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王宫盛宴直到三更才散了。
　　司马浩云已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了，果然是“借酒浇愁、愁更愁”啊！他在大殿上时一直勉力支撑着，当回到摘星殿后，他就开始感到浑身发软了。侍从连忙奉上醒酒汤，稍事休息后，便侍候太子沐浴更衣了。
　　司马浩云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浑身发烫，甚是难受。忽然，一具极富弹性的躯体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特别是那充满弹性的丰腴的胸部，紧紧地贴在他的手臂上，慢慢地蠕动着，一条结实而修长的腿跨上他的腰部，紧紧地贴着他的腿。他下意识地伸手去触摸，嗯，那是光滑柔嫩的年轻女人的身体，他的身体顿时如火般灼热起来。他的呼吸急促，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尽情抚摸着。突然，他翻身把那诱人的身体压在体下，他疯狂地寻找着他所渴望的气息，口中喃喃地唤着“肃儿，肃儿”，当他把脸埋进那美人的颈窝时，忽然打了一个冷颤，不对，这个气味不对，不是肃儿的味道。他猛地抬起身体，把那诱人的躯体推到一边，低声喝道：“来人，掌灯！”
　　侍从急忙举灯上前，那具丰满诱人的身体是一个面容俏丽的陌生女子的。
　　太子冷冷地盯着这个赤身裸体的年轻女子：“你是谁？”
　　那女子被忽然推开，已是吓得浑身发抖，此时不知自己做错了何事而忽然得罪了太子，更是吓得声音都变了：“回太子殿下，奴婢是旭阳宫里侍候太子殿下的丽姬……请太子殿下开恩……”
　　“大胆奴才，竟敢未经本君允许就擅闯本君的寝宫？该当何罪！”太子厉声喝道。
　　那丽姬吓得立刻爬下床，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啊！奴婢，奴婢是奉王后娘娘之命来侍候殿下的，决非奴婢擅闯殿下的寝宫，此事，此事可问袁公公！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令啊！请殿下饶命啊！”
　　闻讯而来的袁公公马上在后面跪了下来，伏在地上道：“回禀殿下，奴才确是受王后娘娘的旨意，吩咐丽姬入殿侍候殿下的，请殿下恕罪啊！”
　　太子冷冷地瞪着他们，喝道：“来人，把这两个狗奴才给本君拖出去，永远不得踏入旭阳宫半步。此事以后不许再提，否则，大刑侍候！”
　　那两人哭着被侍从强行拖了出去。
　　司马浩云仍是气得浑身发抖，愤恨不已。他刚才差点就着了道儿了，如果他没有察觉而“犯了错”，他该如何去面对肃儿？他要求肃儿在宫外“乖乖的”等他，而他却在宫里花天酒地、寻欢作乐，以后如何让肃儿再相信他？难怪肃儿在梦里也不肯让他抱一抱！
　　这一夜，司马浩云更是彻夜难眠，除了因为对肃儿的深深的负疚感，还有被那诱人的躯体所撩起的心火，让他无比难受！直捱到天边微亮之时，他才矇眬入睡。忽然，他看到穿着一袭纱衣的小肃站在床前，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忧怨，长发飘飘。他急忙跳起来，伸手想抱她，一面急急说道：“肃儿，你听我说……”当他的手刚刚要碰到她的时候，她却转身而去了。他急急追了上去：“肃儿，肃儿，别走，听我说，听我说呀……”她却头也不回地径自往前走了，她走得很轻柔，长裙飘飘，但他却总是离她一指之隔，怎么也无法碰到她的衣衫。他急得满头大汗，只能拼命追赶。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周围变成了一个苍茫的原野，四周漆黑一片，浓雾渐起，把肃儿包裹着，越来越看不清楚了。他更急了，大叫道：“肃儿，等等我，前面危险！快停下来吧，求求你了！”他拼命往前冲，拼命想抓住她飘飞的裙裾，却怎么也抓不住。他惊慌失措，眼睁睁看着肃儿的身影就要消失在浓雾之中了……
　　正在司马浩云极度慌乱之际，忽然有人轻轻地摇摇他的身体：“殿下，殿下，醒醒，醒醒呀！”
　　司马浩云艰难地睁开双眼，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小侍从，而他自己则大汗淋漓地躺在摘星殿的床上。那是一个梦，让他感到无比惊慌的梦。他必须要看到肃儿，他必须要亲眼看到“他”，他必须要亲手抱着“他”，他无法安心！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已经过了卯中了，该起来了，祭天大典在辰时开始。”小侍从说着，便慢慢地把太子扶了起来。
　　“沐浴更衣吧。”司马浩云定了定神，慢慢说道。是的，大年初一的祭天大典是不能迟到的。等祭典之后，他必须找机会回越王府一趟，他实在受不了了。
　　庄严肃穆的祭天大典从辰时准时开始，至午时才结束。文武百官簇拥着楚王及太子殿下回到王城内，开始盛大的朝宴。
　　司马浩云焦虑地寻找着可以脱身的机会，但是，他是太子，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他，每一名官员都要上前为楚王祝酒，为太子祝酒，他根本无法脱身。
　　凤翎端着金盏笑眯眯地走过来：“凤翎祝楚国国运昌盛，太子身壮体健！”
　　司马浩云淡淡地看了看他，把手中的玉盏举了举，一仰头喝了。他如此爽快，凤翎倒是吓了一跳。
　　“殿下，听说昨夜已喝了不少了，今日就歇一歇吧，身体重要。”凤翎有点担心地看着他。凤翎于今晨听说了昨晚发生在旭阳宫的事了。据报，太子大半夜把一名正在侍寝的姬妾扔了出去，并且是逐出旭阳宫永不再用的。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唯一能猜测的，大概就是太子昨晚喝太多了，有些力不从心，而那侍寝之人又不懂得迎合侍候，因而得罪了太子。
　　“你听到什么了？”司马浩云淡淡地看着凤翎，他毫不怀疑凤翎早已知道了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
　　“浩云，你是太子，在你的东宫里要怎么样都可以。”凤翎低声道。
　　“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还是那样，太子妃进了东宫，便一切都得依从太子的喜好，太子高兴了，想要太子妃侍候就召太子妃侍候，若太子不高兴，大可不必理会她。东宫只是多了一个侍候的人而已。太子仍是过着太子想过的日子。”凤翎压低声音说道。他也听说了昨晚夜宴之时的事情。他对司马浩云的性情甚为了解，如果太子是喜欢未来太子妃的，他就绝不会一味只是喝酒而冷落佳人（如果有人看到过司马浩云哄阎肃吃饭的情景就更清楚其天壤之别了，所以昨夜凤菲是又高兴又伤感），而且昨晚就绝不会再召姬妾侍候了（凤翎却不知道那侍寝的姬妾并非太子所召的）。
　　司马浩云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对了，太子殿下，听说昨晚宴会上，殿下对凤翎的婚事甚是关心呀。”凤翎忽然转了一个话题。
　　“哦，那是自然，你是本君的好兄弟，你的事，本君自然是要好好关心的。”
　　“多谢殿下厚爱！只是凤翎愚钝，配不上公主们，也侍候不起那些贵家千金，指婚之事，还是请免了吧。凤翎无福消受。”
　　“哈哈，凤翎，你也不必过于谦虚，王后娘娘对你甚是中意，只要你说想娶谁，就可以娶谁。再说了，凭你的姿色才情，相信司马家的公主们都会喜欢的。”
　　“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
　　“那么，如果凤翎想要一位如小阎一般的女子，是否也可以如愿？”
　　司马浩云脸色大变：“凤翎，你在胡说什么？”
　　“浩云，我又没说想要小阎，你在急什么？”凤翎淡淡地看着他，压低声音道，“再说了，小阎也是堂堂男儿，他也是想要妻妾满堂的。”
　　司马浩云脸色很难看。
　　“浩云，你可知道，昨晚我和谁一起守岁？你一定想不到的。”凤翎微微一笑。
　　司马浩云只是瞪着他，没有说话，心里却是如炸开了的油锅：难道昨晚肃儿竟是和凤翎一起的？
　　“哈哈，昨晚是凤翎此生度过的极难得的几个守岁之夜之一。”凤翎微笑着。
　　司马浩云瞪着他，仍是不言语，等着他说下去。
　　“小阎真是太可爱了！可惜呀，他是个男子。”凤翎继续说道，微笑着，“也好在他是男子。如果他是女子，只怕会引起大乱啊！不过，他虽是个男子，但也足以引起乱子了！”
　　司马浩云气得眼冒金星，狠狠地瞪着他。
　　“浩云，你别急呀，昨晚我又不是和小阎单独相处的，旁边还有其他人一起的呀。”
　　小元子，是的，还有小元子。司马浩云心里稍稍有点安慰，他离开的时候一再叮嘱小元子绝不能擅离阎肃的身边，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阎肃。
　　凤翎小心地看着他的神色的变化，又慢慢地说道：“那小元子呀，真是的，盯得可紧了，好象小阎会被我拐走了一样。就算我真的想把小阎拐走，另外那个人也不能同意吧，对不对？”
　　司马浩云一愣，“另外一个人”？什么意思？
　　“浩云，昨晚，我们过得可热闹了。”凤翎慢慢说道，“我们四个人围坐着，一起行酒令，我们行飞花令，还一起猜花迷，好玩得很呢。”
　　“还有谁？”司马浩云冷冷地瞪着他，终于说话了。
　　凤翎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向着那边扬了扬头：“他。”
　　司马浩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那边是兵部尚书，还有一个英挺潇洒的年轻男人，上官天宇！果然！
　　司马浩云内心激荡：上官天宇，是上官天宇，这个混蛋居然昨晚和肃儿在一起！难怪肃儿不肯理睬他了！
　　凤翎看着他气得发白的脸，心中不禁苦笑：浩云啊浩云，你和上官天宇一样，都把小阎当作女人了！他不禁想起昨夜，酒过几巡之后，阎肃那红粉菲菲的小脸，水水的大眼睛看着他嫣然而笑，令人心跳加速，血往上涌。他暗暗心惊，再看上官天宇，那一脸的痴情和迷醉！凤翎茫然了！
　　“你们昨夜都做了些什么？”司马浩云慢慢地说道，他的眼睛仍然紧紧地盯着那边的上官天宇，他耳中仿佛听到肃儿娇声呼唤着“天宇哥”，心口禁不住一阵阵刺痛。
　　“昨夜？刚才不是说了么，行酒令呀，飞花令呀……小阎聪明得很，不过，也喝了不少呢，不过，你放心，小元子一直在帮他喝，还有上官天宇，也一直在帮他喝……那上官天宇呀……”凤翎忽然停了下来。
　　“什么？他怎么了？”司马浩云急了，难道那混蛋借着酒意趁机对肃儿无礼？他仿佛看到上官天宇趁着酒意把阎肃抱在怀里……
　　“这只是凤翎的一个奇怪的想法而已，你也不必当真。”凤翎却又不说了。
　　“到底是什么？”司马浩云瞪着他。
　　“哦，一个很奇怪的感觉，那上官天宇，不知道是否喝多了，总觉得……”
　　“凤翎，你能不能一次说完一句话？”司马浩云喝道。
　　“哎呀，你别急呀，我总觉得吧，那上官天宇好象是错把小阎当作小美人了，你说奇怪不奇怪……”凤翎压低声音笑道，一面紧紧地盯着司马浩云的脸。司马浩云脸都绿了。凤翎的心便沉了下去。
　　这时，兵部尚书引着上官天宇向着太子这边走来了。
　　“太子殿下，今日下官还没有和殿下喝一盏呢……”兵部尚书刘震大笑道，“来来来，上官将军也难得回朝过年了，咱们一起好好喝个痛快……”
　　司马浩云冷冷地看着上官天宇，上官天宇也冷冷地看着他。气氛一时有点僵了。刘震愣住了，不知道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
　　凤翎急忙大笑道：“哈哈哈，自古英雄重英雄，两位大将军难得相会，实在是……好日子，好日子啊，哈哈，来来来，大家都满上，都满上！”他马上招来司酒太监，给众人一一斟满美酒。
　　刘震也是个老狐狸，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至少此刻都必须保持和谐，于是顺着凤翎的说话，大笑道：“对对对，好日子，好日子，都干了，都干了，来，本官先干为敬！”说完，一仰头把金盏中的美酒一饮而尽。上官天宇没有说话，只是举了举金盏，也一饮而尽了。凤翎紧张地看着司马浩云，司马浩云瞪了他一眼，也举起手中玉盏一饮而尽了。凤翎这才松了一口气，通常男人之间的争斗，只要把酒喝了，基本暂时不会有事。
　　司马浩云缓缓说道：“上官将军，听说昨夜到访越王府了，可惜本君不在府中，改日请到府中，再喝个痛快。”
　　上官天宇慢慢说道：“虽则未得亲见太子殿下，但是也得到了最好的招待，本将军昨夜甚是开心。”
　　那一句“本将军昨夜甚是开心”刺得司马浩云差点想动手狠狠揍他一顿，本太子殿下昨夜过得可是一点也不开心啊！
　　凤翎急忙接口道：“就是就是，越王府中待客之道自然是极好的，本公子昨夜也叨扰了，甚是愉快，甚是愉快！”
　　刘震有点愕然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除夕之夜，上官天宇和凤翎都是在越王府中过的？他们应该知道太子会在宫中的，为何还要到访越王府？显然太子殿下对此事并不认同。但是，在官场混了多年，他早就领悟到有些事情千万不要知道太多。于是，他笑道：“哈哈哈，太子殿下，上官将军，凤大人，老夫去跟那边的几位尚书大人喝几口，你们慢慢，慢慢……”说完，他对太子作了一揖，便转身开溜了。上官天宇拱了拱手，也跟着他走了。
　　司马浩云气恼地瞪着上官天宇的背影。
　　凤翎在旁边低声道：“今日大年初一，适合出游，不知道……小阎会去哪里转转呢？可惜本公子要参加朝宴，不能陪他去逛逛……”
　　司马浩云一怔，对啊，如今他们都在这里，那么，今天会是谁陪在肃儿身旁呢？是小元子么？
　　忽然一名侍从匆匆过来，在司马浩云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司马浩云脸色剧变，猛地起来，转身跟着那名侍从急急而去。凤翎呆了一呆，也急急跟在后面出去了。
　　上官天宇远远地看着，心中暗暗惊讶，又有点不安，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