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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作品名称:今宵酒醒何处      作者:青云之信      发布时间:2019-06-17 22:34:53      字数:5114

  阎肃睡了半天,醒来时,已是酉时,而小元子早就候在一旁了。司马浩云还没有回来,小元子说,刚才主君已派人回来说要留在宫中用晚膳了。
  阎肃好好地睡了一觉,精神又好了很多,她挣扎着爬起来,小元子赶快上前扶着她,但觉手所触碰之处柔若无骨,心中又惊又疑,他忽然想起上次在永州将军府书房里的那次“事故”,当时阎肃给他的感觉……他不敢多想下去。
  “小元子,”阎肃此时的声音响亮了很多,“我好饿呀,可以吃晚饭了吗?”
  “当然了,晚膳早就准备好了,就等公子醒来呢。”小元子柔声道。
  “小元子,你以前都是直接叫我的名字的呀,为何如今这么见外?公子前公子后的,你又不是我的家人,你们主君又不在跟前,不必跟我这么多礼呀。”阎肃嗔道。
  “公子……”
  “小元子。”阎肃瞪着他。
  小元子只好苦笑:“好啦,我去吩咐摆饭,好不好?”
  “好。”阎肃笑了,“你要陪我吃饭哦?”
  “是——”小元子无奈地摇摇头,他是斗不过她的。在主君面前,她说一个字胜过他说一百句。不过,他还是愿意迁就她的,心甘情愿,只要她高兴就好,只要她好好的,他的主君才能好好的。
  阎肃确实好了很多,她可以下床了,不过,小元子还是坚持要她在床上吃饭。
  于是,侍从们把几案摆到了床上,摆上米粥和几样新鲜小菜,还有一盅浓浓的白凤汤,那是小元子为她精心炖了一个时辰的。
  阎肃一面喝着汤,一面故意皱眉道:“小元子,你没有在汤里放什么奇怪的补品吧?”
  “哦,放了些红参、杞子、红枣,对了,还有黄芪和桂圆,是潘太医教我的。怎么了?不好喝么?”
  阎肃听了,心里暗笑,她当然没有喝到什么怪味,只不过是上次那个“大补汤”让她有些心理阴影。
  “潘太医?”她心中一动,难道太医是知道了?所以才要炖这个汤?
  “对啊,就是昨夜从宫里请来给你把脉的太医,年纪虽然大了些,说话唠叨,不过,他的医术还是很不错的。他开的方子,你才喝了两次就好多了。”小元子高兴地说,满意地看着阎肃终于有点血色的脸。
  “你说,太医,给我把脉了?”她轻声问,有种强烈的不安感。上官天宇之前曾一再跟她说过,就算身体有不舒服,也绝不能找大夫把脉,因为经验丰富的大夫都能从脉象中辨出坤脉。如今是太医局里的太医,自然是经验丰富的名医了,那么,必然能从她的脉象中发现了端倪。
  “对啊,当时你在昏睡着,不知道吧?潘太医眯着眼睛把了很久,起码有两支香的光景,我差点以为他老糊涂了诊不出来却又要硬撑呢……”
  “那,然后呢,他说了什么没有?”她紧张地问。
  “嗯,望闻问切嘛,他又问了一堆问题,然后就说,你是受了风寒,还说你先天体质弱,又有什么病根……对了,阎肃,你小时候有什么病根么?”
  “病根?”
  “对,太医说,你可能小时候留下了病根,如今受了寒,就又勾出来了,所在这次发作起来就会猛一些,这次病好了,还要好好调养身体才行。”小元子送潘太医回太医局时,小元子忍不住又追问太医,太医才跟他说了些,而且,看他那么诚心诚意的,又教他煲几样补汤给公子调养身体。
  阎肃不禁苦笑,那太医果然厉害啊!她当然知道自己那个病根了!所以每到冬天,李忠一直都很小心照顾她的衣物厚度还有卧房、营帐的火盆等,而上官天宇如果听到她的一声喷嚏就会逼她喝姜汤……
  “是啊,我很小的时候曾经在大寒天里不小心掉到冰水里了,大病了一场,就留下了病根……”她随口说道,她当然不能说那个真正的原因。
  “原来如此,难怪太医说你体寒呢!”小元子叹息道,“我就在想,一个男人再怎么身子弱也不会是体寒之症的吧。”那天,太医还神神秘秘地告诉他说,只要他天天炖那几样汤给公子喝,公子的身体就能慢慢调养起来,将来太子殿下一定会很高兴的。
  听了他后面那句话,阎肃心里又安定了些:“太医还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了,就是嘱咐煎药和调理的事。”
  “没说其他别的事了?”阎肃不死心。
  “其他别的事?什么事?”小元子惊讶地问。
  “哦,就是不知道才问呀……”阎肃笑道。
  “你病得昏昏沉沉的,主君都急坏了,谁还有心思说其他事呢?”
  “哦……”阎肃低头喝着鸡汤,心想,那太医居然没有说,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女扮男装的将军?或者他以为自己是王府中的女眷?真是急死人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元子有点疑惑地看着她,心想:阎肃到底在担心什么?太医能发现什么事情?是“他”的身体有什么其他毛病么?嗯,显然是“他”很在意的事……
  吃完晚饭,在阎肃的一再坚持下,小元子给她准备了两大盆热水,并且同意让她自己一个人沐浴,不许任何人侍候。当然,小元子一直守在门外不敢离开一步。
  阎肃好好地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衫,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虽然仍是浑身发软,但是精神却是好了很多。侍从们又把她床上的被褥都搬走了,换上新烘暖的干净被褥。
  司马浩云在宫中商议回朝及大婚的事,直到亥时才回到越王府。
  他悄悄走进阎肃的房间,小元子低声禀报说,阎肃已经睡下了。他轻轻点点头,轻轻走到床头,微弱的烛光下,那张小脸已有点红晕,不再那么苍白了,她表情柔和,睡得正香。
  司马浩云吩咐仍在那小榻上给他安排被褥,他今晚仍要宿在这里。
  小元子知道劝也无用,便立刻照办了。
  次日一早,阎肃便醒来了,这一次,她又发觉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压着,无法动弹。她睁开双眼,便看到那张已经很熟悉的脸在面前,那主人正呼吸均匀地睡得很香。不知道是否因为已经适应了在睁开眼睛就看到他的这种情景,她居然并没有受到惊吓的感觉。她又一次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毫无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怎么会这样?她悲哀地想,难道是自己越来越迟钝了么?还是因为这一次病得实在不轻?但昨晚睡觉时明显身子没有那么沉重乏力了,昨晚也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呀!
  司马浩云慢慢地睁开眼睛,他仍是保持着隔着被子抱着她的睡姿。他昨晚睡得很好。自从他在阎肃身边躺下,很快就进入梦乡了。其实他一开始确实是躺在那边小榻上的,但却总觉得浑身不自在,于是便抱着被子跑到对面床上了,于是便美美地睡了一觉。这是他平生第二次和另一人躺在一张床上过夜,前夜是第一次。
  “醒了?”阎肃轻声问。
  “嗯。”他轻轻地应了一声,眷恋地看着她。
  “你昨晚睡错房间都不知道啊?”她说道,皱着眉头。
  “不知道。”他微笑。
  “什么?”她愣了。
  “我没有睡错房间呀,所以不知道。”他仍是一脸的笑。
  “……”她无语地瞪着他。
  “小肃,我忽然发现,”他笑着,“原来抱着你睡会这么舒服的。”
  她的脸刷地红了,急道:“你胡说什么呢?”
  “怎么是胡说呢?前天晚上和昨天晚上,我就是这样抱着你的,睡得很好呀。”他很认真地说。
  “如果不是我病了,一定会把你踢到床底下去的。”她瞪着他。
  “为什么?”他有点委屈地看着她。
  “我不喜欢和别人……睡一张床上……”她越说越小声,脸更红了。
  “我以前也不喜欢,”他很认真地说,“但是,这两天发现,原来我是喜欢和小肃一起睡的。”
  “你……你别再胡说了,好不好?”她更急了。
  “怎么是胡说呢?这是真的呀。他们也看到了……”他说的是在房中值夜侍候的那两名小侍从。因为阎肃仍在病中,小元子特意安排了两名小侍从在房中值夜,以防不时之需。
  她这才想起房中还有其他人,急得快要哭了:“你,你还好意思说他们?他们,他们……看到这两个男人居然……嘴上不敢说什么,心里一定觉得很古怪的吧……”
  “傻瓜,有什么古怪的?我们又没有睡在一床被子里……”他安慰地拍拍她,虽然仍是隔着那床厚厚的丝被。
  什么?“睡在一床被子里?”阎肃不敢想象那会发生什么。她的脸色很难看。
  “傻瓜,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我又没做什么不得了的事。再说了,历朝历代,同床夜话促膝谈心的好兄弟好朋友多了,有谁会笑话他们?”他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脸,手中只觉滑腻绵软,甚是舒服。他控制着自己,禁止自己继续摸下去。
  她只能无言以对,确实,两个男人睡在一张床上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如果被上官天宇或母亲知道了,一定会以为她已经失身于人了!她只能暗自叫苦。
  “小肃,今天感觉好点了么?昨晚倒是睡得很安稳的。”他摸摸她的额头,已经完全不烫手了。
  “好多了。”她轻声说。
  “那就太好了。我今日不用上朝,也不用进宫了,可以好好地陪你。”他高兴地说。
  “哦……”她有点闷闷的,以后可要怎么处啊?她真的有点撑不下去了。
  小元子早就备好了早膳,也煎好了药汤。
  阎肃已经完全可以自己下床了。但司马浩云还是不允许她走出温暖的寝间,因为昨晚下了一场小雪,外面很冷。他可不能接受她再那样病一场了。
  于是,阎肃只得在寝间内来回走动,以稍作运动,因为躺了两天,实在是难受。好在这个房间很大,司马浩云吩咐侍从把一些家具搬开,腾出一个地方给她走动,因为担心她会不小心碰着了。
  当她终于坐下休息时,司马浩云便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小肃,等你大好了,我再带你到京城的大校场去骑马跑几圈。”他安慰她。
  “其实,我觉得已经大好了。”她皱着眉头说,她实在不喜欢被关在屋子里的感觉。
  “才刚能下床,怎能说是大好了?”他怜惜地白了她一眼。
  “可是,再过两日就是除夕了,难道我还得呆在这个房间里不可?”她嘟着小嘴。
  “嗯,到除夕那天,我准你走出房间,如果那天天气好的话,我陪你到花街上逛逛,买些好玩的玩意儿,可好?”
  “真的?说话要算数哦?”她终于有点高兴了。
  “当然,大哥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就算你不能陪我,我也要到花街逛逛。”她说道。
  “好,前提是天气好,不下雨不下雪,知道么?”
  “知道了。”
  “小肃,能不能跟大哥说说?”他温柔地看着她。
  “什么?”
  “你病的那天晚上梦到什么了?”
  “梦?”
  “对啊,你整晚在做梦,还哭着叫‘哥哥’呢,你在梦里所唤的那个‘哥哥’是谁?”
  “哥哥……”她愣了愣,她居然在梦中唤出了声音,在梦中,她又回到了那个风雪交加的山谷里,哭着祈求哥哥来救她。她的脸色刷白,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境地。
  “小肃?”他伸手紧紧握着她冰冷的小手,“怎么了?”
  “嗯?没,没什么,只是一个梦而已。”她垂首低声道,却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小肃,有什么事都可以跟大哥说的。”他用力握着她的手,仿佛在给她一个强力而安全的保证。
  “我,那天还说了什么话呢?”她低声问道。
  “嗯?那天晚上你也没说什么话,就是反复那几句……”他心痛地看着她,一回想起她那天的情景,他就无比自责和心痛,仿佛她的痛苦都是因他而起的。
  “说什么了?”她追问道,她好担心自己会不会泄漏了什么东西。
  “你说,‘肃儿好冷’,‘好害怕’,还有,‘哥哥救我’。”他低声道。
  “哦……”
  “你梦到什么了?”
  “我……”她颤抖了一下,低声道,“我梦到自己很小的时候,一个人在一个山谷里,下着大雪,好冷,好害怕……”
  “所以,你就想找哥哥救你,是么?”
  “嗯……”
  “你想找的那哥哥是谁?”
  “哥哥……”
  “是不是上官天宇?”他颤声问,紧张地看着她,心里象被一只手紧抓着一般地难受。
  “上官天宇?”她刚想顺口说“是”,一看他的表情,她急忙把那个字吞掉。
  “是不是他?”
  “不是,当然不是。”她摇摇头。
  “不是?”他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但仍是疑云不消,“那是谁?”
  “我,我梦到的是小时候的我,那时候的哥哥是……”她停了下来,该怎么说才好呢?
  “是谁?”
  “是大伯伯家的哥哥。以前,都是他带着我们这些小兄弟一起出去玩的,只要是哥哥带着,家里才同意我们出门玩的。”她低声道,其实她对于那位大堂兄,除了年节时见过几次面,几乎没有什么接触。
  “是你家的堂兄啊?原来如此。”他终于放了心,“他”梦到的是小时候,梦到的人自然是小时候一起的玩伴了。
  “是……”她轻声道。
  “以后,可不能再梦到别人了,知道么?”
  “什么?”
  “以后,要梦到我,无论是梦里梦外,我,就是你最可依靠的大哥,知道么?”他拍拍她的手,很认真地说,“无论什么情况下,大哥都会救你的!”
  她愣愣地看着他,心想:如果你真的知道我如今的处境,你真的会救我么?你要怎么救我?对啊,他将来是坐在朝堂最高高在上的那个位置的人,他自然是有权力救她的,只不过,她不知道是否还能撑到那个时候。
  “小肃,你不相信我么?”
  “信,我信。”她轻轻点点头,苦笑道,“我希望不会出现那种情况。”
  “傻瓜,我不会让你出现那种情况的。”他很笃定地说。
  她只好笑笑,其实她一直处于那种境况之下,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随时都有可能被问以欺君之罪!
  “对了,小肃,你在家里都是唤‘肃儿’的么?”
  “素儿?”她又一惊,他知道什么了?
  “对啊,你在梦里是这样自称的,而且,那个,那个上官天宇也是那样唤你的。”他不无妒忌地说。
  “嗯,对啊,我在家里的时候,家里人都是唤我‘素儿’的。所以,上官将军就如同家里人一般地唤我了。”她只得说道。
  “那好,以后大哥也叫你‘肃儿’好了,就如家里人一样,可好?”
  “啊?哦……”她只得应着,反正很多人也是这样唤她的,天宇哥也是这样唤她的,再加一个司马浩云也没有什么问题呀。
  “肃儿……”他满意地笑了,感觉和“他”又亲近了很多。
  “嗯……”
  正说着,一名侍从进来了:“禀报主君……”
  司马浩云不禁皱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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