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求助神婆

　　天气阴暗凄冷，汽车在路上行驶，路过公园，穿过拱桥，在曲曲弯弯经过萧条冷寂的竹林，几分钟后我们就到了神婆家门前，川子坚决不进屋：“你俩去吧！我这大男人也去信那神婆说的话，可笑不可笑啊！”
　　他压根就不相信，只是敷衍他母亲。
　　我和姑姐走进了那家院落。那是二层楼的院子，院子里零乱不堪，落叶灰尘满地都是，几个房门的铁锁上布满了灰尘，压水井干涸，根本不出水，院墙上趴着干枯的藤萝颈条，院子中央随便无规则地种着青菜。看来这个院子平时根本就没有住人，只是神婆白天营业时才开门，这里恐怕就是神婆每天挣钱的营业场所。
　　据说以前每天来找神婆看病的人很多，有时候一天几十人，排着队伍来求神婆。每人捐献的钱数不等，随意表示，几十元，上百元，上千元不等。要是遇到谁家看得准的，还要来还愿报恩，钱就更多了。听说这神婆这些年挣了不少钱，家盖了几座楼房。村里人众说纷纭，对此事褒贬不一。这种事当地政府也不去干涉制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反正前来求助的人络绎不绝。
　　正屋门紧紧锁着，门前有一条长凳，前来看神婆的人很多，男的很少，大都是中老年女人。远处的墙角里站着一对相对年轻一点，衣着时髦的夫妇，表情很复杂。大家都似乎神神秘秘，互不搭话，都在等待着神婆的到来。
　　姑姐嘱咐我说：“等神婆来了，你不要进屋，你就站在门外处，我进去看就行！”
　　几分钟后神婆来了她身穿大红带碎花的连衣裙，微胖身材，一米六五以上，年龄不过五十，干净利落。如果不是在这样特殊的地方被人标签是神婆的话，我倒认为她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农家贤淑女子，或者单位里上班女子，干练利索。不过看上去表情木然，不冷不热地同大家打了招呼。
　　她把电车扎稳，拿一个小本子，还有一件东西没有看明白是什么，就打开了正屋大门，所谓的神门。屋子里阴森昏暗，地板没有装修，地面是水泥地面，没有窗子，只有从门口射进去的光亮。靠后墙的条几上摆放了排神像，我也说不清都是什么神座名称，我只认识送子观音。墙上挂满了病人送来的锦旗，上面都是感谢性的字眼。
　　大家都紧闭双唇凝望着几尊神像，只见神婆走进屋，先把香火点燃，双手握着那柱香举过头顶，闭目两分钟，然后插入香炉，跪地伏拜，起身后就坐在右边的大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微闭着眼睛开始了“看病解答”。
　　前来看病的人都排队按次序坐在左边，他们个个坐姿端正，笔挺挺的直着身子，双手放在膝盖上，目视着神婆。
　　突然神婆说：“要看病的都来磕个头。”
　　于是那些人都一一跪地叩首，我看见姑姐排在第三位她也跪在那里，动作似乎不太标准地磕头。我在门口外的左边站着，觉得他们很可笑很滑稽，我屏住呼吸偷偷看着里面的表演。
　　人家都不说话，屋子里静的可怕，我感觉到一切是那么的神秘，本来我是不相信鬼神的，但是一到这样的环境，我莫名其妙地就被魔化了，我浑身发冷，毛发竖立，生起一阵鸡皮疙瘩。我的心脏在咚咚直跳，我在期待着他们到底会有什么祈求呢？神婆会给他们满意的答案吗？
　　“你有什么祈求？”神婆开始对第一个前来求助的人提问。
　　“我外甥今年想生二胎，想生个男孩。外甥八七年出生，外甥媳妇八九年出生，你看怎样才能让他们如愿以偿。”那位中年女子就简明扼要地说。
　　神婆这是用手指动了动，拿出类似印章之类的盒子，打开在香火上活动了一下。就开始用三字短语，六字句表达着，我说不清楚是诗，还是词，总起来听着挺押韵的。好像是临场发挥，出口成章，没有一定的文学素养是不能随口即兴说出如此连贯押韵的句子，着实吸引老病人的眼球，让人佩服。
　　随后神婆又用最通俗易懂的话翻译自己刚才的诗句。告诉那位中年女子：
　　“你外甥媳妇到九月开始怀孕最好，回去用红布穿线挂在阳台上……明年方能如愿得子！”
　　两三分钟就结束第一位的解答，下一位！
　　“我们儿子明年高考，是学美术的，你帮我们看看明年能不能考上学。我丈夫做生意今年能不能走运。”就是一开始站在墙角的夫妇俩。
　　我也不想再听了，神婆嘴巴里出来的有时三字短语，五字短语，六字短语。然后再停下来通俗翻译解说给夫妇俩。告诉他们儿子明年考学有点难，丈夫要想做生意就在六月半，其余说什么我也没听见。
　　轮到姑姐提问了，我看到姑姐纵了纵身子说：“我母亲一九四四年出生，腰椎间盘突出，半年前都做过手术了，后来又复发，你看看有没有啥邪气，或者治疗方法。”
　　神婆闭了一会眼睛，没有犹豫也没有掐算，直接对姑姐说：“……待到何时日，病在尾部处，三到五节有病变，她的病，很难办，指导病理有点难。很难办，为啥里，为啥里，骨肉边上有黏连，她这病得及时看，属于真病没邪气，属于真病没邪气……木瓜丹参一起熬，喝一喝，看一看，九天之后有好转，成效之后慢慢看，听见了吗？”
　　姑姐“嗯”了一声，重复说：“没邪气，是正病！木瓜丹参熬熬喝！那好，谢谢！”随后起身，掏了二十元钱塞进神座下面的抽屉里，走出了房间。
　　姑姐笑了，说：“我就说没邪气吧！妈非要说有邪气，上次都来过了，也说没邪气，硬要说有邪气，气人！”
　　“我看就是骗钱的，人们却真来求她。不知道人们咋想的！走吧！回去告诉她，别让她再迷信了，没啥用，回家直接送她去医院。”我拉着姑姐赶紧走向车边，川子在那里等着。
　　“有啥邪劲吗？”川子边玩手机边调侃问道。
　　“哪有啥邪气，都是正病没邪气。赶紧回家送她到医院！”姑姐生气地说着。
　　回到院子里，婆婆还在那里和两位邻居在诉说着什么。我们进屋，她就问：“你们真快可都回来了！人家咋说我的病呢？”
　　“人家说你重大邪了，鬼神缠住你了，不得了了！要你命的啊！”姑姐故意吓唬她。
　　婆婆看着我们，很惊恐的样子。姑姐转过身又说：“你就认定你是邪气缠身，哪有什么邪气，人家神婆还是说你的病是正病，没有邪气，让你赶紧治，木瓜丹参熬水喝，喝九天会好转的。”
　　“走吧！赶紧收拾一下去医院住院，川子在路边等着呢！路边没有车位不好随便停车，让我们把你送到路边车上，必须去医院！”我不想再对她说什么了，直接拉她起来。
　　没想到她就是不起来，质问姑姐：“你是不是没有去看，骗我的！怎么这么快可返回来了？这个神婆看得不准，不行了你们去梁庄再找那个神婆看看，人家说那里的神婆看的准。”
　　“我们是开车去，又不是走路去，五分钟就到了，到那里看病也就几分钟，你说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回来。你咋这么不相信人，我不管你了，你就睡床上继续梦鬼吧！”姑姐生气了，把提包一摔。
　　我也生气了，拿出手机说：“你不相信我们是不是，来！你看看听听这录像视频。我姐进屋问神婆时，我就在外面录音拍个视频，就怕你不相信。要是人家知道了，人家是不让随便拍的！”
　　我把视频打开送到她耳朵里听听，这她才相信我们真的去了，神婆真的说她没邪气。
　　姑姐这时站起来气呼呼地说：“你现在非要找神婆，说你有邪气缠身，或者说你今年活不成，这样的结论你才能放心是吗？你不觉得你心理很不正常，你故意折腾自己，还是折腾我们呢？我们上班都忙死了，谁成天去跑着去看神婆。”
　　这时川子也等不及了，干脆将车听到小卖部门前，直接跑回来，不听他妈再说什么，直接背起她就往外走。我和姑姐就赶紧去里屋把她的医疗卡，身份证，以及上次在医院拍的片子拿上，直奔医院。
　　太不消停了！
　　到医院里，医生又询问，按摩了一下，说：“那赶紧住院吧！等会儿再做个磁共振，做个CT，看看检查结果，明天再决定方案，今天先输水！”
　　我们从护士站找来一张轮椅，我推着婆婆楼上楼下几项检查，姑姐和川子来去匆匆办手续。哎！总算安排到病房里了，我们可能坐下来喘喘气了。
　　我和川子才想起来早饭还没有吃。
　　川子下楼去买饭吃了，我和姑姐坐在婆婆病床边上。旁边的床位上也躺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正好是我的老乡，都是熟人，我们相互问候了一下，才知道，老太太是中风又复发了，腿不会走路。
　　婆婆一躺倒床上就摸着左腿“吸溜吸溜，哎吆哎吆”地喊着。临床的老太太问道：“你也是腿疼啊！疼起来真是难受！”
　　“我是椎间盘脱出，半年前做过手术了，可是现在又复发了，真是疼啊！”婆婆紧闭着眼睛，咧着嘴巴，滋着牙，表情扭曲，翻来翻去，腿似乎没地方放，看来疼劲儿又来了。
　　几分钟后疼痛劲儿过去了，婆婆可静静躺下了，依然闭着眼睛，嘴里又开始絮叨着：“人老了真是不中用了，这骨头都疏松了，成天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困。”
　　临床位的老太太说：“哎！就是啊！不服老不行啊！年轻时干活多，累伤了腰腿，到老了就病变多了。这种病不好除根，难治，手术都不行，只能缓解。我原来腰椎也做过手术了，后来又中风，所以我现在病多的很啊！”
　　婆婆好像很有同感似的，又附和着说：“我现在毛病也多啊！高血压，糖尿病，心脏做过支架，这又得个腰椎间盘突出，我就想不通了，我一辈子可没有干重活，腰椎平时也不疼痛，就是腿疼，后来检查说是椎间盘突出才压迫腿部神经，才疼痛难忍。真是不中用啊！”
　　然后转过身继续闭着眼睛说：“要是这次再治治不减轻，我都生个别的方子，看不胜死了算了。活着给儿女们找麻烦，人家都要上班，拖累他们，我这病又不争气，反反复复疼痛。真闹心啊！”
　　姑姐进来了听见婆婆又在絮叨，就赶紧制止她：“妈，这是医院不是在家里，到医院了，别再一口一个死，一口一个活的，到医院来看病的，都是想活着，谁想死。你咋光说废话，不吉利的话，你真是想死，你都别让我们去看神婆，别来医院做手术吃药，坐家里等死算了！”
　　姑姐一批评她，她才闭上了嘴巴。婆婆这种对于生病爱小题大做的样子，极像我的父亲。我暗暗苦笑了一下，立即又想到正在医院里二楼躺着的父亲。
　　父亲这两天生病住院的事，我也没有告诉婆婆，他们各自安好就好。我已经请了一上午的假了，不能再耽误了。于是在安顿好婆婆后，就匆匆离开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