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梦醒风雪（1）

　　走关东
　　黑土情
　　蓝天如海
　　千里尘霾净
　　迤逦群山
　　巍巍的长城
　　碧波扬歌
　　无边枫叶浓
　　风刀铮铮
　　裁出美好的梦
　　白云了断心事
　　远方奔腾
　　托起天使的憧憬
　　彤红太阳燃烧自己
　　照亮生命
　　奉献的力量无处不在
　　筑起万丈彩虹
　　走关东
　　他忽有“走关东”之感，顿生悲壮之情。以为朋友亲戚至厚关系，量也十拿九稳，马到功成，施展仁术，志在必得。这货子就是这样的蠢，心眼不转弯儿。“吃饭防噎，走路防跌！”凡事光想着胜利，每多失败；先考虑挫折的，可能成功。肠子直得能窜稀屎，不知道啥事随时都有意外发生的可能。
　　出了山海关，气温骤降，挺拔的白杨傲着风骨藐视朔寒。“关里关外两重天”千真万确，看起来万里长城秦始皇没白费力气，不仅挡着了外敌，还改变了气候。浓浓的暮秋融化在“冬季”。就想起来胡生的事，多年之前，临济寺一别，走了关东。那时气温秋高气爽，蓝天如洗，可没这冷。此次轮到自己走关东，老天不给力，却冷得令人支扎汗毛了。真是倒霉。过了绥中，不远就是沟帮子站。
　　到了沟帮子，火车停靠了。抬头见窗外天空阴晦，玻璃挂了冰霜。冷得出样。站台上乱哄哄的，“烧鸡烧鸡”的叫卖声震耳欲聋。这里的“烧鸡”有着悠久的历史，遵古烹制，配料独特，色香俱佳，遐迩闻名。不少旅客下车购买。
　　他冷得缩着，心里哆嗦，想着假若未雨绸缪，不能受罪的，更不至于怂个蛋儿了。闻得酒香，扭头一瞅，有饮酒者。饮者衣着比自己单薄，拧开酒瓶儿，仰头张嘴，撅着肚子，“咕嘟嘟”似浇老鼠洞一般整了半瓶子。不一会面色通红，涔涔汗出，像敬德洗马般的热燥。才知“酒能御寒，饱可抵冷”。他的性格永远是缓慢的。别人拿着烧鸡多数上车了，绿皮车刚来点暖气，他才“紧病慢先生”的样子买烧鸡去了。说不几句话，哨子就急促地“嘟嘟嘟”地响了起来。以为火车会等他，不在意。哨子又催了两遍，直到卖熟食提醒了，才急急忙忙往车上风跑，晚了！晚了半步！车门“咣当”一声关闭，火车缓缓启动了。
　　“我的老天啊，完了！完了！这熊嘴贪的是个啥？生生地误了锦绣前程，烧鸡不是好玩意儿！步量去吧！”
　　他没魂似的一屁股蹲到地上，气着烧鸡惹的祸，真要扔掉。闻闻挺香的，舍不得了，埋怨鸡道：“你这X玩意儿，真会坑爷！你说这事儿，咋往东北去？恼了我连骨头带肉吞吃你个七孙六舅子，同归于尽！”
　　正当大快朵颐之时，扳道岔工人来了。那工人见他给烧鸡喊冤叫屈的样子，挺滑稽的，以为精神病患者，停步问：“这兄弟怎的了？吓人倒怪的！”
　　缘由说了后，工人笑道：“没事的。一会儿有趟广州到漠河的普快车，两天一次，今个儿经过这里。六节车厢服务员是我老表，说说上车就是了。出门在外不容易。唉！你是哪里人？”
　　“河南的！”他不知道河南人在外的神奇，就如实说道。
　　“咹？河南的？”那人听得“河南”二字，暗想河南人贼鬼贼鬼的，勃然大怒，“滚蛋滚蛋！整了半天，你小子是个骗子，还是小偷！再不滚，喊派出所抓了你！”
　　他想，河南真是好，有强大的震撼力，“光荣”！反击道：“你咋血口喷人？！俺河南谁是骗子小偷？”
　　“不信是不？”那人认真地说，“前年，一个河南的老女人跑我们这里捡破烂，住铁路旅社，走时把烟缸茶杯拖鞋都偷跑了。当时也没留心，后来发现了。东西不值钱，就是气人！报了案。派出所很快找到那货。她却拧牙铁舌，死不承认。还赌咒发誓。最后在提包里全搜了出来。拘留两天，罚了一百元。滚了。”
　　“胡编！我说你们东北人在河南住店，把老板都拐跑了！啥凭证？”
　　那人就拽着他到车站派出所看档案记录。他怕有岔子，不去。那人说：“不去等于信了！”又道，“你们河南有个城市光造假药，什么定喘胶囊、风湿骨痛丸等，都他娘的西药片子合成的，连个药准字、商标都是假的，卖得贼贵，把人们坑得一愣一愣的。后来国家整了几回才整着。你不会不知道？”
　　“知道知道！那个X城市的人都不是中国造！中国人饱受孔孟之道的熏陶，礼仪之邦，从来不会造假，自己坑自己！不知道造假祸害人的是从哪个地狱钻出来的魔鬼！一个老鼠坏锅汤啊！”他说，“你们东北难道都是正人君子，没有一个坏人？”
　　“也不可能。”那人说，“看你也不是好人！”
　　“谁说？我被你们沟帮子烧鸡坑苦了！”他一边说一边就要脱裤子。
　　原来他怕来之不易的证书和钱被偷跑了，装到了防盗裤头里，要掏出来证实身份。
　　“干啥干啥？耍流氓是不？”那人恼了，“一脚踢死你！”抬抬脚，呻吟两声放下了。
　　证件亮给那人之后，说道：“瞧瞧我这个河南是干啥的？叫你不负责任信口开河！一棍打八家，黑白不分，颠倒是非！罪过不？哎呀，我X，真冷！”
　　“啊！医生？医生就这副行头？”
　　“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这就不懂？”他说,“货真价实，毫无水分的医生。‘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
　　那人思忖这个鬼人更能撒谎蹽屁，坑蒙拐骗，狞笑:“哼！火车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死蛤蟆喷出尿来，我也不信！脉脉，看你真牛X假牛X！”
　　他哆哆嗦嗦在地上转了一圈儿。那人感到奇怪，问：“找啥！”回道：“防毒面具！”那人笑说：“真是神经病！我们这空气清爽得很防啥毒的？”回说：“你嘴有毒！”那人说：“贼鬼，绕弯弯骂人是不？看完病再说！”他心说：看了病就叫你鳖犊子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二话不说，就给那人号脉。他装腔作势，闭目平气，号了一会儿，轻松地说：“小问题，风湿病，心脏不好！这是小菜一碟的事儿。”
　　“还小问题的！摆治了好多年就没弄好。花了几万。你真有好方？”
　　“祖传秘方，药到病除！”
　　“整整吧，整好了重谢！”
　　“快冻死了还整啥？先给我整好了再说！”
　　那人就有了喜色，请到铁路食堂搓了一顿饱饭。那人问：“爱啥口？”回：“面条！”那人道：“真是河南人！”要了臊子面。吃罢，看看他的酒和烧鸡说：“扔掉扔掉，都不是名牌！”他问那人：“烧鸡还有名牌？”
　　“当然了！”那人说，“我们沟帮子只有‘郝老太’牌的才是名牌烧鸡，色味超绝。吃名牌烧鸡，显得嘴巴高贵，身份不凡。二锅头不如泸州老窖。喝泸州，可以给李白称兄道弟，身份更高了。给你弄一套，到车里享用。旅客就刮目相看了。”说着找一件旧夹衣给他披在身上问，“秘方呢？吃好了是朋友，吃不好是对头！”
　　“假若无效，蛋子砸他！”
　　“砸谁蛋子？！”那人眼一瞪，很不友好道。
　　“砸我砸我！”他又要脱裤子说，“不中了先兑现一个！”
　　“不至于不至于。看你不像河南人，太老实。”
　　“土生土长河南人。”他说，“就是几个慰安妇生的王八，造假骗人，扰乱社会。我们河南还是好人多，过去如革命英雄杜凤瑞；现在党的好干部焦裕禄。省会郑州还是商朝古都，人类文明的发祥地。全世界文明人都是从我们河南生出来的。你们东北也有不少的抗日民族英雄。雷锋的故乡也在东北。但不见得所有人都是雷锋。老鼠屎还是不缺的。”
　　“对对对，不干好事坑国害民的货都是日本杂交，死了不亏！”那人说，“华夏子民都是正正派派的正人君子，乐善好施的！”化子就给那人说：“全虫泡酒治风湿特效！”又开了医圣张仲景的“桂枝人参附子汤”，治心阳不振的冠心病效如桴鼓。
　　那人看看四周，又压低声音问，“唉唉，你有治疗阳痿的妙方吗？”回说：“有有，老简单了，名叫‘抗萎灵’效果极好！人家的方儿。给你说说，记准了。”那人拿着笔纸做记录。他说：“白芍30克、甘草15克、蜈蚣四条。效果可好了。”那人记下了，看看表说：“呀呀呀，别磨叽了，车快到了！”
　　进站，一声长啸，真来了。上了第六节车，那人对乘务员说：“老表，这是我小舅舅，一路多加照顾。到站了喊他下车。”
　　乘务员便把他安置个座位，客气一阵，忙去了。
　　他很高兴，心想，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真是菩萨感应。就念一阵子“阿弥陀佛”，喜滋滋打开名牌烧鸡就着泸州老窖，大吃大喝。饱能御寒，胀能抗冷。真的不冷了。一边打着嗝儿，一边呼呼噜噜地又嚼又咽，不是正儿八经的吃相。乘务员来了，恶心得要吐，拍拍他注意形象！给他张纸条，就不再理他了。
　　酒气熏熏，酩酊大醉，脑子里都是北国风光，呲着牙齿笑了。笑着笑着，趴到案边呼噜开了。欲知这一觉睡到何处？且往下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