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心酸
作品名称:大道人生 作者:李维奇 发布时间:2019-06-10 19:25:58 字数:4213
“妈你不用担心,我回去以后申请回家乡工作,那样我就可以天天伺候你了。”
他安慰妈妈说。
“你不是说可以留在大城市吗?”
妈妈也觉得这样做有点遗憾。
“那只是可以,不是一定,如果你离不开我,我就回家了。”
田川笑着说,但他的心里隐隐滚过一丝苦痛,他这句话说得并不轻松,只是为了安慰妈妈,他才这样说。
“你能回来妈当然高兴了。”
妈妈露出喜悦的神情。
田川以为妈妈会很坚强,会断然拒绝他回家乡工作,没成想妈妈此时表现得非常软弱,也失去了往日的精明,把儿子安慰性的话完全当真了,这也叫田川感觉到了妈妈从来也没有过的孤独与无助。
“那你回来能做什么工作呢?”
看来爸爸也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了,爸爸也感觉到了孤独与无助,关键是爸妈都不知道他在学校已经谈恋爱了,以为他就是一个人,所以没把他回家乡工作考虑得那么复杂。
“在高中当个老师不是很好吗?”
他只能顺着情理往下说了,他不能说刚才的话只是为了安慰妈妈。
“凭你念的学校回高中当一个老师有点冤枉了。”
爸爸是个实在人,他并没有想到儿子会在大学搞对象,其实他也问过,问儿子有没有对象,儿子说没有,他觉得儿子从来都是说真话的,所以这一回他也相信了儿子,但是,再实在的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啊,尤其是在恋爱这个问题上很多子女都是瞒着家长的,怕的是家长说东道西,影响了自己的恋爱,而田川倒不是怕父母的意见影响了自己的恋爱,而是觉得在大学谈恋爱和在高中谈恋爱一样,成功率是很低的,一旦不成功,父母跟着瞎操心,白费感情,不如叫他们清净过日子。所以田川没有把自己和刘葳蕤的事告诉父母,现在看来,不告诉也许是对的。
“也没什么冤枉的,教我的一高中老师不就有北大清华毕业的吗,我的学校还赶不上北大清华。”
田川仍然笑着说,尽量掩饰他内心的矛盾。
“教过你的北大清华都调走了。”
爸爸有点惋惜的样子。
“都去了什么地方?”
田川问。
“一个到邑州师范学院当了老师,一个回南方的一个什么大学当了老师。”
爸爸平淡地说。
“他们走了,我回来,我可能是一高中最好的老师了。”
田川装出高兴的样子,其实他就是为了叫妈妈高兴。
田川虽然是笑着说,但心里也在隐隐作痛,他苦苦攻读了四年名牌大学可不是为了回来当一个老师啊,更何况还有刘葳蕤,如果他到了滨江就可以和刘葳蕤结婚成家了,可他要是回了邑县,他和刘葳蕤只能一刀两断,这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啊。
但爸妈并不知道儿子的恋情,当然也就不理解儿子的痛苦,妈妈只知道自己离不开儿子,所以对儿子提出的建议她没有反对,妈妈没反对,田川也没法更改自己的打算了,他只能希望妈妈突然好起来,这样他才敢和妈妈说自己还是要到大城市去,但两三天的时间过去了,妈妈的病情并没有明显好转,好转的只是精神,不是身体。
但田川确实是不能再呆了,因为马上就要毕业了,要处理很多毕业的事,他只能叫爸爸再辛苦几天,看来他也只能选择毕业回家乡工作了,他如果要是说出了实情,妈妈会非常失望,在这个时候她受不了任何的精神打击,如果受到了打击病情就会恶化,那后果也不堪设想。
田川恋恋不舍地踏上了返程的火车,想到即将来到刘葳蕤的身边,他不知道怎样对她说。
其实田川没有把自己谈恋爱的事情告诉父母就是为了留下一个回旋余地,他本来不赞成在高中阶段和大学阶段谈恋爱的,他觉得高中阶段和大学阶段谈恋爱的成功率都很低,真正能够成为终身眷属的很少,只是排遣一下青春期的躁动而已,即便成为终身眷属,双方所付出的苦痛好像也比欢乐多,所以,如果能够压抑住青春期的躁动,最好还是不谈恋爱。
但是面对刘葳蕤的温情与执着,他觉得自己没法恪守这一信条了,刘葳蕤的俊美打动了他,刘葳蕤的聪明也打动了他,他不由不觉地和刘葳蕤谈起了恋爱,然而,也只有到了前几天,到了吴教授和他说分配的问题差不多了的时候,他才正式确认了他和刘葳蕤的恋爱关系,他对她的感情才得到了迸发,他才敢亲她,搂她,他觉得他和她注定要到一起工作了,即便到不了一起,也要经过努力到一起,因为他已经没法拒绝她的爱了,他也没法控制自己的爱,可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妈妈突然生病了呢?而且自己还表示了要回家乡工作,这可怎么向刘葳蕤交代呢?
一路上,田川的思想都在激烈的斗争着,他已经答应妈妈毕业回邑水了,而妈妈居然没有反对,他没法更改自己的意见了,因为他对妈妈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母亲是一个操劳一生,受尽苦累的母亲,母亲是深爱着他的母亲,他这一生无论如何都不能对不起母亲。
记得六七岁的时候,是一年的秋天,吃完晚饭,妈妈带着他到地里收拾庄稼,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那时农村还没有装电灯,他们娘俩进了屋,妈妈把工具放在外屋的一个犄角,他就直接进了里屋,这时炕上的一幕把他吓坏了。他看到炕上有两条白白的东西,但又不知道是什么,他赶紧转身,正撞在妈妈的腿上,这时妈妈也看到了炕上的东西,就和他说,川川别害怕,等妈去点灯。妈妈找到了火柴,点燃了蜡烛,这时才看清了炕上的东西,原来是他家养的两头白猪,躺在炕上睡着了。炕上原本放着半盆饭,这半盆饭叫两头猪吃得一干二净,饭盆也拱掉地上了。他们家的外屋的门是那种对开的门,过去的农村的门不是那种折页的,而是门板的上下两端各有一个突起,下边是放在一个石头槽里,上边是用一个铁箍固定,他们家的那个门也老了,锁上的时候也锁不太严,猪一使劲就能从底下钻进去,以前也钻进去过两次,但从来也没有上过炕,这次不仅上炕了,而且还在炕上睡着了,而且排列得还非常整齐,可想而知,当时妈妈是用多么大的镇静来安抚他,那个景象太吓人了。
还有一次,是妈妈在生产队看茄园,白天有妇女看,晚上是没妇女看的,但不知为什么,那天晚上那个男社员没有来接班,妈妈就一直看下去,天已经大黑了,那个男社员还没有来,那时他们家养了一条狗,妈妈是领着这条狗去看茄园的。狗突然叫了起来,妈妈以为是那个男社员来接班了,但其实那个人没有来,没有人来狗为什么会叫呢?妈妈就以为有人偷茄子了,妈妈就冲狗叫的方向看,但怎么看也看不到人,妈妈就喊,你别藏了,我都看到你了,你快出来吧,但还是没有人出来,但狗仍然在叫,妈妈以为这肯定是有情况,没情况狗是不叫的,但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人,最后,妈妈发现,在狗叫的方向有一堆乱草,难道这个人是藏在草里了吗?妈妈就趁着月色用手去扒拉草棵子,结果发现里面是一个大刺猬,妈妈在窝棚里拿了一条破麻袋,用一跟棍子把刺猬推到麻袋里。狗也不叫了。
那是一个黑天,是一个离村子很远的茄园里,四周都是庄稼地,一个妇女,从那看园子,多么地不容易啊。妈妈为了他们这个家付出了很多辛苦,所以那时他就想,一旦他将来有能耐了,他一定要叫妈妈享福,所以,当妈妈有病了,看到妈妈那眷恋的眼神,他就顺嘴说出他要回家乡工作,他觉得这是对妈妈的最大安慰。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叫他心里难受而又愧疚的画面,那是在他念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回家休星期天,临走的时候在家里看了一会书,这是一本闲书,并不是考大学用的,当然在他出门的时候也没有带上这本书,而是把它放在了家里的办公桌上,因为爸爸是老师,所以家里也有一张三屉桌和一把椅子,这是一般农村人家都没有的,他也自然在有时间的情况下就坐在办公桌前看点什么。
屯子里的路好长,那天风也很大,因为要走十五里路才能到火车站坐火车,所以,他的步子迈得很快,他已经走出屯子了,隐约听见后面有人喊着什么,他没有回头,因为他觉得这与他没关系。喊声越来越近了,他觉得是在喊他,他回头了,是妈妈,是妈妈正向前跑着。
妈妈手里拿着一本书,是蓝色的封面,这正是他刚才看的那本书,妈妈是给他送书来了。
风吹起了妈妈的头发,也吹起了妈妈的衣襟,妈妈在风里跑着,浑身有点颤栗,看来妈妈已经跑了很长时间了,快跑不动了,妈妈的样子很可怜。
“妈。”
他也喊着,赶紧去扶住妈妈。
“儿子,你把书落家了。”
妈妈气喘吁吁地说。
“啊,可不是咋地,我忘了带了。”
他赶紧从妈妈的手里接过了书,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书包里。
“妈,多亏你了,这本书很重要。”
他认真地说。
妈妈站在那里,只是看着他,什么也不说。
“妈,你回去吧,我也该走了,晚了就赶不上火车了。”
他心疼地说。
“你走吧,妈妈也回去。”
妈妈恋恋不舍地说。
“妈我走了。”
他扭过头去,径直向前走去,他不敢回头,他不想看见妈妈在风里注视他的样子。
其实这是一本根本没有用的书,只是因为他临走前看了几眼,就被妈妈认为是有用的书,就出去追儿子,但田川再也离不开这本书了,他总是把它放在书包里,看到了这本书,他就看见了妈妈那慈祥的面容,这本书倾注了妈妈对自己的爱。
他又想起了他刚懂事的时候的一件事,有一次妈妈病了,吃不下去饭,妈妈就带他去了姥姥家,姥姥家离他家只有二里路,是南面的另一个村子。做饭的时候,姥姥把家里的唯一的一个鸡蛋放在饭锅里煮了,吃饭的时候,姥姥怕他发现鸡蛋也要吃,就偷摸把鸡蛋剥了皮,埋在了妈妈的饭碗里,但这个动作还是被他发现了,他问姥姥,姥姥,妈妈的饭碗里埋的是什么呀,妈妈听了这话赶紧把鸡蛋拿出来放在他的碗里。他吃得好香,但他不知道那是姥姥家唯一的一个鸡蛋,是姥姥心疼妈妈有病给妈妈吃的。
当他长大以后,知道了这件事的原委以后,他就发誓,长大以后一定孝敬妈妈,一定叫妈妈过上幸福的生活。
列车抵达了北疆市,因为一路上他都在思考问题,所以也没觉得时间怎么漫长。当走出车厢的时候,他的心情有点落魄,本来北疆市有一个他最爱的人,也是最爱他的人,可她却不能来接他,因为他和她没有约定,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来,等做了决定再写信就已经来不及了,想想来的时候相依相偎,而回来的时候却形单影只,觉得有点失落。
但失落也好,给自己一个缓冲,自己已经决定回家乡工作了,已经不能到省城工作了,自己与刘葳蕤的爱情也该结束了,这真是太残酷了,长达三年的爱情却不得不忍痛放下,自己能承受,可刘葳蕤又怎么承受。
他无精打采地往外走着,出了出站口,一个人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抬头一看,是刘葳蕤。
“你怎么来了。”
他喜出望外。
“我来接你呀。”
她高兴地像一个孩子。
“我没告诉你今天回来呀。”
“我天天来接不就接到了吗?”
田川不知说什么好了,他太感动了。
“走,我们吃饭去。”
“好嘞。”
她欢快地答。
他们俩到一家小饭店吃了一顿饭,花了五元钱,是田川结的账,一斤水陷包子,还有两个菜,也算很丰盛了。
吃饭的时候刘葳蕤就问大姨的病这么样了,田川说没有大问题,只是静养就行了,所以刘葳蕤还很高兴,话题就转到了别处。
吃完饭他俩往学校走,田川觉得必须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她了,再不告诉就是自己的自私,就是一种欺骗。