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梦醒风雪（6）

　　貘芳看过处方，拿出挑战的眼神逼视仇人似的盯着化子不放，责问：“这是清肺火的药剂，娘你肺里没火。凭个啥么开桑菊饮子？”他微笑笑不吭气，用眼角偷扫美女一瞥瞬间祈求似的看着洋大娘。貘芳没等老人开口，“哼”了一声，咄咄逼人道，“江湖郎中，充能！”貘西看不惯了，说：“妹妹，谁也没叫你参加捕鱼比赛，累得过了，回来就发脾气？人家啥手续都有，拿脉拿得比你准，说话客气点儿不行呀？”老人也说：“芳芳，你不信了叫他给你脉脉不就晓得事情了！我也不多说，比量比量心里就有数了。”
　　貘芳看着当院的那棵青翠欲滴的女贞树，枝头挂着一堆堆的白色的花子，蝴蝶蜜蜂正在贪恋，缕缕芳香飘进屋来细细地吸吮着，好像没有听见母亲的话，陷入沉思一样。半天才醒过神来，缓和了语气说：“开开眼界！”坐到桌边，叫他比量。
　　他就望而生畏，想这么漂亮的美女绝不可以拿自己脏兮兮的爪子玷污白玉般的肌肤，说：“我，我我……啥也不知道，不比量的好！”一旁的貘西心里不自在了，眼里放出怒气，想这个化子太不识抬举！正准备发作，只见妹妹一把抓过化子的手按到自己的手脖处，道：“怕出丑丢人是不？今天叫你丢人丢定了！”他微微一笑说：“我就爱干丢人事，您要不嫌我脏，求之不得，心甘情愿丢一把人！”他匆匆忙忙号完脉还没说话，貘芳怒道：“你糊弄谁的？真的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他道：“别说了妹妹，着急上火，动辄发怒，事事要强。你这次捕鱼赛一定获奖了！”
　　“蒙古大夫！中奖不中奖你就号出来了？”貘芳说着握嘴“嗤嗤”地笑个不停。
　　“别不信！你肝脉略玄，心脉浮滑。肝主升发，心阳上浮而气盛。心主喜，脾主思，肝主情志。故知妹子适逢可喜之事，以你争胜好强的秉性，只合捕鱼获奖，不是吗？”他有根有据地白话着，把个貘芳唬得一愣一愣，不得不承认他是真货了，慢慢地改变了她对他的成见。
　　“继续，让我看看有没有水分？”貘芳终于露出了笑容。
　　“有！贝加尔湖的水分！”他不无揶揄地说。
　　貘芳取出显微镜对着证件像化验病菌似的，检查了好久。不知她真懂还是假懂，微微点头，表示认可。问：“我娘的身体无病呀，因何开桑菊饮？”貘芳用探讨的口气问道。
　　“后天老人不咳嗽了，你把我撵走算了。”他答。
　　“还后天的？”老人说，“昨晚嗓子舌头干得拉不开栓，咳嗽好大一阵子。正是桑菊饮症。”貘西听罢拿着药方去卫生院抓药去了。貘芳缠着化子讲解母亲的脉理。他就不谦虚了，说道：“指诊三关辩证清，肺轻如羽似钟鸣，夏咳风热火犯金，冬嗽寒邪外撞成。浮弱庚辛成虚劳，脉紧外感发汗轻，中取谦数为伏热，春末夏初咳嗽重，桑菊清热能止咳，公英银花炎无踪，结核百合固金汤，痰喘怕冷麻黄攻，肺脓千金有苇茎，瓜辩桃仁效果灵……”还要不拐弯地溜，却被貘芳叫停了：“停停停，播送多了，我的电台接收不了，以后慢慢教我好了。”
　　望着俄罗斯混血儿的美女，他心里蠢蠢欲动，想入非非。但马妮、小芳，还有周姐，愁眉苦脸地浮现眼前，就马上冷静了。他对貘西道：“我把你当亲妹妹，好好教你学医！”
　　“嗨！八字没一撇的就套近乎？”貘西眨着俏皮的眼睛说，“谁给你当妹妹呀？当徒弟差不多！”
　　“好好好，不怕误人子弟，破例收个徒弟！”他说，“徒弟，磕头拜师！”
　　貘西看着母亲笑。老人说女儿：“你爷爷一堆药书，你好好学，有化子给你辅导，肯定学得给你爷爷的医术一样的。”正说间，貘西掂着药包子回来了，见妹妹喜笑颜开的样子，说：“芳芳，快给咱妈熬药！”
　　“徒弟休息休息！”他说，“我来，熬药有经验。”
　　“好你个化子！”貘西笑道，“你万水千山来就是为了收我妹妹当徒弟的！”
　　“哥，你说啥呢？”貘芳脸色一红道，“自愿的！再说，不依你！”
　　药很快熬好了，他就装模作样咂一口道：“甘醇不苦！”双手捧给老人。洋老太见状很受感动说化子比自己的亲儿女还孝顺！
　　一晃数月即逝，到了仲夏。貘西经过多方的努力给化子找到坐诊的医院。他不去，说那是“杀人不见血”的地方。又给他介绍到大药房坐诊，从事中医内科，按处方提成，休礼拜。八点半上班，四点下班。下班了辅导貘芳的医学。药房距离貘西家不远，食宿方便。每个月的工资全部交给斯基托梅老人收管着，真真融入了家庭的氛围。
　　漠河没有大山，都是岭岭峦峦的。夏月里的丘陵，草木葱茏，花香四溢，仿佛仍有暮春的余味。漠河流水清澈见底，许多的冷水鱼大小长短不一，悠悠然然在流水中漂游。没鹅、没鸭子，鱼游得安全开心，自由自在。这里没啥土地，大部分经商，打猎，从俄罗斯倒卖皮货，家家殷实富余；公安治理也非常严格。
　　貘西对化子十分了解了，就放心地去俄罗斯贩鹿制品去了。洋大娘就把他当亲儿子看待。又到了礼拜日，貘芳叫他一起到野外认识药材。他说：“芳妹，仰观漠河地形，实无药材可言，还是在家稳稳看药书方是上策。”貘芳不依，非要到野外溜达溜达。老人也道：“去去，你俩是师徒的，应该去河边采些药草，威灵仙、茜草，我能做神仙四乌贼骨一藘茹汤喝。”
　　“娘，哪有乌贼骨呀？”貘芳忽闪着明亮的眸子说。
　　“这是啥？”老人从瓷罐里取出白花花细扁骨头笑女儿道：“岁数不大，忘性不小！还是三年前你去舅舅家在贝加尔湖逮的小墨斗，骨头就叫乌贼骨，含有钙、U、铁、胶合质等。治疗胃酸过多、胃溃疡、妇科病等，与茜草威灵仙合用其效更神了。这是我丈夫的父亲的秘方。”
　　“不是，不是！”他的二百五劲来了，不管人家爱不爱听，直截了当道：“四乌贼骨一藘茹是《黄帝内经》里的老方，说的是乌贼骨四份、藘茹即茜草一份共末，雀卵为丸。功能益精补血，还治妇科病等。乌贼骨又叫海螵蛸，治胃酸，收涩止血，固肾涩精，还能愈合溃疡面等。至于钙、U、铁、胶合质等是您的发现……”老人说：“多一味威灵仙效果就不同了，在原来上还祛风止痛的。”
　　“啊！也算是貘家秘方了。”
　　说罢，貘芳拽着他的手往河岸去了。
　　河岸满是花草，蝶翩翩，蜂嘤嘤，爽心悦目。茁茂灌木丛缠满何首虎的藤蔓（前面说过何首虎是酷似何首乌不结果实的狂藤），葳葳蕤蕤另有一派景色。河里鱼不时跳着响声。草丛里有蛙绿如翡翠，善跳，一跳数尺高随一声叫，跑到河里，骑在鱼身上悠然自得随波逐流。他捉一只，那蛙不叫不挣挺温顺的。他问貘芳：“徒儿，这是啥蛙，凭的绿？”
　　“雪玲蛙。”貘芳说，“冬季里眠于雪底下，不吃不喝，僵硬如石，就是零下一千度也不会死。你闻闻它有啥味道？”
　　“嗯！如麝之香。”他将蛙放到鼻子底下使劲闻着说，“能治心脏病。咱逮些给老人吃身体好！”
　　“放开放开！”貘芳急道，“雪玲蛙是珍贵的稀有生物。除了漠河，哪里也没有。因为香，又名雪香蛙，数量不多，为我们漠河特等保护物种。发现谁逮三只以上就判刑。快放了！”
　　手一松，“哇”的一声，香蛙蹦到了河里。
　　“嗨！貘芳貘芳，你看你看，”他惊讶道，“前面那一团雪似的白是啥？”
　　貘芳一望，说声“雪狐”，飞风跑去。他心说，俄罗斯美女弄了半天也是精神病！急急追去。
　　到前见得果是雪狐！死了几个月了，尸体依然不化，气香扑鼻。
　　原来这雪狐被本村一个光杆司令用笼子逮着了雪狐，人工饲养。岂知雪狐喜寒忌热，当嗅到春的消息，即使冰雪未开，就得逃了地球北极之端睡大觉到来年冬天又回漠河。雪狐被绳索拴着跑不走，所以死了。那人也是犯邪把雪狐扔到了河边处。
　　貘芳背起雪狐尸体往“香仙庙”快步如飞。供台有几瓶烧酒，把酒浇了尸体，点着，熊熊燃烧起了，奇香满村。妇孺颤颤巍巍都来了，跪在地上给雪狐送行。骨尘里捡出几颗五光十色的珠子，令人叹为稀有，贮到供瓶里以示雪狐之灵验。
　　到家。貘芳说：“师傅，弟子给你惊喜！”
　　“惊喜？”老人说，“惊松！药材咧？”
　　“是这不？”他从挎兜里取出几束威灵仙和茜草说。
　　“对对对！”老人喜说，“我做四乌贼骨一藘茹汤去。”说着忙去了。
　　“你有啥惊喜啊？”他问貘芳说。
　　貘芳无语，跑到里间取出一个黑色的包裹说师傅道：“你猜是啥？”
　　“你知我不知！”他笑着说道。
　　随声那包裹慢慢地打开了。欲知何物？且往下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