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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4)

作品名称:赫哲之歌      作者:半袭青衣      发布时间:2019-07-06 16:07:52      字数:3297

  这块第一次播种的田野,地力格外的足,再加上这一家人一春带一夏的辛勤劳作,到了秋天,地里高粱穗子紫红,粒粒像珍珠似的;玉米棒子绽开了嘴,籽粒颗颗都十分饱满;而黄豆棵子齐腰深,豆荚足有半柞长……高兴得一家人都合不拢嘴,指望着这下子能吃饱饭了。可是,乌索库老爷派来的管家尤克利,上门来收地租了。一本帐经他七算八算的,当时粮食就拿走了一大半。李茂气愤地上前跟他争讲,尤克利立时变了脸,他竖起一对鱼泡眼,用审贼的目光看着他和他们全家说道:“你们别忘了,是我们赫哲人的地界安置了你们这些汉人,不然你们都没处栖身,是我们哈拉达乌索库老爷的土地,养活了你们全家,不然你们都得饿肚子——告诉你,你们要是少交一粒粮食,摸摸心口窝,能对得起我们赫哲人和乌索库老爷吗?”
  希尔格听了春兰嫂的叙述,不由气愤地说:“他们这些人,怎么能这么对待你们汉人?我记得那天恰好让我和一些人赶上了,要我说那天多交的粮食,就不该让他尤克利拿走!”
  春兰嫂拍了下巴掌,叹道:“有啥法子?俺们要不答应,那个尤克利管家就会立逼着俺家退佃哩……唉,说起来,地租这么交上去了,还有那些捐呢、税呢?去年一年,隔三差五的,上面就来人催这个捐、要那个税的,这么一算计着,俺们在这儿的生活,跟关里家没什么两样,依旧是糠馍馍、菜饼子,糠菜半年粮的度日。要不,你李大哥怎么能一想起去年秋天那码事,一想起他们上门逼租时候那副狠毒嘴脸,现在还气得不行呢?”
  李茂把烟袋又衔在嘴里,“吧嗒”、“吧嗒”抽了两口,他默想了想,然后闷声闷气地说道:“俺细琢磨了,觉得还是海涛兄弟说得对:天下老鸹一般黑,天下老财都是一样黑心肠。当初来关东,他就提醒过俺,说关里家生活艰难,不过也别把来关外想得如何好。现在一看,可不是么,这里的伯耶老爷跟俺们那里的孔二爷,真都是一个样嘛。”
  希尔格想一想刚才听李茂一家这两年、这两地的相似遭遇,他也颇有感触。想了想,他不禁问李茂说:“这个海涛兄弟说得还真有道理。李大哥,你说的这个海涛,他是谁呢?”
  一听希尔格问起“海涛”这个人,李茂的脸上立时露出了少见的笑容,春兰嫂没待他开口,先抢着说起来:“海涛兄弟名叫孟海涛,那是你李大哥的姑表兄弟,他眼下正在省城里念大学,那可是有满肚子学问的人哩!赶什么时候,海涛兄弟来俺这里串门,一定让你俩认识认识。要俺说,你们俩在一块儿,保准谈得来。俺看出来了,你们俩不光年龄相仿,为人和品性也差不多呢。”
  几个人坐在地头上聊得正欢,秋虎和冬妮两个还想缠着希尔格叔叔,让他讲讲冬天猎熊的故事。春兰嫂抬头看天近晌午了,忙止住了两个孩子,她从地上拉起希尔格,要他跟着他们回家一块去吃晌饭。正在这时,从岳洪里高堂大屋方向,隐隐约约传来嘈杂的人声,看样子是要开始租船租网了。希尔格这才想起他要租渔船这件事来,忙跟李茂他们打个招呼,转身就要走。
  李茂是个热心肠的人,挺关心渔村里这些渔民的事情,他见今天农活干得差不多了,打算明天再去拾掇农具,眼下没什么事,他也想到高堂大屋那儿瞅瞅,听听租船是咋回事儿。希尔格当然也愿意他跟着去看看,于是,李茂就在垅台上磕掉烟锅里的烟灰,也跟着站起了身。
  春兰嫂不拦挡丈夫去看看热闹,她回头看着希尔格,说了句:“唉!你看看,种地的没地种,打鱼的没有船——这算怎么回事呢!”接着,她又笑道,“俺跟孩子把干活的家什扛回去,反正你李大哥今个儿也没啥事了,回家吃饭还早,就让他也跟过去听听。等什么时候,嫂子俺再请大兄弟你过来吃饭,吃地道的山东大煎饼,抹上大酱卷大葱,保准你喜欢!”
  舒穆鲁岳洪里这些没船没网的渔民们,此时都聚在了乌索库哈拉达家门前的草坪上,等待着租赁渔船或渔网了。
  春天到了,阳光变得温暖了,空气更清新了。眼看着大江就要解冻,打鱼人的两手痒痒着,心里头躁动着对今年渔季的憧憬和希望。
  草坪上,有的人凑在一起,议论着租赁船网的事情,有的人静不下心来,不安地走过来走过去,也有人蹲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租赁的开始。大伙听说乌索库哈拉达出远门了,而且去的是省城,至今还没有回来,不过管家尤克利说了,等下他要亲自出面,给大家经办租船租网的事。
  当希尔格和李茂两个人走进草坪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些人了。李茂发现他从山东来的老乡张永富也在这里,张永富大概也是刚干完了地里的活,闲着没事路过这儿,凑过来瞧瞧热闹,此时一个人正独自蹲在墙根下抽着旱烟袋,他就跟希尔格说了声,离开希尔格走了过去。
  张永富是个四十多岁的地道农民,他黑瘦的脸膛,脑门上的那几道深深的抬头纹,微微斑白的两鬓,还有他那一双粗糙龟裂的大手,都说明他是个终年在地里耕作的人。他一见到李茂,忙起身抬手示意,让李茂过去。
  墙根底下让傍午的太阳晒得暖烘烘的,李茂也学着张永富的样子蹲在了那里。张永富衔着烟袋,他见李茂从腰带上解下了烟袋杆,就把自己的烟口袋递了过来,说:“来,抽一锅俺这烟末,品品这烟味怎么样?”
  李茂伸手从张永富的烟口袋里,捏出了一小撮黄澄澄的新烟丝,塞进自己的铜烟锅里,就着张永富烟锅里的火苗,点燃了自己的烟锅。他把烟嘴放进嘴里,抽了两口以后,有些诧异地问道:“是地道关东烟啊,你是从哪儿买的这么正宗的黄烟?”
  张永富把烟口袋扎好放回了口袋里,边放边回说:“俺家的境况你还不知?孩子多,你嫂子又长年有病,日子紧巴巴的,能吃上口饭就不错了,还买得起这玩意儿?这是田庆不知从哪儿弄了一点,见俺烟口袋瘪了,给了俺这些。”
  李茂对自己的老乡挺了解的,张永富家人口多,劳力少,生活很困难。他本人老实巴脚的,还有些胆小怕事,平时从不敢多言多语,但是他对李茂挺信服,去年春天他拖儿带女,是跟随李茂一家辗转来这里一块落户的。
  李茂听张永富提到田庆,不由抬眼望了望四周,没见有田庆的身影,就随口问了句:“没见到田庆?田庆呢?”
  田庆也是从山东家逃荒过来的,随着他一块过来的还有几户,不过他们并非像李茂这些人来自胶州湾,而是登州府的人,他们刚来这儿落脚还不久。渔村里因为有了他们,种地的汉族人,又增加了好几户。田庆他们这几户人家,也都是租种乌索库老爷家土地的。田庆本人是个只有二十一、二岁的小伙子,他长得身高膀大,虎里虎气的,黑红的四方脸盘,粗眉大眼的挺精神,只是性子急躁些,平时爱打抱个不平。他家里只有个老母亲,他对老母亲十分孝顺。他来岳洪落户时,是李茂领着几户庄户人家帮他和他老娘盖了个窝棚,才算有个窝。这几天种地的庄稼人都在忙备耕,估计田庆和一些人在家里正忙着什么。
  李茂两人蹲在墙根底下,一边抽着旱烟袋,晒着暖洋洋的太阳,一边聊着闲嗑。
  希尔格在等待租船网的乡亲中间,看见了卡库玛大叔也在这里,他便走过去跟老人恭敬地打过招呼,关心地询问起卡尔干的病情来。
  卡尔干这两天能吃点饭了,咳嗽的次数也少了些,这让卡库玛高兴了许多。他想,说不定到开江正式打鱼的时候,儿子的病就全好利索了,这样父子两人就可以一块下江了。老卡库玛有些兴奋地告诉希尔格说,家里添置了杜丽红娜织出来的那张新网,今年租条渔船就行了。他要跟卡尔干在这一个夏天多打些鱼回来,这样,他估摸着今年一家人的生活,会比往年好过些。如果乌索库老爷今年定的渔船租股能再低一点,那今年说不定日子会更好过些。到了秋天,他可以给杜丽红娜置办些像点样子的嫁妆,让女儿体体面面地出嫁了。这些日子,麻林卡岳洪老恩格那边已经几次托人过来,催问什么时候办喜事呢。
  卡库玛说到这些,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希尔格听老卡库玛这么说,他也为卡尔干病情好转感到高兴。卡尔干是他从小到大的伙伴,卡尔干病倒以后,他曾经几次过去看望。这次冬猎回来,他还特意给卡尔干送去些狍皮和兽肉。这些天只是因为在家里忙着收拾渔具,才没过去看看。至于麻林卡岳洪那边老恩格一家,他也很熟悉,老恩格的儿子马尔托,更是他的好朋友。冬天在大顶子山上打猎,他们两人就经常见面,两人还在窝棚里一块烧火做过饭呢。听说麻林卡岳洪那边催问婚期,他笑着对卡库玛说道:“马尔托又会打鱼又会打猎,是个能干的好小伙。杜丽江娜妹子要不是因为家里拖累一点,也早该结婚了。大叔,今年秋天他们俩结婚的时候,您可一定让我们多喝几杯喜酒啊!”
  听希尔格这么说,卡库玛的心里更是高兴了许多,满脸的皱纹似乎也舒展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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