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雪中迷失

　　“南希，我领你去看看我们今天要骑的马。”尤菲米娅脸上写着兴奋，一把搀过她的手，带她朝远处开阔草坪走去。尤菲米娅穿着特制过的衣装，像极了男子的骑士装，但却保留下女子服饰的那一份矜持与庄重，应是专为她骑马而设计的，她穿起来英姿飒爽，不输男子俊帅。
　　她们走得有些快，尤菲米娅的行动不受拘束，南希却被长裙牵扯得累赘，所以当她们到了那匹马前，南希已有些气喘。
　　“我没带马过来，这匹马叫赫莎，是他们这里最合适女子骑的马了，我骑过一次，性子很温顺。”尤菲米娅给她介绍道。
　　南希捂着胸口点了点头。
　　“女士们昨晚休息得怎么样？我们过会儿就要出发了。”波克特先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尤菲米娅笑着回头，“休息得好极了，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波克特先生敲了下她的头，语气里带着宠溺：“就你这么急切。”
　　“里斯小姐呢，休息得如何？”波克特先生抬起头问道。
　　不知怎么解释昨晚的情况，南希只能昧着心撒谎道：“还好。”恰好奥尔丁顿公爵从侧边走来，他应是听到了她的话，此时挑了一边的眉看着她，嘴角似有似无带了一抹笑意。但好在他没有拆穿南希，只说：“该出发了。”众人便回到了各自的位置，南希松了口气。
　　马鞍也是特制的，刚好适坐两个人，前面还加了与马鞍一体的扶手。南希向左侧坐在马上，尤菲米娅骑在她身后，越过她牵住缰绳。她们二人在队伍中央，整条队伍似乎因为她们刻意降了速度，他们走了很久才停下。
　　“天色变暗了，风也不对劲......公爵殿下，晚些可能要下雪。”拜伦把手抬起来试了风，遽然说道。拜伦是奥尔丁顿公爵的部下，南希见过他很多次了，因为他几乎一直伴在奥尔丁顿公爵左右。
　　奥尔丁顿公爵颔首，“加快进度吧。”
　　“得文，备一下弓箭。毕维斯，查看一下附近动物的痕迹，定一下我们接下来的方向。”他补充道。
　　众人得了令便去准备，“南希，待会儿要抓好哦。”尤菲米娅笑着提醒道。南希点点头，握着扶手的手又默默缩紧。
　　“这边，公爵殿下。”毕维斯喊道。
　　大家迅速上马，向他指示的方向疾驰而去，只留下用来运放猎物尸体的两辆车，和三个原地看守的人。
　　奥尔丁顿公爵和波克特先生骑在最前，只一阵就成果颇丰，甚至还有一只飞禽被奥尔丁顿公爵射下，似乎箭无虚发。
　　在众人的激动雀跃中，南希的身体开始发抖。
　　眼前一支支飞箭，像用麻绳连结着她、紧捆着她，把她带回那个黑暗的绝境。地上迸溅的红色血液刺着她的目，记忆里的东西再刹不住。
　　“南希，怎么了？！”尤菲米娅眼疾手快扶住她瘫软的身体。奥尔丁顿公爵的箭今天第一次偏了位置，箭身插进树丛中，被瞄准的兔子受惊慌逃。
　　“哈，奈登，想不到你也有失手的时候。”波克特先生正打趣着，却发现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此处，跟着回头，这才发现了异样。
　　南希脸色苍白，她强逼着自己清醒，摆摆手，她解释说：“身体有些不舒服，没事，我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水给我。”尤菲米娅向一旁的随从伸出手。南希接过尤菲米娅递来的水，连喝了几口，稍缓了一会儿面色才正常些。“你们继续，我没事的。”南希对大家说道。
　　是否继续，在场只有一个人有权利做决定。所以众人纷纷把视线投向了奥尔丁顿公爵。
　　“我们在此地稍作休息。”他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一旁的侍卫，脸上看不出喜怒。
　　众人都停下来休整，尤菲米娅也踩着马蹬翻身下了马。
　　“南希，需要我扶你下来走一走吗？”她问道。
　　南希忙摇摇头，带着歉意地说：“谢谢，不过我现在可能没有力气走路了。”
　　尤菲米娅环顾了一下四周，“嗯，也是。下面没有能坐的地方，马鞍上倒还平整一些。”
　　南希头还发昏，但已好受了许多，不远处奥尔丁顿公爵在和波克特先生谈论着什么，然后他们结束了对话，波克特先生朝她们走来。
　　“里斯小姐现在好些了吗？”波克特先生关切地问道。
　　南希颔首，“好多了。“
　　“那就好，里斯小姐接下来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我们会尽快结束的。”
　　南希正准备点头，突然队伍里有人一声惊呼：“在那！是鹿！”他们都一齐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了一个疾速窜行的身影，不少人已迅速上了马，只待公爵一声令下。
　　奥尔丁顿公爵看向他们，波克特先生也会意，对南希说道：“你们就等在这里，我们会尽快回来。”
　　众人驾马离开，只留下两个侍卫陪着她和尤菲米娅。马蹄声传到她们耳中越来越轻了，南希才注意到，尤菲米娅正向他们离开的方向不停张望。
　　“尤菲米娅，我没事的，你快去看吧，不要留下遗憾。”
　　“可是我走了就没人照顾你了啊。”尤菲米娅纠结道。
　　“我没事的，不需要人照顾，你快去吧。”
　　尤菲米娅还是有些犹豫，但传来的声音减弱到几乎快听不到了，她眉头紧蹙着，这才下了决定，“好，那我去看，南希你就在这里休息，等我回来。”
　　南希点头。
　　尤菲米娅骑着一个侍卫的马紧赶了过去。她刚走，南希才想起来尤菲米娅是孤身一人，偌大的森林里危机四伏，她忙派另一个有马的侍卫追上去。他走后，就只剩下了南希和最后一个侍卫。
　　侍卫不敢开口和她搭话，南希也没有情绪和他闲聊，便也不说话。
　　他以南希为中心，在周围一圈警戒地巡视着。
　　四周安静了很久，忽然远处响起了马匹踏尘跺地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是奥尔丁顿公爵他们回来了。
　　与此同时，南希也看到了队伍最后几个侍卫拖行的成年驯鹿尸体。
　　他们吁停了马，大家脸上都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下了马后，很多人向鹿的方向凑了过去，可奥尔丁顿公爵却朝南希这边走来。
　　“你好些了吗？”他走到了南希的面前。
　　南希的手心有些出汗，她点点头，“嗯，好多了。”
　　南希看不出来奥尔丁顿公爵在想什么，只是手心的汗越发多了。奥尔丁顿公爵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意外就这样发生了，南希身下本来极为安静的赫莎，突然仰着脖子哀叫一声，随后疯了一般向前猛冲出去。
　　南希身子也后跌一下差点摔出去，一旁的奥尔丁顿公爵眼疾手快抓住了马鞍，被赫莎的行动拽出去几米。
　　他借着力翻身上马，可谁知赫莎的狂奔根本不避障碍，奥尔丁顿公爵身体回位的那一刻，头直接撞向了旁边的树干。
　　“殿下！！！”身后传来大家的急喊声。
　　奥尔丁顿公爵霎那丧失了意识，向左侧跌出去，南希急忙拽住了他的衣服，却反而导致他的身体变了方向，砸向了自己。
　　南希顾不得害羞，只能用拽着他衣服的手把他揽紧。
　　赫莎一路狂奔，南希抓着扶杆的手几乎快承受不住两个人的后甩，可是她没有勇气跳下去，更何况是带着奥尔丁顿公爵一起。
　　他们东拐西拐，南希早就辨不清方向。事发突然，大家都还来不及反应，赫莎的速度太快，快得极为反常，他们也追不上。
　　一直没有勇气跳马，南希的手都已勒得疼痛泛紫，就这样，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无数皎白从天而落......当一片冰凉落在南希鼻尖，凉意像是窜到了她身体内，引得心中一惊。
　　别下雪...别下雪，南希焦急地想。可雪花就这样一点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很快南希的衣服便落了白。赫莎的速度依旧没有减慢，南希知道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咬了咬牙，她松开手，带着奥尔丁顿公爵跳了下去。
　　她半侧身子先着了地，身体的疼痛一瞬湮过来。但好在还能忍受，南希很快爬了起来。身下的奥尔丁顿公爵仍然没有醒来，南希心里有些惶恐，忙用手指探他的鼻息。
　　平稳的呼吸让南希松了口气，她站起来环顾了四周。
　　雪还在下，且愈有增大之象。赫莎的马蹄声在耳畔越来越轻，直到隐约消失。
　　南希心中越来越慌，她试图抬起奥尔丁顿公爵的身子，然后缓慢地向一侧的山壁拖去，想要找到一个庇护的地方。一路磕磕绊绊，奥尔丁顿公爵的重量牵累着她跌了好几次，当她这次跌下时，奥尔丁顿公爵的身体有了反应。
　　“奥尔丁顿公爵？”南希呼唤道。
　　又是一阵安静，让南希恍惚中觉得方才是她的幻觉。犹豫了一下，她又唤道：“奥尔丁顿公爵？”
　　“嗯......”奥尔丁顿公爵昏昏沉沉地应了一声。他双眉紧蹙着，抬起手来揉了揉被撞得青紫的额头，上面被擦出了几道血痕，他看起来极为难受。“我们在哪？”转醒的奥尔丁顿公爵睁开眼睛问道。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刚刚带着你从赫莎背上跳下来了，我分不清方向......”南希声音低低的。
　　奥尔丁顿公爵支起身体坐了起来。他看了看周围环境，眉间带了几分不悦：“痕迹被雪盖住了，他们不容易找到我们，”目光扫过南希说不上薄厚的衣服，他继续道：“先找找看周围有没有山洞吧。”
　　南希点点头，想要搀扶他，奥尔丁顿公爵摆了摆手，自己站了起来。
　　皑皑白雪无边，在这连绵群山中苍茫压断了视野，让人迷失。山腰处的二人顺着山势向前走着。天不负人，走了一段时间，林木中沾了雪白的光枝秃干后，现出一个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