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梦醒风雪（4）

　　话说貘西听罢化子述说自己的遭遇，拳头一挥，“嘭”的一声，桌子砸个窟窿，酒菜洒地，杯盘摔碎。化子吓得心里一个激灵，想这个好人半天是给坏货一鼻窟窿子出气儿的，颤颤嗦嗦地说：“真的事儿，又没添假！你干吗恼个雷子炮，嘣死人呀？”貘西满脸火，说道：“你懂个什么？那俩货窜来这里，给漠河抹黑。逮着几次，没少教训。说改就不改……”伙计见状，个个吓得心跳不已，纷纷给掌柜说事。掌柜听后，怒火万丈，想谁个吃熊心豹子胆了？敢在爷头上撒泼！掂根铁条，拽开步子，眼里喷火，“咚咚咚”地踏了出来。
　　见是貘西，掌柜火气骤然熄灭，原来是“北极虎”，谁惹着他了？满脸陪笑近前抱拳道：“西哥，是谁敢冒犯与您？”就指着对面的化子说，“是你个老瘪犊子？修理你！”
　　“滚！没你的事儿！”貘西说掌柜道。
　　“没事儿，没事儿……”掌柜把个脸儿乐得似花，喊道，“小的们，换上黄梨桌，把地打扫干净，喷上香水，再上好酒好菜！”伙计们不敢怠慢，“呼啦”一声布设停当。貘西瞬间掏出五十元塞到掌柜手里道：“损坏家具，照价赔偿！”
　　“不值当，不值当的。”掌柜满脸堆笑，双手拒辞，“真的不值当的！”
　　“收下！不然老子揍你！”貘西满脸杀气道。
　　掌柜一脸委屈，噤若寒蝉，两手抱拳，边退边“谢”着离去。回头对伙计们命令：“都仔细着，伺候好了西爷！若有半点差池，扣工资！”貘西听见喊“爷”，好像受了辱骂，大踏步赶去，揪掌柜耳朵道：“呼我一声爷，得跳北冰洋里洗一年身子！再侮辱头给你薅掉！”
　　“兄弟兄弟，不敢了不敢了！”
　　“这还差不多！”他说着放了掌柜的耳朵回到座上。
　　“不算啥事儿的。用不着火烧天的样子。怒伤肝，火伤心，气伤肺！”化子劝导。
　　“废话不少！”貘西给他一指头道，“你慢慢用，那俩坏瓜菜我给整来，钱如数还你就是了！”
　　“别提了，杀人劫路多是穷人所为，放他们一马吧！”他只想息事宁人，和稀泥道。这一下子激怒了莫西，怒骂：“放你娘来出溜子屁！恼了棉衣扒掉扔雪窝里冻死你算了！过去的人们再穷也不学坏。，母亲说历史里有个，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的英雄，你不知道吗？”
　　“如何不知？三国时的关云长！他志在《春秋》一部书，所以义气忠厚。我忘了佛教里也有‘饿死不做贼’之说。”化子说，“我把坏人弄错了！”抬头貘西不见了。心想世界啥人都有，燥得火似的。管他呢，吃肉喝酒，好事儿。
　　正在得意，貘西立马转回了。他心里发毛了，莫非要揍自己？只见他拿手点着自己的头说：“你，是哪里人？当医生哪里都当的，来漠河究竟要干啥？如实交代，若有半点虚言，叫你当冰人！”听得此言，他心里嘀咕起来，如实说？不能！沟帮子那一幕不可重演的，这是气候危险的地方！想罢笑说：“南河的！好南河的！”
　　“你就顺杆子爬吧！我们这漠河，你出个南河？”貘西疑惑道。
　　“不骗你，河北邢台地区南河县地图一查就出来了。”他说，“医大毕业后，手续齐全了，朋友介绍来东北坞城当坐堂医生，途中发困一下子到了哈尔滨。有两人说漠河在北极，风景好。就来了。一丝谎言也没有。信你信，不信就把我扔到雪里冻死算了，手续给你开药铺也好的！”貘西这下子放心了，说道：“好人好人，真是好人！你等着，事情弄明个了，上我家住去。母亲是个中文通的俄罗斯人，也懂医学。我妹妹对医学也感兴趣。咱们好像是一家人似的！”说着“蹭蹭蹭”地跑了。他看着他的背影，笑得不行：这个二百五，还雪海寻针的？累死你缺心眼的！
　　一个多小时，酒菜快吃光了，就听得外面“吱吱哇哇”地乱叫。貘西真格地拧着那两个一高一低的歹人来到饭店。他就好生奇怪，貘西真有神通！见了那个鹰视狼顾的人，他大惊道：“原来是你！作为车站的工作人员，给我棉袄，你还打劫我？！外表充好人，实际是恶人！”
　　“他不是车站的工人！”貘西说，“胖子他俩都是混混，住在附近土房里，成天操着打劫俄罗斯人的心，以为人家富有。逮他们几回，揍了几顿，说改就是不改。又偷工魔法干了外人一票，跑哈尔滨去了，怎么跟上了你？”他说自己不知道，只知有两人对自己挺好的。那鹰相人说他：“一身单衣南方来的，裤裆一个大包，晓得是钱。胖子我俩就把他哄到了漠河。听他也是河南口音老乡，就送了棉衣怕冻死了。结果见他一掏钱就是几千！也不念老乡了，胖子我俩追去把钱劫个精光。他是个好人，剩五十元还给了我们！”化子说：“你是河南的？我可不是，我是南河的！”那鹰货道：“我是唐河火龙镇的，离湖北枣阳不远。你的口音是南阳白河流域的，不是吗？”他张张嘴，不置可否。貘西给那两个伙子腿弯各一脚，都“噗通”一声跪到地上。貘西伸出巴掌，“噼里啪啦”分别两个嘴巴，鲜血顺着口角淌。厉喝：“抢的如数还给他！少一分割个耳朵！”胖子嘿嘿索索从裤裆里掏出一千五百元，手颤得钞票掉到地上。周围的伙计看热闹，捂着嘴不敢笑。胖子求道：“爷，饶了吧！昨晚包小姐花了五百。就剩这了……”貘西跑到柜台抄把菜刀，拽这胖子的耳朵道：“先割只耳朵再说！”他见不是开玩笑的，忙劝道：“别别别！没有耳朵像个啥头，咋再快活呢？退一步海阔天空！得饶人处且饶人！”
　　“说个啥？这鸟人早该杀了！”貘西火了，说着刀刃割破肉皮，鲜血直流。
　　“别别别别别……手下留情……我我我有钱……”鹰相慌了，边求边在几个兜里掏足了五百多元。
　　貘西收了刀，给他化子收了钱。还是不放歹人，接着报了警。很快公安局的来了，查明实情，将歹徒铐走了。貘西笑得合不拢嘴，不仅为漠河除了一害，还结交个医生朋友。兴奋高了，夹着他，一路飞雪一路歌往家报喜去了。
　　“娘娘娘，我弄个贵人！”貘西高一声低一声，人没到屋声到屋。
　　这是俄罗斯风格的土堡，两丈高，入深好大，大间套小间，漫彩壁画，湖光山水，充满异国自然之情，给人以心旷神怡的感觉。妹妹和母亲住在大房间。貘西住个较小的房间。屋里燃着檀香，空气新鲜。还有一间特殊的房间，挂着“练武庭”的银光闪闪的牌子。屋里，刀、枪、剑、戟、棍、棒、鞭、斧、钺、锤等武器，无所不有。因为莫西十多岁就跟俄国武术家学习近二十多年的武术，“伸张正义，惩处邪恶，保护人类”为宗旨，时时不忘初心，勤学苦练，矢志不移，一晃四十多了，婚姻也没信了。但对人生充满了快乐，他有一颗奉献的精神，漠河的魂魄。
　　到屋，他挣脱夹肢窝，笑说：“兄长牛劲蛮大，把我肋巴裹痛了！”
　　“使个劲儿全得断！”貘西也笑了。
　　“不会说些儿好听话？可不晓得你会三拳两脚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里间出来了。
　　他打眼一瞧，是个看上去能有五十来岁的女人，蓝眼睛，高鼻梁，面容俊丽，如绵裹朱；满头金发，肥大双耳缀金耳环，搽着口红；七尺有余；一身皮大衣，花纹绚丽，是地地道道的俄罗斯美女。这美女就是貘西的母亲，其实六十多岁了。她深得祖上医学养生保健的秘方，所以容韶不减当年。见了他的到来，心情很好。连连称赞貘西这会子能了，带回个中国男儿，活跃了家庭空气。又道貘西：“你妹妹去你舅家，待来春贝加尔湖解冻了，过了捕鱼节才能回来。回来了熟悉熟悉就更好了。”闻听得贝加尔湖，就想到跟胡生说的贝加尔湖是不是一个地方呢？好生纳闷，世界啥事儿都有凑巧的！
　　“娘亲，他是医生！”貘西道，“证件都有的。歇会儿，叫他给您把把脉。”
　　老太太听到“医生”，一蹦一跳像个孩子，抱起他高兴地说：“亲爱的，亲爱的……”他吓了一跳，没挣脱。她又说：“好孩子好孩子好孩子……”他心里说：俄罗斯女人有眼无珠！我是最坏的人儿，有家难归，不务正业，到处乱窜，断子绝孙，不为人子……想着想着，止不着泪水流下腮帮。好像又嗅到了吴妈和大娘对自己的爱抚，心里哭了。说：“吴妈呀吴妈……”老人笑起来说：“我不姓吴，俄罗斯人，复姓斯基托梅。”说着加大炭火，要做饭。貘西说：“娘，刚吃过了！”大家围在炭火盆边烤火说话，其乐融融就像一家人了。
　　斯基托梅看着他的面孔给炭火烤得红红的，笑问：“孩子你是哪里的人，什么名字？”他不假思索道：“河南的……”貘西眼一瞪说：“不是南河的？给我娘你敢撒谎，胆子不小！”他说：“兄长是这样的，当时你在火头上，说实话了，你能撕吃我……”貘西换了气儿，也笑了。他接着说：“我土生土长的河南人，祖上也会医生，仗着祖传医术，讨饭给人们治病。人们就高称‘讨饭化子’。我就以化子自居了。”托梅道：“你知道河南有个桐柏山吗？”化子闻听大吃一惊，想这个洋婆娘咋会知道桐柏山呢？难道还会知道胡生的吧？他越想越别扭，不知道这里面究竟啥弯弯儿的？欲知端的，且往下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