴的话可以用手接点雪，在火旁边支一会儿就化了。”奥尔丁顿公爵将旁边的树枝又往里聚了聚，对她说道。
　　南希颔首，但自己并不渴，便也没有动。
　　“饿吗？”他又问道。
　　南希摇摇头，奥尔丁顿公爵瞧了她一眼，还是站了起来，“我去捕点能吃的东西吧，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找来，待会儿天黑了不容易寻食物。”
　　南希又点点头。
　　没料到她的反应逗笑了奥尔丁顿公爵，南希还是琢磨不透他为什么笑，奥尔丁顿公爵却已转身离开了山洞。
　　山洞里风本来就弱，又因生了火的缘故，倒也没那么冷了。南希在原地待坐了许久，他才回来。奥尔丁顿公爵将捕来的兔子撂下，兔子已经死了，他坐下后开始进行处理。
　　“殿下做这些很厉害，委实敬佩。”南希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用称赞缓解自己的歉意。
　　“没什么，我也是参军之后才会的。”奥尔丁顿公爵回道。
　　“您从前参过军？”
　　“嗯，”奥尔丁顿公爵看了她一眼，嘴角带着笑意：“你以为我生下来就是公爵吗？”
　　南希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没有吭声。
　　奥尔丁顿公爵用树枝立了个简单的烤架，将兔子尸体穿过放上去。不断窜起的焰火有要将它包裹的势头，奥尔丁顿公爵瞧此，终于将东西搁下，起身捞起离近的雪，融化开用以擦拭手上的血迹。之后他解下了自己的外衣，将它披在了南希身上。
　　这一举动让南希手足无措，“我...不冷的，还是您穿上吧。”说罢就要将外衣从身上拿下来。
　　“命令。”奥尔丁顿公爵懒得与她废话，短短两个字就打发了她的念头。
　　南希只好停下。
　　奥尔丁顿公爵没有再说话，他将烤肉翻了一过，时不时向火堆里添一些树枝进去。
　　雾烟染得氤氲，二人就这样，彼此无言地静静坐着。直到奥尔丁顿公爵再次将烤肉翻过，说了句：“好了。”这份阒寂才被打破。
　　“没有调料，味道可能不是很好。”他用匕首片下一块肉，搭在刀身上递给南希。“谢谢殿下。”南希伸出双手，翼翼小心地准备接过。
　　谁料他倏地一勾食指，匕首带着其上的肉就后撤回去。
　　南希不懂地望向他。
　　“第四次了，”奥尔丁顿公爵挑眉注视着南希，“奈登。”
　　南希这才明白，缓缓开口：“...奈登。”
　　他满意了，才将肉又递了过来。
　　这时，有两道绿幽幽的光出现在他身后，晃过南希眼前，她本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心中顿时觉得不对。
　　定睛一看，南希大脑立时“轰”的一声，她颤巍巍开口：“奈登...你背后......”
　　奈登回过头，入眼也是黑魆中的绿光，但却不只两道。它们立在不远处，银灰色的毛发几乎融于黑夜与雪色，一个狼群，共六匹狼，在雪地之上悄无声息将他们包围，正伺机而动。
　　与此同时，奈登手一收，顺势改变了匕首的方向。刀身上的兔肉失去了倚靠，“啪”一声掉在地上。不知是感受到奈登的气场还是受到声音的刺激，群狼霎那凶光毕露，龇出锋利尖牙。
　　“坐这，别动。”奈登背对着南希嘱咐道。
　　别动，这两个字把南希心脏的旧伤揪扯撕裂开，让她无法喘气。她看着奈登缓缓站起，将刀横立在面前，一步一步走过去。
　　头狼目光紧盯着奈登，奈登逐渐的靠近使它感受到危险，它身子半蜷缩，后腿蹬地。还未等南希来得及反应，头狼就即刻俯冲过来，向奈登身上扑去。
　　奈登快速闪身避开，却不料另一匹狼迎面袭来，将他扑倒在地，尖牙立时朝他脸上咬去。幸而奈登握着匕首的右手挡在胸前，随即刺向它的喉咙，猛地用力向下一拉，鲜血喷涌而出。
　　头狼早就在它们的搏斗中回转过身，前冲几步咬住了奈登的侧肋骨，挣扎着撕咬开。其他狼见势也开始行动，南希心急如焚，几乎惊呼出声，可她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千钧一发之际，奈登将刀回撤，避开了胸前倒下的狼尸，从上而下直直插进头狼的脖颈，头狼刹那失去了力气，松开了口。奈登也失血巨大，靠着仅存的力气将刀又按深了几分，头狼彻底倒下。
　　头狼已死，剩下的四匹狼不敢再向前，只盯着奈登蠢蠢欲动。
　　奈登将头望向南希。
　　焦急与心痛交杂，南希的眼睛早就是一片红。他身上的血汩汩淌着，和狼的血液汇在一起，一地的刺目。在南希的颤抖中，他将匕首拔出，拨开了身上的狼尸，用手臂支撑着自己半起。眼中蕴藏着的怒意，滔天。
　　一匹狼仰头嚎叫一声，继而一声接一声，在雪夜里无边凄异。
　　慢慢的，它们停了下来，随后缓步离开。
　　等到周遭彻底没了声音，奈登才倒下。南希跑过去时，他已经没了意识，南希不断地唤他，可奈登仍然没有反应。
　　南希逼自己冷静下来，拼命回想着止血的常识，将自己的裙子扯下一部分绑裹住他的伤口，轻轻压住。她本不应该移动奈登，可大雪铺天而下盖过来，奈登的身体越来越冰冷，南希思索再三，用尽全力将他前半身微抬起，避开他的伤口，两只手拖着他的腋下，一点一点向山洞里移动。
　　直到靠近了火堆，南希才停下来。等确定方才的移动没有造成伤口的撕裂后，她将奈登给她的外衣盖在他身上。
　　奈登的气息虽然变弱，但也逐渐平稳，这让南希放心不少。现在只冀求他们能被快些找到，奈登的情况耗不住时间。况且南希自己也知道，如若那样的遭遇再来一次，没有了奈登的保护，她必定成了案板上待宰的羔羊。
　　想着想着，有什么就这样盈出，沿着脸颊一道流下，不小心滴落在奈登唇角。
　　有什么这么相似呢？
　　最痛苦的记忆被掀开，她听见耳畔奥利尔说：“不要起来！”同时也还听见，有道声音说：“坐这，别动。”
　　南希用手轻柔地拭过奈登唇边的泪珠。晶莹一颗破碎开，可南希却能清楚地看到其上倒映出的，未熄灭的火光......
　　正燃燃。
　　
　　时间过得飞快，天将破晓时分，远处出现火光星点，伴着接二连三的呼喊声。
　　“殿下！”
　　“里斯小姐！”
　　“这里......”太长时间的岑寂令她恍惚，南希下意识应了一句。
　　片刻后她彻底反应过来，慌慌张张起身，扯着嗓子向远处大喊：“这里！我们在这里！！”声音广广撒布出去，与此同时，她听到了耳畔山谷里传来的回声。
　　......　　
　　奈登是在他们回去的当日下午醒来的。
　　南希本以为他会昏迷上那么几天，但似乎，并不是所有人的身体都像她这么羸弱，奈登更是例外。
　　医生说奈登没有生命危险，他们便劝南希去休息。
　　南希本想和他们众人一同守在奈登床前，可耐不住尤菲米娅等人的劝阻。所以当南希听到奈登苏醒的消息时，她也才刚刚转醒，彼时神志还不大清明。她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披上了外衣便跟着侍女去看望奈登。
　　路上遇到了不少刚从奈登房间出来的人，有近一半人南希并不曾见过，但从穿着打扮来看，南希猜是周边封地的一些贵族，应是听说公爵出了事，前来问候探望。
　　迎面又走来几个人。“下午好，里斯小姐！”作为领路者走在他们前面的毕维斯微笑道。
　　南希也点头回应，“下午好！”
　　她同时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带着说不出的异样，有女士凑在同伴旁边私语着什么，这种注视烧得南希有些难受。可擦肩而过后这种感觉仍没有转淡。
　　是因为自己连累了公爵，造成的愆尤惹人言语吗？南希的头有些压低，她轻敲了两下房门。
　　仆侍将门打开，向她行礼后将她领至卧室。
　　屋子里没有别人。奈登平躺在床上，正闭眼轻憩着。南希瞧见时机不合适，站在门口犹豫着是否迟些再来？正想着，奈登就睁开了双眼，微侧头朝她看过来。
　　南希尴尬地露出笑容，奈登没有说话，仍那样看着她。
　　南希硬着头皮向前走过去，“您好些了吗？”说完这句话南希就有些懊悔，昨夜才受的伤，今天如何好得起来？自己真是问了白痴一样的问题。
　　奈登听完这句话，将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被衾。他没有回答南希的问题，只道：“扶我坐起来。”
　　南希一手扶着他的胳膊，一手轻托着他的肩膀。奈登双手在后面一撑，缓缓坐了起来。
　　南希将两个枕头摆好，垫在奈登身后。同时她也看到了，奈登后靠那一瞬间轻拧住的眉头。愧疚又一次压过来，南希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奈登的眉头很快舒展开，仿佛方才不曾皱起，只余下脸色的苍白。皂仆拿来了椅子，放在床边。“坐。”奈登说道。
　　南希听话坐下，头垂得有些低，眼睛盯着床单上的纹路，“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南希抬起头，“我害得你在平安夜当晚徒遭了这样的难。”
　　“是那匹马的问题，如何怨你？”奈登直视着她。
　　见南希不再说话，奈登便又问道：“你也受了惊，休息了吗？”南希点点头。
　　“过会儿楼下会举办晚宴，今天来了很多客人，刚好逢上节日，便让拜伦他们顺带招待一下，你去吗？”
　　“我...不太能融入那样的环境，还是待在楼上吧。”南希的声音又减了几分。
　　“嗯，也好。”奈登颔首，“我让他们把吃的送过来。”
　　“啊我...”回房用晚饭吧，南希本想这么说，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奈登挑眉看向她，眼神里带着疑问。
　　南希忙摇摇头，“没事。”
　　“嗯，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南希微愣，“什么？”
　　奈登缓缓说道：“《BeBrave》这本书，结尾时女主人公站在悬崖边看旭日初升，最后她全身放松闭上了眼睛，所以她是，自杀了？”
　　“嗯，是。”南希点头承认道。
　　奈登又发了笑，“你这本书不是叫‘BeBrave’吗？”
　　南希看着他，想了想认真地说道：“什么叫做勇敢呢？......直面这人生是勇敢？还是放下痛苦执念是勇敢？人们常说不退缩...就是勇敢，所以在写书的时候，我想能和一切做个了断也是勇敢的吧。但或许现在想想，她并没有那么勇敢，‘BeBrave’，只是她的念想罢了。”
　　奈登认真听完她说的话，再没有提出其他问题。
　　“咚咚”，两道敲门声传来，南希回过头。是一个仆人，正站在门口的位置，他恭敬地说道：“殿下，晚膳备好了，需要现在享用吗？”
　　奈登颔首，“嗯，端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