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日子匆匆，转眼间少年们已经封闭训练了五个月了。
　　这一日是中秋佳节，主将司马浩云宣布，是日暂停训练，众将士可休息一日，军士们在得到本队将军同意后，可以出营到附近的镇里走动，但不得单独行动，不得滋扰附近百姓，而且必须在晚间点卯前回到大营，否则按军法处置。
　　全营军士大喜，这些少年们早就在营中憋坏了。
　　叶思涵兴冲冲地跑来找阎肃，邀她一起出营走走。当时阎肃正在上官将军的营帐中。
　　上官天宇本来是打算亲自陪她一起出去走走的，如今见叶思涵来了，便微笑道：“素儿，既然叶思涵来了，如果你想跟他出去玩，就一起去吧。”
　　阎肃惊喜地问：“天宇哥，我真的可以跟叶大哥出去吗？”
　　上官天宇微笑着点点头，又对叶思涵说道：“叶思涵，阎肃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生照顾她，知道么？”
　　“是，上官将军，请放心，思涵一定会好好保护阎肃兄弟的。”
　　上官天宇又关切地对阎肃说：“素儿，一切小心，别贪玩过了头，记得准时回营。”
　　“知道了，天宇哥。”阎肃甜甜地说。
　　叶思涵和阎肃手挽手高高兴兴地走出大营，向着离营寨最近的芙蓉镇走去。他们一面走着一面说说笑笑地，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一直跟着几个其他营队的少年。
　　“阎肃兄弟，今日大哥做东，你想要吃些什么、买些什么，都跟大哥说，大哥请，咱们先说好了，不许跟大哥抢，知道么？”叶思涵大声说道。
　　“知道了，叶大哥。”阎肃嫣然一笑，叶思涵早就说过了，他上次比试所得的奖金要跟她一起分享。其实刚才上官天宇也给了她一包碎银子，让她随便花。她还从来没有真正出门逛过街市呢，她从来不知道花钱是怎么回事。她决定今天要好好看看、好好逛逛、好好学习一下。
　　正逢中秋佳节，镇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阎肃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问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让叶思涵大笑不已。
　　“阎肃兄弟，你以前在青州时从来没有出过门的么？怎么象一个躲在闺房里的姑娘一般呢？连这些东西都不认得呀！”
　　阎肃不好意思地说：“叶大哥，我以前确实很少出门，就算出门，也不曾象今日这般在街上逛，看到这么多东西呀。”
　　于是，叶思涵便耐心地陪着阎肃一家一家店地慢慢逛，一样一样地仔细告诉她，这个是什么东西，那个又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或者是用什么做的，等等；看到有什么好玩的小玩意，又可以带回营中的，叶思涵就买下来送给她。他们这样拖拖拉拉地逛了半天也还没有逛完一条街。这让一直偷偷跟在后面的少年们郁闷不已，但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了。
　　“阎肃，饿不饿？我们到那家店吃点东西再逛吧？”叶思涵指着路边一家酒楼说道。酒楼上书“芙蓉楼”三个大字，看样子很受欢迎，一楼基本满座了。
　　“嗯，大哥，今日你做东，你说了算。”阎肃果然觉得肚子有点饿了。
　　“好，走，我们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吃吧。”
　　两人挽手走上二楼，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小二马上走了过来。
　　“二位小公子，想要点些什么菜？”小二殷勤地问。叶思涵和阎肃今天出营特意换上了家里准备的衣裳，两人家中都是殷实之家，衣裳自然也是上等料子，剪裁精良。小二见多识广，虽见两人年纪尚少，但也不敢怠慢。
　　阎肃是第一次“下馆子”，毫无经验，她便看着叶思涵。叶思涵在家里是长兄，家中大小事务都需参与处理，下酒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自然很熟悉所有门路了。他熟练地点了一大堆东西，务求让阎肃兄弟尽情享受这次难得的出营机会，而且今日还是中秋佳节呀，更是要好好地吃一顿以庆祝佳节了。
　　碰上了小财神，小二自然大为欢喜了。很快，各式菜肴一一送了上来，摆满了一大桌子。
　　阎肃惊叹道：“叶大哥，你点了这么多菜，我们两个怎么吃得完呀？”
　　“没关系，吃不了就赏给他们吃吧。”叶思涵说的是刚才在路上碰到的那几个要饭的孩子，当时阎肃很是不忍，想把身上的银子给他们，却被叶思涵阻止了。他说，如果直接给他们银子，很有可能到时会被其他人抢了去，弄不好还会害了他们的性命，倒不如买些吃食给他们。
　　阎肃这才明白了叶思涵的苦心，对叶大哥更是衷心佩服。
　　两人便说说笑笑，每一样菜肴都尝试一番。正吃得高兴，几个人围了上来。
　　“哟，真会享受呀，点了这么多酒菜，是为了给咱们兄弟受用的吗？”一个少年笑嘻嘻地说，一面说，一面大马金刀般坐在他们对面。
　　两人吃了一惊，抬眼一看，来的竟都是狼队的人。
　　“陈志恒，你想要做什么？”叶思涵冷冷地瞪着那个壮实的少年。
　　“本大爷看着你这小子不顺眼。”陈志恒冷笑道。上次拳术比试时，他遇到了叶思涵，败在叶思涵手下，三场比试中，这是他唯一所输的那一场。他深感不忿，一直想恃机报复，最好是能够在营外进行的，因为在营里就不能尽情发泄了。今天终于被他找到机会了。
　　叶思涵大怒，但一看对方身后还站着四名强壮的少年，而在他身边的却是不堪一击的瘦弱的阎肃。如果阎肃不在场，他倒是无所谓跟对方混战一场，但是如今他必须好好保护阎肃，万一他们连阎肃也不肯放过，那就麻烦了。
　　叶思涵强忍怒火，冷冷道：“是吗？本大爷就长这个样子，你看不顺眼也罢，看得顺眼也罢。”
　　“哼，臭小子，有本事就跟本大爷再干一场吧。”陈志恒大喝道。
　　“陈志恒，司马将军吩咐，这次出营绝不能滋扰百姓，否则军法处置。”
　　“哈哈，叶思涵，原来你这小子也有害怕的时候，居然还拿越王殿下来做挡箭牌，真是笑死人了！害怕了就跪下求饶吧，本大爷看看你的表现再看是否饶过你这一次。”
　　“陈志恒，你不要欺人太甚了！”叶思涵怒火中烧，双手握拳。
　　“哈哈，陈大哥，这个臭小子在相好面前怕丢脸，死撑呢！”一个少年在旁起哄。
　　陈志恒斜眼看着阎肃，笑嘻嘻地：“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小美人呢，哈哈，真是想不到啊！小美人儿，等会儿你这哥哥就会被本大爷打得满地找牙，你还是尽早换个相好吧，哈哈……”
　　阎肃脸色苍白，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一半是愤怒，一半也是害怕。
　　叶思涵伸手握着她的手，低声道：“阎肃，别怕，大哥在这里呢。”
　　另一个少年大笑道：“陈大哥，不如咱们兄弟就在这里把这小美人儿干了吧，看这姓叶的能怎么办，哈哈哈……”
　　陈志恒大笑：“哈哈，说得好，就这么办吧，小美人儿，来呀……”
　　叶思涵勃然大怒，猛地一掀桌子，向着他们便推了过去，同时拉着阎肃便跑。他知道今天带着阎肃没法跟对方缠斗，唯一的办法只能跑。那桌酒菜只是暂时阻了一下，那五人很快便反应过来，马上追了过来。
　　叶思涵马上拦在阎肃身后，大叫道：“阎肃，大哥挡住他们，你快跑，快跑！”阎肃呆了一呆，咬咬牙便拼命向楼梯跑去。但对方人多，马上有两个少年分别向阎肃包抄过去了。很快，那两个少年已一前一后把阎肃围住了，这时，她才刚刚跑到楼道旁，楼梯口已被一个少年挡住了。
　　叶思涵又怒又急，但是他已经被陈志恒缠住了，还有另外两个少年围着，一时之间，他根本无法分身去救阎肃。他急怒攻心，怒吼着向陈志恒扑了上去。
　　阎肃尖叫一声，便跨过栏杆从楼道上跳了下去。那两个少年吓呆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阎肃竟是宁死也不肯受辱的。其实十一岁的小姑娘阎素素根本不理解他们要对她做什么事，但是眼见两个大男孩子拦住了去路，她实在是太害怕了，便慌不择路，想也不想就从楼道上跳下去了。
　　正当少年们茫然无措之间，恐惧地等着楼下传来惨叫声，忽然一个人大步走上来，怒喝道：“混蛋！统统给本君住手！”两个少年定神一看，吓得立刻“扑通”跪在地上。来人竟是越王司马浩云。另两个围着叶思涵准备恃机偷袭的少年也马上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而叶思涵和陈志恒已经扭打在一起，难分难解了，根本无暇顾及周围的状况。
　　司马浩云快步上前，一手一个，提着他们的后衣领，用力两边一扯，把他们硬生生分开，然后用力掼在地上。他大喝道：“混账！还不肯住手么？”那两个被扔在地上的人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司马浩云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其实，司马浩云是刚从幽州城回来的，他和小元子经过芙蓉楼，因为午饭还没吃，小元子建议，在此间用了饭再回营吧。于是，他们下了马，走进这间酒楼，刚走上楼梯几步，突然听到一声尖叫，一个人从天而降，司马浩云马上赶上两步把那人接住，正是从楼上跳下来的阎肃。这时，楼上的呼喝声和打斗声已经热热闹闹地传了下来了，食客们纷纷逃避。店家叫苦不迭。司马浩云顺手把怀中的小少年递给小元子，便大步走上楼去，瞬间把他们都解决了。
　　当日，陈志恒等人因为寻衅滋事，滋扰百姓，违反军纪，被凤晓狠狠地吊打了五十马鞭，并且下令关十日禁闭。叶思涵虽然是被动打架，但也算是在外闹事的分子，司马浩宁罚他负重跑十里山路，以示惩戒。其实司马浩宁是恨他不能把陈志恒等人打趴下，居然要等到越王前来解救。
　　阎肃是骑着小元子的马回到大营的。当上官天宇看到阎肃居然是越王殿下的近侍小元子亲自送回来的，不禁大吃一惊。小元子解释说，这名小军士从芙蓉楼上跌了下来，刚好被他的主君接着了，没有受什么伤，但可能是受了一些惊吓，因为一路上小军士都是低着头不言不语的。他的主君便吩咐小元子送这小军士回他的营队，交给营队主将。上官天宇对小元子再三致谢。
　　当小元子走远后，上官天宇急忙把阎肃带进自己的营帐中。
　　“素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从楼上跌下来的？叶思涵呢？”
　　阎素素此时仍是惊魂未定，她看到上官天宇，终于找到了安全可靠的臂膀了，她扑到上官天宇的怀中大哭。当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后，便断断续续地把今日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上官天宇。当上官天宇听到那些混小子竟然想对素素非礼时，顿时怒火中烧，恨不得马上去把那些家伙的皮剥掉。当他听到素素为了逃避他们而从楼道上跳了下去时，他又吓得肝胆俱裂，如果不是司马浩云刚好路过，而且刚好决定在那酒楼吃饭，而且还刚好打算上二楼，那么，素素如今只怕再不能在他怀中哭泣了！
　　“素儿，听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首先要保全自己的性命，知道么？以后可再也不能那么鲁莽了，那楼也是可以随便乱跳的么？摔着可怎么办呢？万事都要仔细思量，知道么？”
　　“知道了，天宇哥。”素素用力抹着脸上的泪水，内心仍是惊恐不安的。
　　“那么，那越王殿下可有说什么？”
　　“越王殿下？”阎肃一脸茫然，虽然在集训营中呆了几个月了，她根本不知道这个越王殿下是谁。
　　“就是把你接住的那个人呀，他可有对你说什么？”这也是上官天宇极担心的一件事，万一司马浩云对素素起了疑心就麻烦了。
　　“哦……没有，他什么都没有说呀……”当时司马浩云几乎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就把她交给了小元子了。阎素素心想，那个什么殿下大概都不知道从楼上跌下来的是人还是物吧？
　　而若干年以后，那人傻傻地问她：“宝贝，你怎么知道哥哥会在楼下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