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娇儿断案

　　半路上，送别了李玉，大家一路说不完的话。
　　听到街道边有打架声，竟然是从钱府传出来的。
　　钱府大门敞开，他们院子的情形被外面人看得一清二楚。
　　两个中年男子在对打，旁边一妇人还在说打得狠一点。
　　另一妇人说：“你再说，我打你。”
　　妇人说：“你敢打我，看我先打你。”
　　两个妇道人家也打在一起。
　　仆人们在旁边不知道如何是好，带着旁观。
　　独孤娇说：“我听父亲说起有一户姓钱的富豪，是两兄弟，为了争夺利益，老是发生口角。也许，就是他们。”
　　薛孤儿问：“他们何必打架呢？不知道以前是怎么过来的？”
　　独孤娇说：“以前，听说是两个敦煌城里的叫花子，乞讨维持生计。那时候，城里人都说他们俩是世界上最好的兄弟，就是一个口水，都要一起喝。”
　　唐云很感兴趣，她问：“那怎么变成了财主了呢？”
　　独孤娇说：“你们知道敦煌是西方人跟东方人做生意必经之地，往突厥过去，都是沙漠戈壁。运气不好的客商因为遇到沙尘暴或者迷失方向而死在路上，他们所带的财物就成为沙漠上的宝贝。谁捡到了，就可以成为富翁。他们这两个人，往高昌方向去叫化，结果被捡到了珠宝还有什么珍奇。带到敦煌城，买了房子，娶了媳妇。刚开始他们还很好，住在一起很和睦。讨了老婆，生了孩子，就产生异心了。”
　　陶昌说：“原来如此。我们不如去劝劝，人与人之间应该和睦相处，这样的生活才美满。”
　　薛孤儿说：“是啊，我们去劝劝。”
　　独孤娇冷笑，说：“劝他们，白费口舌，这点精力还不如用来喝酒吃饭。”
　　唐云说：“小妹，你少了一样东西。”
　　独孤娇对唐云的话很在意，问：“唐大哥，说我什么呢？”
　　唐云说：“善心。”
　　独孤娇说：“唐大哥，别误会我。有的人就是犯贱，给他们好的生活偏偏不好，非要让自己去飞蛾投火。像我，想跟自己哥哥吵架，还没有机会呢？他们天天在一起，机会太多了。”
　　唐云不禁叹气。
　　独孤娇辩解说：“我跟我哥哥的吵架，可是拌嘴，不像他们，为了一点钱，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出来。什么兄弟情分，都当作放屁。”
　　陶昌说：“独孤娇说的有一定道理，我们搀和进去未必有什么作用，唉，人哪，世界上最好的动物，也是世界上最坏的动物。”
　　薛孤儿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独孤娇说：“薛大哥，你别真的想去当和尚，怎么会这么说。”
　　薛孤儿说：“说的有道理，我倒真有此意。”
　　独孤娇说：“不可理喻。”
　　唐云说：“既然操心不上，不如眼不见，心不烦，我们回府吧。”
　　大家一起返回。
　　薛孤儿、陶昌、唐云一早坐马车去独孤府，打算去城外。
　　独孤府门口，管家在门口守候多时。
　　管家说：“独孤大人本来打算带你们去城外，但一大早有公务在身，去州府了。”
　　薛孤儿说：“那我们去州府看看，到底有什么事情。”
　　管家点点头，说：“可以。”
　　陶昌说：“那我们一起去吧。”
　　唐云说：“我也去。”
　　“等等！我也去！”传来女子大着嗓子的声音。
　　从独孤府跑出来一个女子，疯疯癫癫的，不用说，就是独孤娇。
　　薛孤儿说：“好啊，那我们四人同行。”
　　他们四人坐马车到了州府。
　　州府门口，吵吵闹闹，围着很多人，中间竟然是钱氏兄弟，他们个个头破血流，妻儿还在叽叽喳喳，而独孤达在耐心地劝说着，但杂音甚多，看样子没多少作用，独孤达显得极其无奈。
　　薛孤儿说：“阿弥陀佛，看样子昨天打了许久，很过火了，善哉善哉。”
　　陶昌也觉得薛孤儿变得越来越慈悲了，不大像行伍之人了。
　　陶昌对于这些事，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看样子独孤大人碰到难题了。”
　　唐云说：“我看这种事情很好解决，可能是独孤大人考虑得太复杂了。”
　　独孤娇听了很兴奋，说：“你有办法，不如我们去处理得了，省得爹爹心烦，我们也有好玩的事情做。”
　　薛孤儿、陶昌将信将疑，看了看这两个女孩子，心里在犯嘀咕。
　　旁边的老百姓在指指点点。
　　有人说：“作孽啊，有钱的人日子还不好过，真是自己不要好。”
　　很多人摇头。
　　薛孤儿深有感触，为此凉透心底，他自言自语地说：“两个相依为命的乞丐，却因捡了金银财宝，撕破脸皮，相互残杀，大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之意。人啊，为什么这么自私，为什么不能善始善终呢？”
　　钱老大拖着独孤达的衣角说：“大人啊，您一定要为小人做主啊。作为老大，做的事情多，自然应该分得多些，这老小也太自私了。”
　　钱老二拽着独孤达的裤脚说：“大人啊，您不能听他的话，他十句话有九句话是假的，剩下一句话还要斟酌一下。”
　　独孤达说：“我劝你们相互让一下，你们都不肯。如此要挟本官，是何用意。你们的家事，我不管了。”
　　这时候两人很齐心了，不约而同地说：“大人啊，你一定秉公办理啊。”
　　独孤娇说：“爹爹，这种事情处理，有何难？让我们来解决就可以了。”
　　独孤达看了他们四个人，说：“好啦。不是我不愿意亲自解决，实在是本官能力太低。今天，我还是让这几位少将军来处理吧。他们可是在吐谷浑凯旋而归的英雄啊。”
　　钱家人看着四个小年轻，不敢相信他们有能力处理。
　　独孤娇不客气地说：“来人，将他们带到大堂里审讯。”
　　“是！”官差看到刺史大人发话，就遵照执行，将他们拉到大堂，独孤达不愿意凑热闹，不客气地管自己走了。
　　独孤娇毫不客气地坐在大堂之上，拉着薛孤儿、陶昌、唐云在旁边。
　　独孤娇呵斥说：“姓钱的，见到高堂，还不跪下。”
　　他们迟疑，官差怒目相视，他们才跪下。
　　独孤娇说：“堂下之人，报上姓名，生于何处，过往如何？”
　　钱老大说：“大人不是知道姓名了么？”
　　独孤娇听他叫她大人，更来兴致了，喝道：“叫你说，你就说，何来如此多的废话。”
　　钱老大说：“我叫钱老大，已经33岁了。隋末大乱，(612年)年灵武郡（治回乐，宁夏回族自治区灵武县西南）豪帅白瑜娑夺取牧地马群，勾结突厥，攻掠陇西（治襄武，甘肃陇西县）一带，号称‘奴贼’。隋炀帝派兵镇压，相持连年，不能取胜。年幼的我和老二随父母一路逃难，一直逃难到敦煌。（617年）李轨反隋，凉州发生战乱，后与反隋于金城的薛举部发生战争，战争结束。李轨不愿意臣服大唐，与大唐发生战事。无奈父母因战乱于路上死去，我们兄弟俩只得以叫化为生。”
　　独孤娇冷笑道：“过去如此贫穷，你哪来的钱财？”
　　钱老二说：“我和老大一直浪迹天涯，四处叫化为生。未想到在古楼兰一带捡到了宝贝，这样我们告别了叫花子的生活。”
　　独孤娇说：“看样子，你们现在的日子可是荣华富贵，好的很那。”
　　兄弟俩相互对视苦笑。
　　陶昌感到很气愤，同独孤娇说：“这些人，就是犯贱，不给点颜色就永远忘记从前。”
　　独孤娇低声问：“那怎么对待，难道痛打？”
　　薛孤儿说：“打，莫打，人与人应该和睦相处为好，况且他们又没有犯法。”
　　独孤娇问：“那如何是好？”
　　唐云说：“小妹，你想念你哥哥么？”
　　独孤娇说：“想啊。”
　　唐云问：“为何如此思想？”
　　独孤娇说：“相隔千山万水不能相见，故思念。”
　　唐云说：“你可以学学你父亲的做法。”
　　独孤娇明白了，说：“你们本是一对好兄弟，患难与共，却为了财产而撕破兄弟情面。既然不能相处在一起，本大人让你们永远不能见面。老二就罚你到长江以南，不得过江；老大就罚你到黄河以北，不得过黄河。你们两人永远不要在敦煌再现，你们的所作所为败坏敦煌城的社会风气。如果再现，本大人让你们死。”
　　未及审案，却已断案，大家都没有反应。
　　两兄弟以及家人面面相觑。
　　陶昌提醒说：“还要帮他们分财产。”
　　独孤娇问：“怎么分啊？”
　　唐云说：“一分为二。”
　　独孤娇问：“万一有些分不掉呢？”
　　唐云说：“充公。”
　　独孤娇自言自语说：“好玩，好玩极了！”
　　独孤娇正声说：“至于你们兄弟俩的财产，可一分为二，本大人会秉公办理。对于难以拆分的，就归官府所用。”
　　他们等着就是这句话，连声道谢，说：“希望女大人公正公平对待。”
　　独孤娇说：“难道还不相信本官？”
　　他们说：“不敢。”
　　独孤娇说：“现在就去钱府，拆分财产。”
　　众衙役齐声喊：“是！”
　　独孤叫三人说：“走啊，我们去钱府玩玩。”
　　大家不免好奇，想看看他的豪宅如何，很快就赶到了。
　　确实气派，门口的两个石麒麟，威武可畏，大门雄壮气派，院子深深，园林绿化得不错，有假山鱼池。屋内客厅可以做大会堂，卧室无数间，梁柱木雕着数不尽的龙，神态各异，气势非凡，堂前字画猛虎下山，气吞山河。八仙桌好几张，可以招待很多客人。豪宅，名不虚传。
　　他们客气地招待，叫仆人弄来好吃的。
　　独孤娇说：“快点吧，将你们所有的家产拿上来。这里有众人作证，还怕不公正？”
　　他们都同意，钱老大、钱老二亲自叫人从府库中搬出无数宝物。里面有金元宝、玛瑙、珍珠、玉器、香料、银元、珠宝等，让人看了眼花缭乱，羡慕不已。
　　独孤娇说：“麻烦唐云、陶昌、薛孤儿带几个差使同时清点财产数量，好为这两兄弟分家。”
　　“是。”
　　三人紧盯着大家，防止有人私藏。不过，大家都比较自觉，没有这种念头。
　　陶昌摸到了一个布袋，发觉里面就是些波斯器皿，就一样样地取出来，清点。可是，取光了，为什么还有点重量，另外袋子还有角凸出来。陶昌又摸进去，竟然有个圆弧形的，眼睛却看不见。
　　陶昌心想：“莫非是无形之物，难道是天外飞仙之物？”
　　他就顺手放入自己的怀中，大家并没有发觉。
　　陶昌问：“钱老大，你们是在哪里发现这些宝物的？”
　　钱老大说：“是汉朝楼兰国的遗址附近吧，听说楼兰国该地水源消失而亡国，变成沙漠地带。我们听说那边有一年发生大火，接着那一带卷起巨大的沙尘暴，很恐怖。我们判断如果那里有西域客商经过，必然遭难，可以去找些无主之物。”
　　钱老二说：“是啊，这样我们兄弟俩的生活变了样。”
　　独孤娇说：“你们的生活？哼，还不如没有钱的好，那时候你们兄弟俩多亲热，如今为了钱财，恨不得兄弟死掉一个，可以独吞财宝。”
　　兄弟俩相视，脸都红了。
　　独孤娇将物件一一相分。
　　可是有些却只有一件，为了一个玻璃杯，他们和家人又争吵起来，闹翻了天。
　　独孤娇捂住了耳朵，直起嗓子喊道：“别吵啦！你们既然都说不好，就充公，看你们还有什么好吵的。”
　　一说充公，他们心疼了，说：“不行。”
　　独孤娇说：“不行也得行，唐云，请拿开这件东西。”
　　唐云拿起玻璃杯，打量着这稀罕物件，放到了一边。
　　后来遇到这类只有一件件的，他们就乖了，这次你的，下次我的了，这样充公的只有一个玻璃杯。
　　遇到散碎的金子、银子，独孤娇让薛孤儿称重，平均分。
　　很快分完了，他们都比较满意，差使和旁观的市民暗暗叫好。
　　独孤娇说：“还有要分的吗？”
　　钱老大说：“有。”他指指房子。
　　唐云问：“这怎么分，难道搬到中原去？”
　　独孤娇说：“这有何难？两个字充公。”
　　钱老二心疼地说：“这是我们花了很多金子造的，这怎么行啊？”
　　独孤娇说：“有什么不行。我就将这房子开放给流浪汉临时居住，以及远方的客人临时住住，可以改成钱氏客栈，由州官管理。想当初，你们居无定所，吃过苦头，你们如今享福了，也该想想自己的过去，替别人想想。你们那时候不饿死，幸亏有人可怜你们，救济你们。如今，你们也该回馈社会了。”
　　钱老二说：“那行啊，反正也搬不走。”
　　钱老大点头，可是他说：“家里有五头大象，我想带走，如何分？”
　　钱老二说：“我也要。”
　　独孤娇说：“有大象，走，我们去看看。”
　　果然后院养着五头大象，两头公的，三头母的。真稀奇，这么大。
　　独孤娇犯愁了，总不可能再充公吧，怎么分。
　　陶昌说：“我有办法，既然有两头公的，那就一个一只。至于母象处理，就需要称重。”
　　独孤娇说：“这么大，没法过秤啊。”
　　陶昌说：“三国时有件事，叫做曹冲称象，我们可以采纳他的办法。另外，五只大象体重不一，有一只特别小。我们可以对每只象称重，记录下来，而后分2和3.”
　　大家都觉得这主意不错，在他们的池塘里有几只船，大家从外面用驴车搬来石头，而后一一称重石头，就合理地分配了大象。
　　他们显得很满意，请大家，包括旁观的市民一起吃饭。对于仆人，根据自己的喜好跟主人了。大家吃吃喝喝，甚是快乐。
　　差使带着玻璃杯回州府。
　　四个年轻人回到了独孤府。
　　独孤达听了来龙去脉，对女儿赞叹不已，说：“想不到让我最头疼的民事纠纷，被女儿轻而易举解决了，太强了。”
　　独孤娇说：“还不是学您的。”
　　独孤达问：“何出此言？”
　　独孤娇说：“您将两个兄长派的这么远，害得我们兄妹俩没机会吵架，思念都来不及。可见，距离产生美感，减少矛盾。对于这对曾共患难，却无法共享福的兄弟，就是因为他们相处得太近，导致纠纷不断。我的想法就是快刀斩乱麻，将他们拆分得远远的，就不再纠纷不断了。”
　　独孤达点点头，说：“确实如此，人啊，私心太重，才会出现争吵、打架、战争。”
　　独孤娇同独孤达耳语，独孤达说：“李昌！”
　　李昌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独孤府，应该说比他们早。
　　李昌说：“大人，在！”
　　独孤达说：“明日等钱氏兄弟搬走，你就令人去接管钱府，改为钱氏客栈，有钱人住宿适当收费，流浪汉则无偿住宿。”
　　李昌说：“是！”
　　事情处理完毕，大家各自回府。
　　天亮，三人继续去独孤府。
　　门口李玉早就等在那里了，她甜蜜地说：“三位小帅哥，今天打算去哪里啊？我在酒店呆不住，想找你们玩。”
　　唐云说：“可我们是行伍之人，你是平民百姓，不适合。”
　　李玉说：“军民一家嘛，打仗的时候，军民一起抗敌也很自然，这有什么重大区别？”
　　陶昌说：“说的也是。”
　　薛孤儿说：“要去，那也要听听独孤大人的意思。”
　　四人进了独孤府。
　　这时候独孤娇缠着独孤达要去边防要塞，独孤达不同意。
　　唐云很理解地说：“让她去吧，不让去，她一个人在家憋出什么病来，那就麻烦了。”
　　独孤夫人说：“这孩子，哎，野惯了。”
　　独孤达说：“好吧，那就去吧。出去要露营很多天，你吃得消吧？”
　　独孤娇说：“吃得消。”
　　薛孤儿说：“李玉也想去。”
　　独孤达打量了李玉，眼睛掠过她一面，自言自语地小声说：“好象。”
　　独孤娇问：“爹，你说呀，能不能让她一起去。”
　　独孤达显得有些犹豫。
　　独孤娇说：“爹，让她去吧，这有什么关系呢？”
　　李玉也说：“独孤大人，让小女子去吧。打仗的时候，兴许我也能做点事情。”
　　独孤达说：“好吧，不过你去了，一样要穿军服。”
　　李玉说：“是。”
　　准备出发时，门外熙熙攘攘地，大家出去看，原来是钱氏兄弟以及家人的队伍。
　　五只象、几匹骆驼、几匹马，带着众多的行李，还有仆人，他们是来找独孤达辞别的。
　　钱老大说：“感谢独孤大人帮我们妥善处理了家务。”
　　独孤达说：“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我的女儿吧，是她想出的馊主意。”
　　钱老二说：“那我们谢谢独孤小姐了。”
　　独孤娇说：“谢我，不必了。我当初只是觉得好玩，没想到处理完了你们的家事。不过也不能全算我的功劳，还有唐云、陶昌、薛孤儿帮我出了不少主意。”
　　钱氏家人各自谢谢独孤达、独孤娇、唐云、陶昌、薛孤儿，送他们一人一件貂皮大衣，很贵重的礼物。
　　独孤达想拒收。
　　钱老大说：“我们这不算送礼，您也不算受贿。我们是真心感谢，以后而且都不能相见。我们留恋这里的人，这里的物，这里的一切。如今要走了，我们真舍不得。”
　　钱老大眼眶湿润，钱老二也掉落眼泪，家人都哭起来来。
　　独孤达安慰说：“好的，我们收下这厚礼了。同时希望你们在中原的日子过得好，要知道钱财虽然重要，但人情最重要。与人为善，做个好人呐。”
　　钱家人点点头，说：“是，谢谢独孤大人，各位再见！”
　　“再见！”
　　钱家人的身影远去，消失了，大家有些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