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梅家有女初长成

　　以上仅仅是刘梅二人罗曼史中的“冰山一角”，关于刘文中的爱情故事，并非一般像电影、小说，或者我们想的那样简单，他们的邂逅还真有几分传奇色彩呢！
　　他俩曾经相约，大学毕业后才把他们彼此相爱这件事告知双方的父母，并希望能在双方父母的见证下，携手踏上爱情的红地毯，一同走进那个神圣的婚姻殿堂。
　　怎奈这“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瞬间的变故最终还是无情打乱了两人的计划。毕业不久，刘文中那位瞒着病情苦苦支撑了多年的老母亲，眼看就要看到隧道尽头那缕诱人的曙光，但她还是遗憾地撒手人寰，乃至于……
　　上帝给你关上一道门，一定同时为你开启一扇窗。因为刘文中品学兼优，读研生活中，像那位烤羊肉串的新疆帅哥那样，不仅利用课余时间勤工俭学，把自己苦苦挣来的血汗钱无偿捐助给好几名农村留守女生外，还先后在国内的部分期刊上发表学术论文三篇，更有十多篇文学类作品先后见诸报端。毫无疑问，在治学严谨，学术氛围一向浓厚的安大校园里，他是唯一被校方同时授予优秀研究毕业生、优秀共青团员称号、年度文学评论研究方向优秀毕业论文奖的研究生。
　　“希望您加盟”，“欢迎您入伙”……因为成绩优秀，工作扎实，能力突出，在毕业前夕的好几场人才招聘会上，他便脱颖而出，自然被安徽日报社，中国青年报社，安徽电视台，清明杂志社等好几家新闻媒体，或杂志社相中。用人单位看过他的自荐书和个人简历后，无不对他刮目相看，赏识不已。甚至合肥市政府也有意以“特殊人才”引进的方式，专门为他开通了“绿色通道”，破格录用他为事业单位编制，以便顺理成章地安排他担任市长秘书一职。
　　但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让这位来自皖西偏远农村的穷书生彻底改变了初衷，最终决定放弃连家乡亲人、同学、朋友、乡镇干部，甚至部分县里领导都垂涎不已的肥差。“这伢子，真是疯了，放着现成的干部不当，非要去……”“这伢子恐怕是黑墨水喝多了……”“简直是读研读坏了脑子……”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对此议论纷纷。在周围人眼中，这位天之骄子，极有可能荣光耀祖的刘文中，竟然在合同签订前突然变了卦。“哎！这伢子……”后来，在系里领导的关心下，并征得刘文中本人的意见后，学校决定来一个折中处理。作为院系培养对象，刘文中被下派到省城郊县锻炼一段时间，三年期满，回校后另有重任……
　　这“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各位读者，你就沿着我笔下这段拙劣的文字，再来看看刘文中爱妻的故事吧！
　　这位后来的梅镇长可不是一枚暗藏妆奁的小家碧玉哦！人家可是地地道道的大家闺秀呢！梅若贤那位在省财政厅坐第二把交椅的父亲，和在合肥市发改委任上工作做得得心应手的副主任——梅若贤的撒拉族母亲，可是我省口碑不差的高干啊！这位老家远在青海的老母亲，想当年的热血青年，仅仅因为一部电影——《柳堡的故事》的影响，竟然追随在海东当团长的丈夫不远千里来到安徽。
　　多年以后，梅若贤远在青海的外祖父母，终于看到孩子们在自己焦急的期盼中，一个个长大成人，并且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自然喜不自胜，甚至无比自豪。在二老的教育培养下，几个远在他乡异地上学的孩子也都走上了各自的工作岗位，并且拥有了各自幸福的小家庭。他们虽然衣食无忧，但总是无法忽视父母不在身边时，那种丝丝缕缕的牵挂，更怕因为哪天一时的疏忽而造成“子欲养而亲不待”终生遗憾，所以大家无不巴望远在老家业已年迈的二老能能到自己身边安享晚年。可是为儿女操劳了大半辈子的父母还是过惯了清苦平静的农村生活，无论孩子们怎么盛情邀请，哪怕你说破嘴皮，二老就是一个劲摇头，倔强地守着老家那个早就被良田包围的老窝，死活也不愿离开半步。
　　“金窝银窝，就是不如咱的草窝……”每每提及此事，二老便会变着花样重复那句几十年来几乎从未更改过的老话。实在没辙的几个子女只得轮番上阵，经过一波又一波的狂轰滥炸，二老还是咬着牙关不松口。“老是不听，你们就守着这里吧！到时后可不要来烦我……”黔驴技穷，无可奈何的儿女们又急又气，既埋怨，又心疼，只得撂下一句气话，眼泪汪汪地放弃早已商量好了的家庭计划。
　　“我看还是来个折中的法子——大家就常回家看看！免得……”还是大儿子看清形势，最终化解了这场旷日已久的危机。“唉，真是拿你们没办法……”摊上这样倔强的父母，纯粹是“雷打火烧，命中所招”，你能有啥辙呢？从此以后，大家只能寻找机会，隔三差五地驾车回家看看。因为工作原因，谁都不可能在老家久居，每次只能来去匆匆，顶多陪着二老吃上一顿饭，说会儿话，就得立马打道回府算呀！
　　这俗话说得好“久病床头无孝子”，来回颠簸久了，谁也难免会生出一句两句怨言来。更何况“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同样的事情，在儿子面前倒没啥，可一旦到了女人，尤其是媳妇的眼里，心里，嘴里，那就大打折扣，甚至变了味啦！儿子是母亲身上掉下的肉，即使心里有怨也能憋得住，可人家媳妇凭什么要憋着呢？住在一个大院里，看着人家的父母成天里形影不离，一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地享受着三代同堂的天伦之乐，自己只有羡慕的份儿，还得隔三差五地回家尽点义务，这岂能是一句羡慕、嫉妒就能轻易冰释的纠结？这抬头不见低头见，早上不见，还晚上见呢！人心可都是肉长的啊！日日如是，朝朝如此，大人也许可以忍着，可谁能保证小孩子一定能憋得住啊！
　　有一天，梅副厅长膝下那位不谙世事的闺女终于在父母面前唠叨开来。人家隔壁小美的奶奶如何，如何；邻家小伟的爷爷咋样咋样……听她那说话的语气，看着她不无羡慕的神态，更有三分不满的表情，二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唉！毕竟工作太忙，少有机会静心考虑小孩子心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呀！梅若贤刚上幼儿园那会儿，父母年轻，职位较低，工作也很轻松，家里虽忙，但勉强能应付过来。每到周末，被父母顺路接回家来的女儿，不是眼泪汪汪，就是满脸伤痕，“唉……”作为父母，也许这才是他们心里一直挥之不去的痛吧？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这眨眼之间，梅若贤——我们的小镇长就到了入学的年龄了。因为父母双双升迁，工作越来越忙，这留在家里的时间和机会就越来越少啦！他们只得把自己这个穆斯林孩子送到市里的寄宿制学校。也许这样，他们才能全身心地投入紧张的工作中。但寄宿制学校也不是打开方便之门的万能钥匙，不是包办百事的代理商，更不会为全校唯一的穆斯林女生——自己的宝贝女儿开特例呀！唉！一位精神抖擞的撒拉族美女竟然，竟然变成一个汉族野小子。
　　每到周末或月尾，校方不是开展教学总结，就是要搞个亲子互动这活动。这毫无疑问需要学生，尤其是家长们及时参加，以便交流沟通，进而提升学校的教学水平，提高学生的学习成绩。每次电话打来，梅若贤的父母要么在外地出差，要么在下面检查工作，很少能挤出时间，赶到远在南郊的学校参加活动。仅有一次好不容易答应下来了，可是又突遇上面领导下来检查年终工作。这样，唯一最有可能兑现的承诺又因为他俩的食言而再次化为了泡影。
　　几天之后，攥着奖状，气得浑身发抖的女儿傻愣愣地站在父母亲手为她打开的房门前，无论他俩怎么解释，如何劝慰，可那眼泪汪汪女儿就是不肯进门，脸色铁青地当着父母的面，咬牙切齿地将自己手里红彤彤的大奖状撕成碎片，狠命地撒在地上，还狠狠地补上几脚，嚎哭着扭身，头也不回地钻进自己的房间。任凭夫妻俩喊破嗓子，半天也叫不开房门……两位大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那夜——除夕夜，在全城人喜气洋洋，“噼里啪啦”地燃放鞭炮，辞旧迎新的笑里，梅若贤的父母像弄丢宝贝而被主人家惩罚怕了的仆人一般，一左一右紧紧握住女儿冰凉的小手，面对不停抖动双肩的女儿一言不发，三双泪眼面面相觑……
　　艰难与泪水渐渐远去，六年小学像走马灯一般转眼即逝。经过暑假短暂的休整，乖巧的梅若贤又换上一个更大更沉的书包，竟然不用父母的陪伴与护送，独自走进了自己的初中。父母很是放心不下，但因工作原因，二人还是没能挤出比女儿上小学时更多的时间来陪陪孩子。但对于过早离开家庭，独自在外的梅若贤来说，学校反而是个理想的去处。因为学校没有家里令人害怕的孤独，没有家里令人心伤的寂寞，没有家里死一般的冷清，没有家里空荡荡的……那里有慈祥的老师的关心，有亲爱的同学的日日陪伴，有闺蜜们真诚的支持，有心室友们的热情帮助……梅若贤可以与他们一起在公园般的校园里自由徜徉；可以和自己父母般平易近人的老师促膝长谈；可以和自己的闺蜜们一起疯疯傻傻地哄抢从各自家里带来的美食……学校里有一个更加温暖，触手可及的大家庭。在那个大家庭里，她不需要彻夜的守候，不需要无谓的等待，不需要永无结局的期盼。她无需奢望父母早早回家，为她煮上一碗香喷喷的手擀面，为她半夜起来轻轻掩上不知何时悄然滑落地下的被角；无需看到偶然回家的父母，突然匆匆转身离她而去，脸上滚落豆大的泪滴；无需光着脚丫追赶匆匆离家的父母，以至于跌倒在门外的石牙上，磕断了门牙。
　　女儿的长大无疑给几乎“日理万机”的双亲带来了无法言明的快慰与自豪。但那仅仅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楼，一旦阳光归来，时机成熟，那光彩艳丽的神话便会随着雾霭的慢慢淡化、隐退，而最终像一只火红的狐狸，拖着一条火把以的尾巴，瞬间消遁于枝叶茂密的绿树丛中，不见了踪影……记得那次假期，纷纷外出考察的父母好久才匆匆归来。当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一种不详的预感立马向他俩袭来。“吱呀”一声，等待已久的幸福门竟然自动打开啦！也许是想给久违的孩子一个额外的惊喜，两人像正在探访鼠洞的夜猫，生怕惊醒夜晚宁静似的，蹑足潜行，悄悄探进孩子的房间。“呀！”眼前的景象竟然让他俩倒吸口凉气，眼泪随之夺眶而出。自己半月未见的女儿竟然趴在摆满书本和零食的电脑桌前一动也不动。她左手攥着仅剩半袋的方便面，右手放在一本早已看完的物理书本上。那早已没有余温的茶杯像躺在身边的钢笔，早已墨尽油干，电脑屏上翻转着一串露珠滴滴，红红紫紫的葡萄，流着口水的嘴边躺着一张日期已久，名为“致我亲爱的父母”，皱皱巴巴的信纸。
　　“梅子，梅子……你——你，你这老东西……”等待已久的额外惊喜再次变为激烈的争吵。
　　女儿是妈妈的裙带子，应该随走随带着，可是，可是，又是倒霉该死的工作。心里郁结许久的思念，像秋季放在阳台上的苹果，不仅没有立马腐烂变质，有时还会给孤独冷清的家庭带来一些甜甜的希冀。时间是化解矛盾的万验良药，但时间也是最为危险的催化剂。随着时光的流逝，岁月的积累，媳妇心里原本还算美好的希冀就像夏季阳台上的牛奶罐，慢慢变了味。虽然老婆不会时常冲着自己繁忙的丈夫发火，但是一看到自己可怜巴巴的女儿，自然心难以抑制自己激动的情绪，一股无名的业火像钻进干柴的烈火，嗖嗖上窜……为了工作，也因为这些没完没了的工作，这个人到中年的小家庭才迎来了他们的掌上明珠——梅若贤。今天，亲眼目睹女儿如此处境，又怎不自感愧疚与心酸呢？
　　也许是出于对女儿心存愧疚吧，自那以后，梅若贤的父母格外心疼爱女儿，即使女儿上了大学也没丝毫减缓对她的牵挂。因为爱得太深，又是爱与迁就纵容就没啥明显的区别了。但是女儿竟然瞒着自己，自作主张私定了终身，这在老家青海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来就是人间大伦，无可厚非，可是你擅作主张选定夫婿，再怎么着也得跟我们说一声吧？尽管生气，但明白事理的二老心里还是明净得像灯笼照着似的，女儿和刘文中对爱情的执着与坚守，那是经历时间、距离与岁月的长久考验的啊！那可不是一句两句“合适、不合适”就能轻易改变的事实了。“有缘千里来相会，无分对面不相识”。刘文中传奇浪漫的爱情经历也许恰恰契合这句在女儿国里流行至今，也算是颠覆不破的爱情圭臬吧！
　　“赵校长，电话，你的电话——镇长的电话……”说到这份上了，那位步履蹒跚，仍就醉意朦胧的校长赵布道，好像还情犹未尽。“啥电话，又是刘老师家梅镇长打来的，打啥呀？没喝醉，没喝醉呢！”他一边嘀咕着，一边跟在来人身后，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