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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作品名称:山路弯弯      作者:延河水      发布时间:2019-06-11 13:25:53      字数:7681

  天刚放亮,榆树坪村的人们便呜儿喊叫起来,惹得村里的狗们也不停地犬吠。直至人们离开村子,又开始了一天爬坡上坎的行进在去往李坪茆的路上,村里的狗吠声才停了下来。此时候,村子里的各家窑背上的烟洞里先后升起了袅袅的浓烟,昭示着在家里的婆姨们开始做早饭了。
  从正月十六日起,已近两个月的修地时日,到现在也已接近了尾声。李坪茆和西山梁上的推土机大都离开了,每处只留一台推土机还在做剩余的地面平整工作,而参加会战的其他村的人们已经回各自的村庄去了,所在两处地里修整地楞的人们全是榆树坪村的人们。他们看着曾经陡峭的山茆和山梁已经被修成一条条宽敞平整的梯田,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尤其是上两座山的路,起初只是人和牲畜行走,后来变成拉拉车(架子车)可以行走的路面,如今也因修地而变成了宽阔的路面,心里更是欢悦。虽然路还是弯弯曲曲地盘山而上,但没有以前那么陡峭了,只是比以前的路要长远了一些。尽管如此,人们行走在这样的山路上,心情也是愉快而敞亮的。
  全镇春季会战结束后,各村换届选举就要开始了。在这段日子里,榆树坪村的人们,在现任村长安存的指派下,由峰峰和粪蛋带着两帮人,分别跟着两台推土机在李坪茆和西山梁上,对修平的梯田地里做着最后的扫尾工作。而安存则带着王怀德、张老汉等四、五个年龄大些的人,对村里的其它地进行重新丈量,准备根据镇政府的指导要求,将土地做一次重新分配。他们一行人经过两天的紧张丈量后,终于丈量完毕了,就等会计算好之后,开始分地了。
  这一晚,全村人聚集在安存家里,吵嚷了大半夜,最终才将分地的规则及顺序定了下来。随后,人们又通过抓阄决定了各自大致将要被分到那一块地里了,至于地的好赖全凭各自的运气了。第二天一早,在李坪茆和西山梁干活的人仍旧是在两架山上平整着地面,而跟随划分地的则由各自在家里的婆姨们跟着,只要把地界弄清楚就行。如是这样,又经过几天光景,全村的地除过刚修的李坪茆和西山梁外,其它的地都已划分完了。
  这一天,新平又带着王怀德他们几个人,对李坪茆和西山梁进行了丈量。丈量好之后,仍然是经过全村人的吵嚷才决定了划分的次序。又经过两天的划分,才将全村该分的地全部分完了。在这次土地调整中,旺财家分得地明显地比往年少了一半。因为村里不再给旺民和翠叶留地了,只有旺财和妈妈俩个人的地,所以旺财家的地就减了一半。对于地的多少,旺财并不觉得什么,他只是在想,自家的地少了,往后该怎样作务才好。不过,幸好在分地前,黑娃子妈妈刘爱英给安存提出,她家无论分多少地,往后都是旺财种,所以,每块地都紧挨旺财家的地划就行了,她不参加抓阄。这样一来,旺财要种的地还是不少的。
  土地划分停当之后,榆树坪村其他村一样,人们便都在背地里纷纷议论和酝酿着各自心目中的村支书、村主任和村长的理想人选。在这个氛围中,一些本就是村支书、村主任或者村长的人,为了不至于在这次换届中落选,趁着夜色的遮掩,不惜拿上烟酒或者是钱,走村串户地给村民们送礼,以此来为自己拉票。当然,也有一些村民,自认为自己比现任的村支书、村主任或者是村长有能力搞好村里的一切,也不惜花费心机和钱物,在夜幕中进出在各家各户的院落,为自己拉票。
  榆树坪村现任村长安存,和婆姨红红也商量着要花费些钱财为自己拉票,以免被这次换届给选掉。为此,安存和婆姨红红商量来商量去,觉得村里没有什么收入,要想连任村长,就要投入很多的钱财;就是想尽一切可以捞钱的办法,也捞不回自己所投进去的钱,这赔本的买卖说盛自己也是不能做的。可是,如果这次换届自己被选掉,那么,自己丢脸不说,这几年自己为村里做了这么多的好事,也就算是白做了。就在俩人犹豫不决的时候,安存婆姨红红想到了旺财,心想:为盛不去问问旺财呀,看我们该不该给村里人送钱送东西为自己男人拉一些选票。如果旺财说该送就送,不该送就是选不上也不送,也就花不了冤枉钱。红红把自己的想法给安存说了,安存觉着眼下就听听旺财的意见再做打算。
  于是,两天后的这天一大早,天竟然做起美来,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真是天随人愿。安存吃过早饭,吩咐婆姨红红在家准备几个好菜,他去叫旺财来家喝酒。婆姨红红应承了声,安存就拿了把伞,去叫旺财了。红红看着男人安存出了窑门后,就忙碌起来。她先是把自己的脸面重新洗了,涂抹了些淡淡的胭脂香粉,再将一头秀发梳理好,喷洒了些许香精;然后打开橱柜的门,取出青菜、粉丝、鸡蛋、黄瓜、辣椒、羊肉等食材来。红红把一切准备停当之后,缓了口气,坐在炕栏上,等待着男人安存和旺财。
  这时候,栓臣婆姨白红艳叫着“红红在家吗”的话推开了窑门。红红应了声“在哩,回来”。白红艳一走进窑里,看见案子上放着弄好的菜,就微笑着问:“咋价,你们还没吃啊?”
  “吃了。”红红应着让说,“快坐吧。这是我那个死人(对自己男人的爱称)要和旺财喝酒,让我做几个菜。我都备好了,还不见他回来。”
  “噢,就说么,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没吃早饭呀。”白红艳笑说着:“既然安存要和旺财喝酒,那我就不坐了,我到黑娃子妈妈家去。”说完,返身出了窑门,踩着泥泞走出安存家院落,向黑娃子妈妈家走了。
  栓臣婆姨白红艳走后不久,安存就领着旺财就回来了,夫妻俩让旺财坐到炕上后,安存便坐到灶前烧起了火,婆姨红红则忙碌地炒着菜。此时,炒菜的声音和着三人的说笑声,随着炒菜的浓浓香味弥漫了整个窑屋。
  窗外,雨仍然是淅淅沥沥的下着,将窑里的说话声淹没其中。此时的安存二大(二爸)赖虎,正坐在自家的炕头上,一边抽烟,一边喝着劣质的浓茶,静静地思谋着。眼下即将换届选举了,他是多么想再次当这个村长啊,但是,如今当村长不像以前一样由镇政府领导来任命,而是由村民选举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靠村里人选为村长,那就比登天还难。可靠着镇政府任命来当村长,那也是不可能的事了。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用钱来买。可自己懒得盛毬也不干,哪有钱财白送人的啊!虽说自己的一个儿子在县交警队工作着,可他只是个合同工,一月挣得钱只够给家里买些零七碎八和自己的烟茶钱;另一个儿子在外打工,这几年来,一分钱也不给家里寄,也不回家来;女儿秀秀尔格也在公家门上做合同制干部,但也是不给家里一分钱。不晓得咋啦,自从她工作到尔格,从不回家来。自己想要弄些钱买村长的位子,等于痴心妄想。唉,人家都享儿女的福哩,我赖虎不晓得是倒了霉还是亏了祖宗羞了先人,咋价生养的儿女;一个个他妈的都是乌龟儿子王八蛋,竟然把养他们的老子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好像他们是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
  尽管赖虎在心里这么暗自骂着,但他仍是不甘心就这样被别人当上村长,说盛他都要把村长的位子争到手!赖虎想到这里,狠狠地把烟屁股扔在脚地,牙齿咬的蹦蹦响,向脚地吐了口浓浓的痰之后,溜下炕来;穿上雨鞋,拿起一顶破旧的草帽走出窑门,将门“咣当”地狠狠一掼,走入淅沥的雨幕中。
  赖虎走出院子来,透过雨帘望了望村子对面被雨雾笼罩的山野,暗骂了句“不睁眼的老天爷,水淋磨叽地下个毬雨哩”。顺着村巷,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水,向花儿家走去。
  诚然,王怀德家里,此时正坐着村里几个和王怀德年纪相仿的老汉,他们虽然在玩耍着花花牌,但却是在谈论着换届选举的事儿。其实,在他们的心中,旺财是村长最佳的人选,无奈旺财妈妈瘫痪在炕上,需要旺财接屎接尿地照管,旺财是不会接任村长的。但是,村里其他人,和旺财比起来就差了,可眼下,也只能从矮子里面挑选将军了。安存当村长以来的这几年,倒是为村里人办了些好事,但大伙的眼睛是雪亮的,心里明白的跟镜子似的;都晓得安存为村里办这些事,全是旺财给安存谋划的,要不然的话,他安存根本就想不到这些事情。而且,村里想当村长的如粪蛋、茂林等几个年轻一些的人,前几晚都先后给村里人送钱送东西。有给每一家送二百块的,也有送五百块的,甚至有送一千块的……而送的东西如成袋的米、面和成桶的食用油等等。好在他们几个老家伙并没有接受这些馈赠,不然,到时候不给他们投票的话,那就是违背了承诺。因为,他们心里记着那句“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的老话,所以,他们都婉拒了所有送钱物的人。尽管这样,几个老家伙一哇声地要求王怀德出来再当这个村长,但王怀德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当村长了。
  其实,王怀德他心里清楚,现在当村长比以前更难当了。原因是,村里如今没有一丁点的收入了,要想给村里办盛事情,伸手向村里人收钱根本别想收到一分钱,可自己哪有多余钱给村里垫付哩?只有憨憨(方言:即傻子)才会为了众人的事自己掏腰包的。以前村里的东西,都被赖虎当上村长时给卖得一干二净了,尔格村里再没有盛东西可卖的了。眼下像自己村这样没有经济来源的穷村子,当村长别说给自己捞了,自己不倒贴就算不错了,况且,就是自己倒贴了,还招人们的谩骂和诅咒,因此,还是不当这个村长的好。再说,自己根本也没想过当村长沾公家的什么光,更不想捞取一分黑心钱。那种昧良心的事情自己是做不出来的,也不会倒贴着钱来当村长。王怀德正是想到了这些,才打消了争当村长的心思。
  就在王怀德他们几个老汉谈论的时候,王怀德的儿子峰峰也插言说:“前几天,城关村的村主任和村支书,因为这次换届选举,各自出钱拉票,村支书给村里每户人家送了一万块钱;村主任给村里每户人送八千块钱,还把村里人拉了几大卡车,在大酒店里宴请了一顿,结果闹起了矛盾。村支书和村主任各用大卡车拉来自己的打手——黑社会的地痞流氓,竟然在大天白日聚众打群架。两帮黑势力为各自的主子,挥舞着手中的棍棒大打出手,拳脚相向。那场面简直就跟电视剧里的武打场面一般无二,混乱得连警察都无法控制局面。两伙人打了三四个小时才在双方的人各重伤二十多人、其余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势下停手。因此,城关村的换届选举也就因这事被叫停了。听城里人吵闹说,村支书的后台是县上的一个领导,村主任的后台是公安局的领导。双方的后台都很硬,所以,城关村的换届选举要过段日子再重新选举哩。”
  几个老汉听了王怀德的儿子峰峰的讲述,一哇声地说:“我的乖乖,为了当个官竟然这样大闹。幸好没出了人命,要不然就不好收拾了。如今的人啊,都是吃饱了撑得,不就是个村长么,谁当还不是一毬样!要说呀,关键是像城关村这样的村子,每年的收入很大;尤其是卖地皮的钱就多得很,只要当上了村官,哪一年的油水(钱)不捞它个几万几十万啊,甚至是几百上千万了。难怪像城关村这样的村子,人们为了个村官,都争着抢着当啊!唉,这说来说去,最苦的还是咱们这些没权没势的土老百姓,只能在土疙瘩林里刨着吃。就是揽个工(打工)也得有关系,没关系揽工都很难,就是揽上了工,工钱三年五载地要不回来。唉,不管是盛时候,最苦最难的就是咱这些受苦人,受苦人可怜啊……”
  淅淅沥沥如诉如泣的雨停了,轻风微微地吹拂,天幕上密布的乌云仍然迟迟不肯褪去;蒙在黑云里的太阳光束用尽力气地往云层外钻着,使天空里显得一会儿比一会儿明亮起来。渐渐地天空上的乌云终于被太阳光撕破,一团团曾经的乌云变成了黑灰色的云彩在天空悠悠哉哉地漂浮,一忽儿遮住阳光,一忽儿又被耀眼的光束穿透掀破,像舍不得离开它们占据了两天多的天际一样。在天幕上反反复复之后,终于被阳光赶走了。如是,天空变得晴晴朗朗,没有一丝儿云彩。
  安存和旺财在雨天一起喝罢酒后,变得就像根本没有换届选举这件事一样,不急也不躁,与下雨前恍若俩人。他既不给村里任何人送钱送礼物,又好像对他是不是能够继续连任村长的事情丝毫不关心,只顾在自家地里忙活。现在,安存和村里其他人一样,正在自家地里呜儿喊叫地耕着地。当然,同样在耕地的粪蛋却是满脸春风,得意满满,仿佛自己私下里送出去的钱财得到了理想的回报,使自己如愿以偿的被选为榆树坪村村长了一般,一边耕着地,一边扯着粗喉咙大嗓子吼唱着信天游歌——
  莜花开花结穗穗,连心隔水想妹妹。
  想你想得着了慌,耕地扛上河捞床。
  淹死在河里笑死在河处,谁知道我心里想妹妹。
  昌花泉子长流水,打盹瞌睡梦见你。
  你在家里我在外,各样样心病都叫咱二人害。
  满天星星没月亮,害下心病都一样。
  ……诚然,一心想再次当榆树坪村村长的赖虎,雨停天晴了后,并没有像往日那样悠闲地端着黑不溜秋的茶缸,坐在自家硷畔上那棵洋槐树下的石碾上,腾云驾雾的抽烟或是吼喊一两段酸溜溜的信天游歌曲了,而是奔忙在镇政府和县城的路上。他到镇政府和县城奔走的目的,是想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来说服镇政府领导再次任命他当榆树坪村的村长。
  为此,赖虎就信口开河,胡陷乱编,巧言令色地向镇政府领导们诉说了自己的侄儿安存当村长这几年来的种种不好之处;还说榆树坪村里其他人根本没有能力当好村长,也没有能力治理好村里的一切,更不会协助和配合镇政府领导搞好各种工作等等。大言不惭地说榆树坪村只有他自己才有能力当好这个村长,也只有他赖虎才会协助镇政府领导将村里的一切搞好,丝毫不打折扣地完成镇政府所要推行的各种事项等等。
  他到县城去的目的,是想通过小舅子还在县交通局当局长的关系,让他顺利的当上村长这一位子。顺便想从小舅子手中借个三五万块钱回来,用钱在村里给自己拉拉关系。他赖虎心里清楚,自己与村里人的关系很不好,要想化解自己与村里人之间的种种矛盾,只有钱!尔格是金钱肆意横行的社会,有钱就有人有关系,有钱就能买到一切,有钱就能使鬼推磨。所以,赖虎吃过早饭,将碗筷往炕桌上一放,日急慌忙地溜下炕来;挎上他前些年当村长时买的那个人造革黑色皮包,没给婆姨莲娥招呼一声,就疯疯火火地走出了窑门。他迈着“咚咚”响的脚步来到村前的马路上,等待着客车。
  这时候,安林婆姨花儿穿着一身华丽的衣裳,黑黝黝的烫发如羊羔毛般卷着,波浪似的披在脑后。从花儿眉脸上涂抹的胭脂香粉来看,不难发现这是她精心打扮的结果。她肩头挎着红色的女式皮包,一双红色高跟鞋在硬邦邦的石子马路上发出脆脆的声响,扭扭捏捏地来到了马路边沿。她刚站稳脚跟,一辆乳白色客车驶了过来,缓缓地在她身边停了下来,于是,就和赖虎先后跳了上去。客车在车门闭住的瞬间启动起来,鸣着喇叭向西疾驰,转眼间就驶离了村子。
  黑皮赖虎和安林婆姨花儿一同坐客车离开村子不久,水生婆姨桃花边走边纳着鞋帮,慢慢地沿着村巷走向黑娃子妈妈家。这是她从娘家被寻回来后第一次走入村中来转的。尽管她被寻回来已经好多天了,但她有一种不好意思见村里大小人的感觉,仿佛是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羞于见人。如是的感觉在她心里盘亘萦绕了几天,经旺财妈三四次的开导后,她才下了狠心,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理走进村子里。还好没见到什么人,使她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自顾自的纳着鞋帮走进了黑娃子妈妈家院落里。
  恰巧黑娃子妈妈挥动着老䦆头正在院子西头挖菜园子,见进院来的是水生婆姨桃花,直起腰来,放下老䦆头,笑着说:“哟,是桃花呀,盛时回来的?”桃花有点难为情似的微红着脸:“回来好多天了。你老家在忙活盛哩?”
  黑娃子妈妈刘爱英离开菜园子:“闲的慌,就慢慢地把这点地掏一掏,好种些菜,省得买得吃。”她这么说着来到桃花跟前,又接着说,“走,回窑里坐阵儿。”
  “你老家忙,我就不回窑里去了,就在院里啦阵儿话。”桃花说着不自然地用一只手理了下头发,趁机看了眼黑娃子妈妈。觉得黑娃子妈妈仍然和以往一样,并没有看不起自己的神色,于是,她也不再觉得有什么不安,像往日一样微微笑着接着说,“在院子里弄这么个菜园子,种的菜满够自己吃了。”
  “我一个能吃多少啊,说不准还有送人的哩。”黑娃子妈妈说着坐在一旁的石床上。桃花也在石床上坐了下来,接过话头说:“要我说呀,黑娃子他们一年挣那么多钱,你老家就不要这么啬了。黑娃子给你老的钱也花不完。”
  “那倒是真的。可我闲着也是闲着,能省点是一点。我尔格还没老到动弹不了的地步,盛时不得动了,就盛也不管了。前段日子,我给红红说了说,让安存在李坪茆上捎得拉回来两三轮车土,旺财抽空帮我弄了这个菜园子,我种些菜,省得掏钱买了。”
  刘爱英和桃花正啦着话,栓臣婆姨白艳红、安存婆姨红红、赖虎婆姨莲娥和王怀德婆姨等相继走进院子里来,于是,几个女人或坐或站在石床旁边,嘻嘻哈哈、叽叽咕咕地啦起了闲话。她们前沟里糜子后沟里谷的说着那些陈年往事,一忽儿开怀大笑,一忽儿又感叹连声,尽管气氛是忽冷忽热,但很融洽。
  李坪茆和西山梁的地全部修平整了,呈现出一条一条宽展展的梯田来。榆树坪村的人也结束了紧张繁忙的平整地劳动,但由于是刚修的地,地块硬得要用牲畜来耕翻是不行的,只能用大型拖拉机翻耕才行。因此,镇政府苗书记就想法派来了两台大型拖拉机,将李坪茆和西山梁山上翻耕了一遍。
  两处刚修好的地翻耕完后,村里的一些人们便陆续地往各自分到的地里送着粪。只是这天一早,榆树坪村村长安存就叫上几个村民,把原来的村小学——现在的村委会的院子打扫干净,在一溜六孔石窑洞的正面墙上悬挂起了写有“榆树坪村换届选举大会”的红底白字的横幅;院子的正中摆放着五张桌子和五把椅子,这是给来指导选举工作的镇政府领导们准备的。院子东西两道院墙上各贴了几条有关选举的条幅,院子中间闲置了好长日子的秃旗杆上,飘起来了鲜艳的红旗。安存他们几个拾掇好这一切后,日急慌忙地各自回家吃早饭去了。从地里往回返的榆树坪村村民们,望见村委会院子突然间飘荡起的红旗,一下子心里就明白了,今天村里要开大会了。
  早饭刚过一忽儿,两辆黑色的高级小轿车稳稳地停在了村委会院外,从车上下来五六个穿着笔挺而时髦衣裳的人,他们一行人在安存的引领下缓步走进村委会的院子。没多一会儿,安存就到槐树下敲打起了树杈上悬挂的钟。他敲打了阵儿后,就大声喊叫着“开会了——”的话。连续喊叫了四五遍后,吃过饭的全村男女老少就三三两两、嘻嘻哈哈地说笑着断断续续地拥入村委会院子里来,清静了好长日子的院子一时间热闹了起来。
  大伙基本都来了后,安存就大声说道:“别吵吵了,尔格开会!下面由咱们临安镇胡镇长讲话。”接着,胡镇长轻咳了声,将这次开会的主要目的讲了一遍,又将这次换届选举的程序和所要注意的事项等等讲完后,说:“我们一定要做到民主、公平、公正,使这次换届选举能够取得顺利的、圆满的成功!接下来,开始投票,望全体村民将自己手中最神圣的一票,投给自己心目中最信任的人!”胡镇长的讲话一结束,凡是拿着选票的男女村民三个一伙,五个一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轻声嘀咕了一阵子后,就一个接一个的将自己的选票慎重地投进了红色的选举箱里去。
  最后一名村民把选票投进选举箱后,随同胡镇长来的几个镇政府工作人员就开始在众目睽睽之下唱票,于是,院子里就只有唱票人喊叫人名的声音,而没有了村民们的嚷嚷声。直至最后一张票唱完,人们都将目光聚在院墙上的一块黑板。
  只见一个工作人员用红色粉笔在每个被选人的名字后写着统计数字。结果安存以二百六十五票的数量远高于粪蛋、茂林等人,赖虎的票数最少,只有十二票。胡镇长咳嗽了几声后,敞开嗓子最后宣布道:“现在我宣布,榆树坪村换届选举取得圆满成功!至于下届村长将会是谁?我们将今天的选举结果带回临安镇政府后,经镇政府考量和研究后再通知你们村下任的正式村长。在没有通知前,暂时仍由赖安存处理你们村的一切事务。”他说完,下了主席台,带着其他几人来到小轿车前,坐了上去。小轿车立马启动离开榆树坪村,向回临安镇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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