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口浪尖

　　第二天继续上班，晚上，他来到了学校，以前他晚上来学校他都是研究教材，构思作文，但今天他不是来研究教材和构思作文了，他是想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捋一捋，他觉得自己的心绪有点乱。　　
　　他在琢磨祁老师和他说的那些话，判断自己和章楚涵是不是真的有点意思，从感情上说，他是有的，但从理智上说，他没有，真的没有，他就是觉得章楚涵这个小姑娘聪明、可爱，所以，他真愿意和她呆在一起，并且人家还要考大学，也根本没有考虑自己终身大事的意思，咱比人家大五岁，就更不应该考虑和人家处对象了。　　
　　他在判断自己和吴琼是不是已经有点意思了，她长得漂亮，应该比章楚涵漂亮，章楚涵还是一个孩子相，但吴琼的确是一个成熟女人，比章楚涵丰满多了，前胸后臀都圆满满的，给男人一种诱惑力，是一个在县城里很难找到的漂亮女人，也许她才是县城里最漂亮的女孩，整个面部和脖颈白皙光润，并且她给人一种大家闺秀的感觉，多少带一点腼腆。但她的工作太差了，只是一个护理员，护理员的工作就是擦擦走廊，刷刷痰盂什么的，是医院里最低级的工作，如果他和吴琼搞对象父母一定会不同意的，父母不同意的事他不能干，况且，他就一定看不到刘葳蕤了吗，如果看到了刘葳蕤和刘葳蕤怎么说，如果刘葳蕤问他为什么搞一个护理员，他怎么回答，如果刘葳蕤没等他还好说，如果刘葳蕤再等他，他怎么对得起刘葳蕤的一篇痴情，一个省委机关干部，一个名牌大学生的痴情等待抵不住一个医院护理员的诱惑吗？
　　一个是年龄太小且要考大学，一个是工作太次也很难改变，自己心仪的两个女人看来都成不了自己的爱人，那么，自己的爱人在哪里呢？　　
　　他多少有点后悔当初没有会见县城里最漂亮的女孩，机遇都是稍纵即逝的，如果拿打字员的工作和护理员的工作相比，那真是天上地下，如果吴琼也是一个打字员，那可以说她就是他理想中的爱人　　
　　通过这几个事祁老师对田川更加关心了，他从厕所方向回来，祁老师往厕所方向走，走到一起的时候，祁老师说：“我看这几天你和楚涵接触不是那么多了。”　　
　　“是。她不听我的课了，所以在一起走的时候就少了。”　　
　　“她为什么不听你的课了呢？”　　
　　“我也没问，也许她和我们考虑的是同一个问题，她很聪明。”　　
　　“这样也好，你们俩年龄差别太大，不适合处对象，既然不处对象了，接触过多对谁都不好，也许你俩一开始都没意识到，现在意识到了，注意了，这就好了。”　　
　　“是。还多亏您的提醒，我一开始真没意识到。”　　
　　“你是名牌大学毕业，好好干会有前途的，高校长不就是名牌大学毕业吗？”她语重心长。　　
　　“我会努力的。”　　
　　这次谈话好象是给他和章楚涵的关系划上了一个句号，他也很高兴这样的结果，他只是有点惋惜，惋惜她为什么晚出生了五年，或者他为什么早出生了五年，而对于吴琼，他也觉得遗憾，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为什么找一份那么卑微的工作，如果这个世界没有舆论就好了，没有舆论，这两个人都可以成为他的爱人，这两个女人都是他想爱的人。
　　他努力地克制着和她的接触，尽量不与她同行，不管办公室有没有人，他都不和她说话，但他的脑海里始终装着她的影子，无数的镜头总在脑海里闪现，有时，他会想起她走路的样子，步履轻盈，象天使下凡，有时他会想起她骑车的样子，腰身挺拔，姿态俊美，有时他会想起她看书的样子，眼睑低垂，神情专注，不管是哪一个样子，他都愿意看，他都愿意回忆，他觉得这种回忆是一种莫大的幸福，他总是沉浸在这种幸福当中。　　
　　高校长随教育局的领导到南方搞了一次教学考察，带回来一个“黎氏教学法”，他觉得这个“黎氏教学法”在一高中并不一定适用，所以他也不想推行这个方法，在他看来，教学方法对一名老师来说并不是第一重要的，第一重要的是老师的敬业精神和业务能力，方法是因人而异的，这几年来之所以一高中的教学不见起色，不是方法不好，而是走了几位重量级的老师。　　
　　高校长也是教语文的出身，他觉得整天埋头教材和作文本的老师绝对不是好老师，所谓“子欲学好诗，工夫在诗外。”教师必须有自己的独立思考，必须涉略广泛的知识，必须有先进的思想性，有的老师把作文本都批红了，既有眉批，又有旁批，又有夹批，又有总批，如果老师对每一本作文都这样批改，那老师就不用干别的了，但是对于这种积极性又没法打击。所以怎样提高教学质量，他认为关键的不是教学改革，关键的是引进人才。　　
　　但教育局对教学改革催得很紧，如果一点动作也没有，好象一高中对教育局有抵触，本来就有人说教育局领导不了一高中，因为一高中是县团级单位，一高中的校长是由邑州市委任命的，和邑水县委书记是平级的，而教育局只是一个科级单位，科级单位管县级单位是有点力不从心，但一高中又不归邑州市管，业务上仍归邑水县教育局管，所以一高中有的时候也特别注意和教育局的关系，本来局里的有些指示学校并不认同，但为了尊重局里的领导也得照着办。　　
　　学校要举办一个公开课活动，以表示对这次南方考察的落实，公开课以组为单位进行，确定一名老师讲课，由其他老师听课，教导处主任也参加听课。
　　下午的第七八节课，语文组开会讨论公开课的问题，首先是确定人选，让谁讲呢？组长祁老师说：“大家考虑考虑，看这次公开课由谁讲好。”　　
　　沉思片刻，尹老师说：“还是叫老陈讲吧。”　　
　　“不行不行，这几天我太忙了，没时间准备。”陈老师说。　　
　　人们知道陈老师是个老实人，不会说假话，大家也看到了这几天他忙得不可开交，他正在搞六课型教改的试验，每天都得为学生准备预习材料，找资料，刻钢板，还有油印，都得他一个人去忙，简直没有喘息的时间。　　
　　人们想叫陈老师讲课的原因是清楚的，因为他是语文组的一位比较有资历的老教师，当然也是语文组的业务尖子，并且他又是历来的先进，让业务尖子和先进讲公开课是符合情理的，况且以前组内有什么出头露脸的事也都是落在他身上，这次也应该如此，但如果他要是不讲，别人就好像没有多余的条件了，还能叫组长代表组里去讲公开课吗？那样是不是显得组里没有人了，　　
　　“大家再提一提，除了老陈以外，谁更合适一些呢？”祁老师在做启发。　　
　　“要不就叫宋老师讲吧，宋老师也算老教师了，有多年的教学经验。”乔老师说。　　
　　“我不行，我不行，我讲不好，并且这一阵子我脑袋也越来越糊涂，这不我兜里还装着药呢。”说着，他真的从兜里逃出个小药瓶。　　
　　别人没法勉强了，虽然平时看不出来他有病的样子，但关键时刻能掏出个药瓶来也算最好的证明了，宋老师不讲，又得考虑别人。　　
　　祁老师提出叫尹老师讲，尹老师说自己学历低不愿讲，祁老师又提出让张老师讲，张老师说领导印象不好也不愿意讲。　　
　　“要不就叫田川讲吧。”祁老师最后说。　　
　　“行。挺好。”大家一致同意。　　
　　“不行，我太年轻了，没有经验，还是叫老教师讲吧。”田川说。　　
　　“田川别谦让了，你是堂堂正正的大学本科，名牌大学，年轻有为，你就讲吧。”尹老师说的是真心话。　　
　　“对，你就是我组的希望，我组的新鲜血液。”乔老师也推波助澜。　　
　　“田川基本功扎实，储量丰厚，一定能讲好的。”陈老师在鼓励。　　
　　“年轻人应该闯一闯，你没看见现在都提拔年轻人吗？你又有学历，又年轻，不抛头露面怎么能行呢？”乔老师是在鞭策。　　
　　“不行不行，这是代表语文组的，我没有这个能力，我会给语文组丢人的。”田川在做最后的解释。　　
　　“不怕，我们大家帮你备课，有什么问题大家讨论研究。”祁老师是从组长的角度说。　　
　　田川觉得无话可说了，因为组长发话了，组长是他的恩师，他不能不听组长的，并且他也看出来了，大家都不愿意讲是谁也不想揽这个瓷器活，此时，谁要把这个事承担下来就是为别人减轻了负担，更是为组长减轻了负担，那么他田川还有什么推托的理由呢，更何况，大家毕竟还是比较信任他的，为什么不叫汪微讲呢，如果此时此刻大家真的都推举汪微，他又是什么滋味呢，如果他一再的推辞，大家会不会推举汪微呢，如果那样自己的脸面就更没有地方搁了，自己也会觉得不公道，恐怕现在汪微正想着大家推举她呢，自己千万不要再推辞了，再推辞不仅拂逆了大家的一番好意，而且也恐怕叫汪微拣了便宜。自己对它可没什么谦让可说了，因为自己对她已经谦让很多次了，已经对得住她了。
　　汪微坐在那里一直没有吭声，她的心里正怏怏不快，她是多么想讲这一堂公开课啊，可是没有人推荐她。　　
　　人选的问题就这样确定下来了，讲什么呢？公开课要体现教改的特点，要充分发挥学生的积极性，这也是学校搞公开课的意图，那些老教师之所以不愿意讲，其根本原因就是不愿叫人们评头品足，都是二三十年的老教师了，在校内外都有一定的威望，怎么能因为一堂课叫人们说长道短呢，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干点工作，不会一鸣惊人，也不会一落千丈。　　
　　田川把教材拿过来，仔细翻检着目录，看那些没有讲过的课文，哪一课更适合启发学生的思维，能够引起广泛的讨论，但他没有发现一篇是理想的。这时，他想起了那篇作文，谈《嫉妒》，他本来是想布置的，因为章楚涵没来听课，他推迟了，一直推迟到现在，既然公开课没什么讲的，那就把这篇作文讲了吧，讲教材，实在是讲不出什么特色来。　　
　　他把自己的想法向祁老师作了汇报，祁老师说：“这个题目本身是没有问题的，关键是你的这个论点，我也有点吃不准，你看这样行不行，下午的教研时间大家坐在一起议论一下。”　　
　　“那好吧。”田川讷讷的回答。　　
　　下午的教研时间，语文组开会讨论田川的公开课。他首先向大家汇报了他自己的想法。　　
　　“我认为“嫉妒”这种情感是有两重性的，它既是催进剂，又是腐蚀剂，我布置这个作文的目的就是想让学生写出它的两重性来，要写出嫉妒的积极性来。”他说。　　
　　“你是说嫉妒有一种积极意义？”乔老师满脸疑云。　　
　　“是的。”田川惴惴地答。　　
　　“那你有什么依据吗？”这个语气和动员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这个嘛，我现在还找不到足够的依据，但我总是有这种感觉。”他的心里越来越忐忑了。　　
　　“如果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嫉妒大概是属于一种矛盾的情感，它既包含着嫉恨的意思，也包含羡慕的意思。”他慢慢地解释。　　
　　“词典上是怎么说的呢？”他向面对他的学生了。　　
　　“是对有才能、名誉、地位或境遇比自己强的人心怀愤恨。”他也象一个小学生一样的回答。　　
　　“那么说它是没有积极意义的。”他作出了结论。　　
　　“从词典上看不出这个意思。不过——”他不知怎么说好了。
　　“有这样的事算不算嫉妒的积极性呢？比如有的人在考上了大学以后就抛弃了原来的恋人，而她的恋人也因此而奋发努力，结果后来考上了更好的大学。”祁老师有心赞同田川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